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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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唇沉默片刻。 三年前她被選入法國最好的芭蕾舞團,從實習舞者開始努力向上選拔晉升,成為首席是唯一的目標。過去三年每一次的選拔考試她都從未缺席或失敗,但這一次…… “明年還會有機會的?!彼魺o其事地笑笑。 其實并不是的。等級越靠上的舞者群體中會有名額空缺的可能性就越小,也就意味著晉升的機會會變得很難得,競爭也更激烈。但不是明年還有后年,她可以等。 談敬臉色不太好看,對著她再次重重搖頭,“你騙我,你……自己,知道?!?/br> 談聽瑟沒再反駁,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爸,”她沒和談敬對視,第一次將這樣的話面對面說出口,“對我來說,不管是芭蕾還是別的什么,都沒有家人重要?,F在我最親的人只有你了,我不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拋下你回法國?!?/br> 晉升機會可以再有,但他的生命如果真的在走向倒計時…… 談敬沉默。 “以后,”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二叔……是你,最親的人?!?/br> 這一次是談聽瑟半晌閉口不言。 他抬起眼,目光復雜地看著她,眼底隱有難言的掙扎,“我以為……” 話只開了頭就沒了下文,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以為什么? 以為你會恨我? 以為你不會把對我的親情看得這么重? 談聽瑟胡亂猜疑著他沒說完的后半句,又茫然地思索著自己究竟該說些什么。最后她只低聲道:“我是你的女兒?!?/br> 畢竟,我是你的女兒。 某些話一旦開了頭,就仿佛變得不再那么難以啟齒。談聽瑟坐在床邊陸陸續續說了很多,太觸及內心的字句被她模糊帶過,談敬就靜靜聽著。 “雖然你和mama一直期望很高,但對我來說,芭蕾并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是第一位。就像那次在海城的演出……如果你告訴我實情,我放棄了也沒什么,那只是一次演出,僅此而已?!?/br> “其實這幾年的各種演出和比賽,對我來說都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至少遠遠比不上小時候你們坐在臺下看我表演的那幾次?!?/br> 說著她偶然抬眼,才發現談敬不知道什么時候精力不支睡著了,而那些話真正被他聽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談聽瑟笑了笑,起身替他蓋好被子,然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 自從那次“談心”后,父女倆之間的氛圍不知不覺地緩和了許多。 或許是不需要勞累加上心情舒暢,一周多的時間里談敬的病情不僅沒有惡化,還有隱約變好的趨勢,連說話似乎都更清楚了一些。 “如果情況持續下去的話,可以持樂觀態度?!敝髦吾t生笑道。 談聽瑟愣了愣,下意識和談捷對視一眼,還沒回過神就控制不住笑起來,“謝謝醫生?!?/br> 一直到醫生離開病房,她唇角的弧度都始終沒下去過,然而推門走進衛生間時卻沒忍住躲起來掉眼淚。 醫生曾說談敬很可能只剩一兩個月的時間,于是這個倒計時始終懸在她頭頂,讓她每晚都睡不安寧。 而現在,她能稍微松一口氣了。 有了這個消息,似乎前些天所經歷的一切陰霾都變得無關緊要。 回到病房時,剛出門透了氣的談敬坐在輪椅上轉頭看過來。見狀,談聽瑟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脫口道:“爸,你要不要看一場我的表演?” 話音剛落,她表情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 “表演?”談敬也愣了愣,目光不自然地微微錯開,“最近,有嗎?” “……沒有很多觀眾的那種?!彼芸煅a充,“我只是隨口問問,要不還是等你身體再好一點兒的時候吧?!?/br> 然而談敬卻搖搖頭,“看。什么時……候?” “這……下周?!彼劬︱嚨匾涣?,卻以為自己克制得很好,“下周末,就在松城。到時候讓陳秘書帶你來?!?/br> …… 周六,松城劇院被人包場,本不該有任何演出的夜晚所有燈光驀地亮起。 觀眾席空空如也。 根本不是“沒有很多觀眾”,而是觀眾只有他們。即便早有猜測,談敬依然百感交集,在被談捷推著往前時沉默地望著還緊閉的幕布。 “小瑟說這是最佳觀賞位置?!闭劷萃A讼聛?,一邊笑著解釋,一邊和陳秘書在相鄰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談敬點點頭。 四周很安靜,因此某一刻忽然響起的輕柔音樂聲還讓人恍惚以為是錯覺。 幕布緩緩拉開,燈光凝聚在輕盈跳躍著出場的舞者身上。這束光讓人目光立刻聚焦,全神貫注地開始欣賞。 談敬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小小的女孩兒滿頭汗水地站在練功房里,壓腿時臉因疼痛而憋得通紅,可從頭到尾沒有哭過一聲。 某一天小姑娘終于站上了舞臺,那舞臺對她小小的身板來說過于寬廣,但是她腳尖卻立得穩穩當當。 那時,他就坐在臺下鼓掌。 他心疼過嗎? 似乎是有的,但他漸漸就把這種付出和辛苦當成她必須經歷的磨難,畢竟這世間沒有什么得來是容易的。 腦海里小女孩奮力起舞的模樣很快模糊,因為幾次之后他就很少再去看她的表演。 “爸爸,我要成為首席,到時候你和mama坐在第一排看我!” “爸爸,我今天跳舞腳好痛哦!” “爸爸,班上的小朋友說我的腳很丑?!?/br> …… 稚嫩的童聲猶在耳畔。 談敬看著舞臺上翩翩起舞的少女,難以言狀的自豪與愧疚從胸腔升起,讓他眼眶漸漸濕潤。 他大概不算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因為從沒把這些角色當作自己人生的第一要務。然而在這不斷病重的半年里,他看到了很多曾被自己忽略的東西。 只有快失去的時候,才會明白擁有的可貴。 不知道他是否明白得太遲。 臺上的小姑娘跳著獨舞,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單調。怔怔地看了很久,談敬才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很少夸獎她。 那天談聽瑟絮絮叨叨地吐露心聲,讓他有點無措,也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么,可卻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又或者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這遲來的夸獎對她來說到底重不重要,但這或許是個機會? 等這場表演結束后,他想親口夸一夸她,就像一個尋常父親那樣。 …… 音樂接近尾聲。 談聽瑟眼底有著光,興奮緊張得像第一次登臺表演。 因為她知道這次觀眾席里有對她來說最重要的親人,剛才她沒忍住分心去看的時候看得很清楚,談敬就坐在最中央笑著望著她。 哪怕其他的座位空空如也,這一場演出也意義非凡。此刻的世界再小,里面裝滿的也是最珍貴的禮物。 終于,音符休止。她將最后一個動作定格得完美,然后半跪下.身,展開雙臂謝幕。 臺下傳來掌聲的那一刻,她雀躍又忐忑地直起身,笑容燦爛地從臺上輕巧躍下,朝著觀眾席歡快地跑過去,“爸爸!” “談總?” 陳秘書看這支舞看得入迷,不過也沒忘記時不時轉身顧及身側的談敬。這會兒沒聽見身邊的人回應,他側身去查看情況,才發現輪椅上的人不知何時睡著了。 最近雖然談敬說話清楚不少,但似乎依舊會不時因為疲倦睡過去。他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談總?演出結束了?!?/br> “爸爸!” 談聽瑟很快跑到觀眾席中,燈光還沒完全亮起,她只能看到談敬仰靠著,旁邊的陳秘書正和他說著什么。 她稍稍停住,正打算再次開口,卻看見陳秘書猛地轉過頭看著自己,臉色灰敗。 談聽瑟一怔。 下一秒,她意識到了什么。 但也僅僅是意識到了。心臟因恐懼而收縮的異樣混入運動后的高頻率跳動中,讓她忘記呼吸。 大腦一片空白,這一刻一切如同靜止,所有的人和聲音都被拉成灰蒙蒙的慢鏡頭。 一瞬間,巨大的絕望尖嘯著沖擊而來。 “爸!”她狂奔而去,靠近時輪椅上的人依舊不為所動——他閉著眼神色平靜,仿佛只是陷入了普通的睡眠。 但呼吸和脈搏都已經停止了,這是一場長眠。 陳秘書和談捷似乎在焦急慌亂地說著什么、做著什么,但她卻根本感覺不到,只是踉蹌著撲上去扒拉著輪椅,拼命地喊著醫生。 “叫醫生來!不,送醫院!快送醫院!” “小瑟!冷靜!” “送醫院!快叫人,叫醫生!” “小瑟!” 談聽瑟被迫轉過身,雙眼艱難地聚焦,辨認出臉色發白的談捷。對方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冷靜一點,我們馬上送他去搶救?!?/br>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眼淚流了滿臉。 …… 護士腳步急促地將人推進了手術室,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搶救。 他們早已判斷過患者的生病體征,但是這不是普通人物,哪怕看在對方給醫院注資無數的份上也必須把搶救的方法都試過再說。 手術室的門緊閉。 談聽瑟呆呆地坐在走廊上,無意識地發著抖。 不是說最近的病情已經好起來了嗎?談敬身上明明也的確有著好轉的跡象,所以所有人都懷抱了原本湮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