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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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與向陽等人在前頭開路,舉著蠟燭,走在冗長幽窄的地道內。 阿平緊緊抓著蕭彧的手:“爹爹,是誰要刺殺我們?” 這個問題正困擾著蕭彧,到底是誰呢?按照林海提供的信息,那些世家大族似乎都脫不了干系。 他們的確有理由仇恨自己,但弒君奪位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如果沒有推手,哪個大族敢動?畢竟手握兵權的都是自己的親信。 如果自己真的被刺殺,能順利接管皇位的,將只有兩個人。蕭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就只有另一個了。 裴凜之突然捏了一下蕭彧的手:“難道是他回來了?” 蕭彧發現裴凜之跟自己想到了一處,嘆了口氣:“很有可能?!?/br> 數人在地道里走了許久,終于才到了出口處,裴凜之與林海出去探路,確保外面是安全的,才讓蕭彧等人出來。 地道出口位于閔翀府內的一間空房,外面靜悄悄的,陽光從窗口漏進來,灰塵在光束中旋轉,一派歲月靜好的樣子,仿佛剛才的刺殺是另一個時空的事。 裴凜之已經去找來了閔翀,他正陪竇七爺玩骰子,聽見此事,頓時嚇得一機靈,趕緊跑來,關切地問:“陛下,你沒事吧?” 蕭彧說:“沒事,就是阿平受了點驚嚇?!?/br> 閔翀說:“沒事就好。我這就去調兵過來護送陛下回宮?!?/br> 裴凜之制止他:“閔大人,我們暫且先不回宮,陛下就留在你府中。你們都留下保護陛下,我去處理此事?!?/br> 閔翀說:“也好,陛下這邊請。我去吩咐一下下人?!?/br> 裴凜之對蕭彧說:“陛下,你們暫且就在這里吧,他們應當不會想到你已經到了這里。我晚點再來接你,不是我親自來,你們千萬別出來?!?/br> 蕭彧點頭:“好,你千萬要主意安全?!?/br> “這是自然?!迸釀C之說著便騎上閔翀的馬從后門出去了。 竇七爺聽說蕭彧來了,非常開心:“陛下,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竇七爺已到古稀之年,須發皆白,但身體很硬朗,精神依舊矍鑠,只是不再出海,安心養老了。 當初蕭彧說了要為他養老,他不愿意住宮中,因為出入不便。閔翀便讓他住在自己府上,吉山出?;貋淼臅r候,他便去吉山府上住一陣子。老爺子喜歡航海經歷,總能和吉山這個忘年交聊上許久。 蕭彧怕老人家擔心,不便告訴他自己這是在躲追殺,便說:“鎮日在宮中不出門,好不容易休個假,便出來走走,正好陪七爺聊聊天?!?/br> 老爺子高興壞了:“好!好!太好了!陛下送來的蛋黃粽子和rou粽子我已經吃上了,美味之極,宮中御廚的水平就是不一樣?!?/br> 蕭彧笑道:“七爺愛吃,回頭叫御廚再做一些送來?!?/br> “謝過陛下?!?/br> 閔翀安排好府上的事,過來看蕭彧正和七爺聊著,在一旁站了片刻,便說:“七爺,我同陛下還有些事要談,回頭咱們再聊?!?/br> 竇七爺說:“好,去吧?!?/br> 蕭彧站起來,摸摸阿平的腦袋,說:“平兒再這里陪七爺說說話,爹爹去去就來?!?/br> 阿平恐慌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了:“好的,爹爹,你去吧?!?/br> 蕭彧進了閔翀的書房,隨機長長嘆了口氣,苦笑:“沒想到出門看個龍舟,竟落得如此狼狽。幸虧你未雨綢繆,提前挖好了這條地道?!?/br> 閔翀也覺得有些后怕:“陛下無礙便是天大的幸運。說實話,臣真是嚇了一大跳,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依陛下之見,這事會是誰主使的?” 蕭彧說:“根據林海提供的情況,似乎跟城中各大家族脫不了干系?!?/br> 閔翀說:“方才聽裴將軍說,對方用的是弩槍。這是只有軍中才有的兵器,極有可能是軍中有人叛亂了,這樣一來,問題就很嚴重了?!?/br> 蕭彧眉頭緊鎖,捏緊了拳頭:“軍中有不少世家子弟任職的,若是利用職權調出一批弩槍甚至是小股將士也不是不可能?!?/br> “正是如此,所以這次事了之后,必須要好好徹查一番才行?!遍h翀表情非常嚴肅,“臣發現陛下對這幫世家太過仁慈了,給他們安排了退路,居然還毫無感恩之心,就該徹底將他們踩在腳底,永世不得翻身!” 蕭彧不得不承認閔翀這話有道理,世人都是畏威而不懷德的,他當初并沒有徹底打破階級藩籬,給了這些世家大族茍延殘喘的機會,以至于他們過了這么久還妄圖翻身:“騰云說得對,待此事查明真相,若真是那些世家大族搞的鬼,就要好好整頓一下了?!?/br> 閔翀說:“該殺就殺,該罰就罰,萬不可再姑息?!?/br> “嗯?!?/br> 閔翀繼續說:“臣認為,選拔考試時,這些世家子弟的錄取名額也當有所限制,多提拔平民子弟?!?/br> 蕭彧發現閔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說:“若是這次真有世家參與,那么這一族便將永遠沒有參與選拔考試的資格?!?/br> “如此甚好!”閔翀相當贊成。 兩人又分析了此次事件的主謀,閔翀也認為是蕭燁的可能性比較大:“……他不在西戎境內,那么極有可能便在東戎。東戎如今成了我們最大的對手,元崧與慕容敢對我們萬分忌憚,但又對我們無可奈何,想必會采用一點卑劣手段來對付我們?!?/br> 蕭彧說:“那他極有可能已經回到建業,這次要是能順便將他揪出來也行,免得總是如鯁在喉?!?/br> 閔翀頷首:“早該如此了,他就是那個極不確定的病灶,必須要拔除才行?!?/br> 一直到午后,裴凜之才帶著兵馬過來迎蕭彧回宮。 蕭彧問:“兇手都抓到了?” 裴凜之搖頭:“都是死士,抓到的時候都紛紛自盡了。不過自□□上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那弩槍是金吾衛流出來的,不過是廢棄的一批,被人悄悄帶走并重新修理改良了一番。具體是誰帶走的,還待慢慢調查。我已將城門封鎖,不許出城,等查出真兇才開城門?!?/br> 蕭彧松了口氣:“不是軍中將士參與其中就好?!彼娴姆浅E伦约菏窒碌谋鴧⑴c了此事,那他會無比心寒的,這就等于自己這些年為普通百姓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根本無人領情。 裴凜之說:“恐怕是有一些將領參與了,士卒們并沒有參與其中?!?/br> 蕭彧寒著臉:“那就好好查!” 第189章 禍首 回去的路上, 蕭彧才得知今日那場大火燒了不少房子,還造成了人員傷亡。 當時有不少人正在樓上看龍舟賽,房子著火之后, 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和sao亂,有人直接從樓上跳下去受傷, 還有人在被大火燒傷,更有一鳴茶社隔壁掌柜行動不便的老父沒能逃出來, 喪命于火海。 蕭彧越聽, 臉色越發難看, 這幫野心勃勃的家伙,為了一己之私, 枉顧百姓性命與財產,要是給這么一幫畜生得了勢,這天下百姓的日子還能過嗎?必須要嚴懲不貸! 回去的路上, 蕭彧注意到城內到處都是披甲執戈的金吾衛,街上行人很少, 原本熱鬧的節日氛圍被一種凝重感替代了, 看得人心寒。 安全回到宮中, 裴凜之在宮中加派了數倍的兵力防守,在刺殺主謀未被揪出來之前, 蕭彧的安全警報就不能解除。 裴凜之馬不停蹄, 將蕭彧送回宮之后又出去了,抓幕后主使的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時間一長, 兇手就設法逃出城了。 建業城中居住了數十萬人口, 要找出幾個兇手其實并不容易, 工作量巨大, 只能從已知的線索尋找突破點,軍方與建業府的巡捕都加入了調查隊伍。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城內開始戒嚴,連朝中百官上朝時的搜身盤查都嚴格了許多。 蕭彧隱忍著怒火不在朝堂上發,每日該如何便如何,只字不提端午遇襲一事。朝中大臣自然早就聽說了這事,大家內心都惴惴不安,但也不敢當面問,內心有鬼的人更是戰戰兢兢,如芒在背,巴不得他不提。 裴凜之起早貪黑,忙著追查兇手。 這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戶部侍郎楊芃便起來了,他洗漱完畢,吃了一碗紅棗雞蛋,出門去上朝。 在照壁前碰到自己的侄兒楊燾,楊燾在刑部當差,一門兩位朝廷命官,可謂是顯赫一時。 楊燾見到楊芃,恭敬地點頭打招呼:“給伯父請安!伯父請!” 楊芃點點頭,沒有說話,抬腳朝門口走去。 仆人剛將大門打開,便嚇了一跳:“誰?” 全副武裝的裴凜之站在門口,手里舉著一塊令牌:“楊大人,裴某奉旨緝拿朝廷要犯,但請行個方便?!?/br> 楊芃聞言,心頭猛地一跳,面上不動聲色:“裴將軍,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誤會吧,我府上怎么會有朝廷要犯?” 裴凜之面無表情:“有沒有要看過才知道。請揚大人行個方便?!?/br> 他不待楊芃回答,便抬腳進去了,后面跟著一大群披甲執刀的將士。 楊燾急了,大聲嚷起來:“等等,你們這是私闖官員宅??!還有沒有王法?” 裴凜之站住了:“楊大人,這是陛下御賜的金牌,我是奉圣命前來緝拿朝廷要犯。你們放心,裴某定會關照楊大人的家眷,絕不會冒犯。還請楊大人配合!你們幾個,先送兩位楊大人去上朝吧?!弊詈筮@句話是他對身邊人說的。 楊芃和楊燾有些急,還想找理由留下來,已經被幾名將士推著朝門外走去,他們還要嚷嚷,卻被將士伸手捂住了嘴,直接抓住胳膊架了出去,塞進門口的馬車上。 出了門,楊芃與楊燾這才注意到,金吾衛已經將他們的宅子里三層外三層包圍得跟鐵桶一般,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叔侄二人臉色蒼白,冷汗涔涔往下淌,互相看著對方,一句話也不敢說。 裴凜之帶著人徑直往里走,一直走到最里邊的后花園,在花園邊上一扇耳門外停駐了。耳門是從外面鎖著的,那邊連著一個小小的側院,從門板的色澤看,像是許久沒人出入了。 裴凜之叫過左右,低聲囑咐了幾句,馬上有人悄悄地上了墻頭,監視院內的情況。 他抬起腳,朝著那扇門用力一蹬,門“哐”地一下應聲而破,驚動了里面的人。 裴凜之大踏步進去,已經有衣衫不整的人從里面提著刀沖了出來,見到一擁而入的將士,提刀的手頓時有些遲疑,并緩緩朝屋內退去。 裴凜之大聲說:“外面都是官府的人,不想死就束手就擒吧,放下手中的武器一個個出來投降?!?/br> 那些人并沒有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反而退回去關上了房門。 裴凜之等了片刻,見沒有反應,便帶人破門而入,一股子血腥氣撲面而來,地上的血泊中躺了幾個人,正是剛才提刀的人,竟然已經引頸自刎了。裴凜之看了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蕭燁的貼身侍從。 他皺起眉頭,走進內室,床邊也有一個人倒在血泊中,一個衣著白衫的人坐在床邊,低頭把玩著一柄冒著寒光的匕首,那張瘦削青白的臉此刻竟有些詭異地泛紅。 裴凜之盯著那張瘦得已經脫了相的臉,冷冰冰地說:“果然是你?!?/br> 蕭燁的視線從手中的匕首上移開,看著裴凜之,輕蔑地說:“是又如何?” 裴凜之冷漠道:“正到處找你,你主動送上門來,倒也省去了我們的麻煩?!?/br> 蕭燁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眼睛發紅,咬牙切齒地說:“亂臣賊子,朕只恨當初一時心軟,沒有親手送你們上路!” 裴凜之聞言,瞳孔猛地一收,眸光瞬間變得森寒無比:“所以今日便輪到我親自送你上路了!”他拔出腰間長劍,朝蕭燁刺了過去。 蕭燁抬起手中的匕首想自行了斷,卻被裴凜之手中的劍劃傷了手腕,那匕首叮一聲掉落在地。 他劍勢未收,直接挑斷了蕭燁的右手手筋。蕭燁沒忍住,還是慘叫了一聲,憤怒地吼出聲:“裴凜之!” 裴凜之沒有停下來,又順勢將他的另一只手筋也挑斷了,緊接著又直接在他身上扎了兩個窟窿眼。 蕭燁像一條瀕臨死亡的脫水魚一般跌落在地,艱難地扭動著身體,痛苦而艱難地說:“裴凜之,你這是弒君,天打雷劈!” 裴凜之紅著眼,咬緊后牙槽瞪著蕭燁:“弒父殺兄的你尚且未天打雷劈,老天如何看得上我?你想死,我便成全你,但別想死得那么輕松!”十三年了,他終于可以親手替太子殿下報仇了! 裴凜之揮舞著手中的劍,一刀一刀在蕭燁身上劃著口子,這畜生就該挨上千刀萬剮,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蕭燁痛苦地大呼:“裴凜之,你殺了我!” 裴凜之豈會讓他死得容易,他也不會將他帶到蕭彧面前,這人本來就不該再存在這世上,帶到蕭彧面前,讓他怎么處置?殺了,背上殘害手足的罪名?不殺,留著這么一個巨大的隱患在世上?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所以由他來代勞處決是再合適不過,順便替早已亡故的太子報仇。 鮮血汩汩地從蕭燁的身體里冒出來,裴凜之看他大口大口地張著嘴喘息著,轉過臉去,說:“當初你追殺我們的時候,可曾想過有這樣一天?多行不義必自斃,蕭燁,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br> 蕭燁已經說不出話來,他身體抽搐著,只有出氣沒了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