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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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級開學,班級里的綠領巾是分批被替換成紅領巾的,就像花開的時間不一樣,這也被規定了先后次序。 拔尖的第一批換,再是中游,末等的也就只有拖到最后。 嘉樹很自然是第一批換上紅領巾的,同時,戴了兩年多的綠色兩道杠也被替換成紅色的三道杠。 學期過半,一個班級里就只剩下周園園和少數幾個人仍戴著二年級時的綠領巾,做早cao列隊的時候,一片紅色里飄著零星幾點綠,宛如蛋糕上的霉點。 陽光正好,戴著綠領巾的周園園微微低頭,臉上帶著自由分組被撇下時類似的神情。 不經意的時候,她的眼睛總是帶著羨慕漂移到嘉樹胸前的紅領巾上,長時間定格住不動。 嘉樹被她赤裸裸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像在餓著肚子的人面前吃東西似的。 等到周園園也終于戴上了紅領巾,他反倒比她本人還更松了一口氣。 周園園也沒能高興多久,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她的數學和新加的英語全都慘不忍睹。 她每天的午休和放學都在教師辦公室內度過,甚至是體育鍛煉課都留在辦公室里做習題。 嘉樹中午去辦公室送作業,老師們都出去了,周園園一個人孤零零趴在一張大的辦公桌上,看起來像是在做習題,實際卻是在草稿紙上亂畫。 她聽見聲響,以為老師回來了,倉惶地把習題簿壓住草稿紙,嘉樹走到跟前,發現那本習題簿上一個字也沒動過。 “你為什么不能一口氣做完,非要拖拖拉拉留在這里呢?”他忍不住問。 她的思維的確是他理解不了的。 周園園發現是他,人又懶懶地放松下來,噘了嘴唇,理直氣壯敷衍道,“做不來啊,我做不來?!?/br> 她就對他不停重復著“做不來”三個字,不知道是長時間留在辦公室里的怨氣,還是因為做不來習題的沮喪,眼圈泛紅,又像快要哭出來的前兆。 嘉樹嘀咕一句,“你做不來怪誰?!?/br> 他怕極了她再發出在佘山時的那種哭聲。明明是想要快點離開這辦公室的,卻不知道腦子哪里出了問題,竟然脫口說出一聲,“星期一早放學到我家來,我教你?!?/br> 他要后悔也來不及了。 “哦。好啊?!彼吲d地說。 嘉樹不想被別人看見和周園園走在一起,星期一放學,提前跟她說好在學校外的一條小路上碰頭。 天已入冬,大張的梧桐樹葉鋪了滿地。 他到的時候,周園園就背著書包在樹下踩著樹葉玩。 嘉樹說 ,“走吧?!备袅藘扇齻€頭先往前頭去帶路。 周園園跟在他的身后,眼睛總要被路邊的東西吸引。 糖葫蘆,棉花糖,鐵板里脊rou的小攤前飄著一團團帶著濃香的白霧。 她不掩飾自己的羨慕和神往,走兩步頓一下,眼睛黏在那處怎么也移不開。 嘉樹覺得煩,干脆就在賣里脊rou的攤前停下,掏錢買了兩串,分給她一串。 周園園倒是羞赧起來,從他手里接過那根竹簽子,像拿又不像拿的,倒把幾滴熱油滴到了校服棉衣上。 嘉樹也不看她,只說一句,“拿好,吃完了好好走路?!弊灶欁杂滞白?。 嘉樹家住的小區安靜過頭,一幢幢青灰色高層建筑間隔很近,卻沒一點人聲,也沒有煙火氣,踏進小區大門,周園園已有了幾分拘謹,等到跟著嘉樹一路上了五樓,看著他拿出鑰匙打開門,對著映入眼簾那一地打過蠟的锃亮木地板時,她呆立在門口,已是拘謹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嘉樹自己熟門熟路換好拖鞋,再拿一雙拖鞋放到她的面前,提醒她,“換拖鞋?!?/br> 周園園換上拖鞋,他就把她換下的鞋放到門口的鞋架上擺整齊。 進了門,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嘉樹又對她說,“洗手?!?/br> 周園園隨他進衛生間,從洗手臺到不銹鋼的水龍頭全都擦抹得光潔如新,皂盒里擱著消毒藥皂,她就一步步學他的樣子,先拿肥皂擦兩遍,再沖干凈擦干。 嘉樹家里寬敞,裝修老派厚重,客廳擺著成套實木桌椅,真皮沙發,處處井井有條一塵不染,看不到一樣多余雜物。 腳底下的地板滑得有些踩不穩,周園園束手束腳小心走,跟著他穿過客廳到他房間。 嘉樹房間墻壁雪白,單人床上海藍色的床單被子沒有一絲褶皺,靠墻地方有只玻璃柜,粗一看大大小小獎狀證書擺了一柜子。 嘉樹放下書包,想起什么,又說,“你等一下?!弊约河滞馊?。 周園園就把書包放他旁邊,走近看他的獎狀證書,學業上的,也有各種各樣圍棋競賽的,最后她的眼睛落到一只小相框上,一個女人懷里抱著還很小的趙嘉樹,背景是菊花展姹紫嫣紅的盆景。 那女人她認出來是嘉樹姆媽,家長會時作為代表上臺發表過好幾次教育心得,盤著頭發神情嚴肅,據說是當醫生的。 周園園對于職業沒有什么概念,她最害怕打針,于是在家長會上看著嘉樹姆媽,心里就只想著趙嘉樹在家里會不會也要挨針。想著想著,對他還有一絲絲同情。 這張照片上的她看起來年輕許多,留著短發笑容燦爛,而她懷里的嘉樹身上穿的還是吊帶開襠褲。 嘉樹端了兩杯熱果珍回來,發現她在看這張照片,放下果珍二話不說,漲紅了臉先把相架反過來擱。 他轉身搬一把椅子到寫字臺前,招呼她,“寫作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