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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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嬋用了用力,門紋絲未動,她蹙了眉又加了兩分力,門還是紋絲未動。 白萱一見,便想上前幫忙,白芷回頭瞧了一眼就把她攔了下來:“萱jiejie去也是推不動……” 聽得低語,云嬋剛要多喚幾個人來,便聽得身后人聲一響,回過頭去一看——也不知這幾個禁軍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配合地退開讓出地方,看著他們一齊把門打開又讓到兩旁,云嬋上前一步想進院去,一抬眼,腳步狠狠頓住。 這地方…… “小姐……”白萱也傻在她身后,“這地方……小姐您……是不是……” 是不是不能住。 她心里也轉了一遍這問題,很快一定神,平心靜氣地就走了進去,明快得有些傲氣地回了一句:“有什么‘是不是’,陛下賜的宅子,安心住?!?/br> 其實自己也心慌得很。這處院子,實在是太眼熟。 不僅是眼熟,在宮里,隔三差五就會路過一回。只是因為宮里那一處尚空著,她不曾進去看過。這回,倒是用這樣的法子把里面的格局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長秋宮。 宮中除三大殿和長樂宮外,最為高貴的一處。歷來是皇后居所,再得寵的嬪妃也不配去住,連隨居也不能??捎直仨毭咳杖ハ蚧屎髥柊?,除非有著什么特殊的原因,皇后自己愿意下旨免這禮數,若不然,就算是皇后病著,一眾嬪妃也得乖乖到長秋宮外磕個頭去。 妻妾間的涇渭分明,在此處體現得尤為分明。 霍洹尚未大婚,長秋宮一直空著。又因為連嬪妃都沒有,宮里連猜誰會住進長秋宮都沒的猜。 云嬋心緒復雜地走進寢殿,東張西望,被這紅黑交雜出的肅穆震得不太適應??聪虼查?,見正中央放著信封一只,便走過去拿了起來。兩面看了看,信封上無字。拆開拿開其中紙箋,熟悉的自己映入眼簾: “仿你來日居所而建,先適應著?!?/br> “嗤?!辈唤α艘宦?,明明沒人看著,還是紅了臉。將紙箋重新折好,放回信封中,又把信封壓在了枕下。 白芷和白萱一起奉了茶水和點心來給她解悶,小坐一會兒,白芷欠身道:“小姐今日先好生歇著,奉陛下的旨,明日帶小姐見個人去?!?/br> 見個人? 云嬋短短一怔,心中很快有了些猜測:霍洹不止一次地說過,這附近……有一位故人。 . 之后的時光,就在久違的心安中緩緩度過了。 云嬋坐在廊下,溫了小酒驅散初冬的涼意,眼望著明亮的日輪逐漸西斜,光芒也變得柔和。 慢慢的,就沒有什么刺目的光線了,已全然變成暖紅色的一片圓掛在天邊,染著周圍的云霞,紅作一團,也稱得上是一種盛景。 “小姐你猜我都打聽著什么了?”白萱從回廊的另一邊走過來,毫無規矩可言地自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云嬋偏頭看向她:“什么?” 白萱掰著指頭,明眸含笑一字字道:“這兒的下人都是尚儀局里出挑的,尚儀女官親自選過,陛下又挨個選過才送了過來;廚子是御膳房里那幾個做菜合小姐口味的;禁軍足足放了兩個百戶在這里,也都是公子信得過的人……” 真是大動干戈。為她這么興師動眾,她簡直不敢想象史書上回如何評她了——不過也罷,只要他在除此之外的事上都做個明君,史書如何寫,大抵還是得聽他的。 . 天黑得早了。用罷了晚膳,已是月掛枝頭。雖有宮燈照著也看不到什么好景,云嬋便索性待在了寢殿里,尋了塊合心意的料子,慢條斯理地逢起荷包來。 過了會兒,白芷入了殿來,屈膝一福:“小姐,外面……有位公子求見?!?/br> 有位“公子”? 聽著這稱呼,云嬋也知不是霍洹,心下猜著是兄長前來,就到鏡前理了理妝容,披了件大氅,向外迎去。 這么大一個宅子,走到最外頗費了些時候。府門打開,云嬋一聲“兄長”剛到嘴邊,就驀地噎了回去。 目光在幾步開外的那背影上定了一會兒,最終確定是他。云嬋稍頷下首,微一福身:“不知將軍前來?!?/br> 馮子沅轉過身,夜色下,雖則有明燈高懸于檐下,他卻恰好站在一片陰影里,黑漆漆的,看不見神色:“長公主?!?/br> “封位已廢,將軍……”云嬋小心地提醒著,旋即聽得對方一哂后改了口:“云姑娘?!?/br> 她一時不知能說什么。 “原來廢位的旨意還是作數的?”馮子沅輕笑著,或多或少有些嘲諷的意思。抬頭看一看眼前氣派的宅院,又道,“我還道連廢位也只是做做樣子?!?/br> “圣旨已下,將軍何出此言?”云嬋聲音冷淡,沒有與他多做耽擱的意思。 “冒犯了?!瘪T子沅頷首,遂從陰影下走了出來,站到了檐下那一片暖黃的光暈下??粗茓?,若有所思卻是笑意未減,“太后知道這地方了,氣得不輕?!?/br> “與我何干?”云嬋回視著他反問道。 馮子沅低下頭默了一默,復又看向她:“太后是如何處事的,我很清楚,她必定會來找你的麻煩——云姑娘,你當真要如此和陛下站在一邊,把自己卷在里面?” “將軍未免管得太寬?!痹茓鹊目谖菧睾腿彳?,說出的話卻生硬多了,“我不和陛下站在一邊,難不成要和皇太后站在一邊、幫著馮家亂大夏天下么?” “你本不用和任何人站在一邊?!瘪T子沅的眉頭倏爾蹙得很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得輕緩而認真,“你根本沾不起這樣的事……今日陛下雖看似護得住你,但到底還是退了一步,廢了你的封位。若來日押在上面的是你的性命呢?你怎知他不會再退一步!” 他不知道,此事上,霍洹當真并非“退了一步”。而是將計就計,正好借著這機會廢了她的長公主位,而為后位鋪路。 云嬋覺得,這一道并不難想明白,心下便生了些嘲意??蛇@些嘲意,卻在她與馮子沅的目光相觸時,被掃了個干凈。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雙眼在燈光下顯得明亮,卻又仍存著半分黯淡。夾雜著焦灼、擔憂,甚至還有失望一類的情緒…… 這萬千情緒好像無遮無掩地投到了她心里,看得她不適、發悶,又避不開,或可說是不忍心避開。 “馮將軍?!痹茓葟姸ㄖ?,才得以迎著他的目光說出話來,“多謝馮公子為我擔心,但是……我與陛下……” 她語帶斟酌,猶豫了半晌,才把話委婉地說了出來:“我與陛下并非‘兄妹之情’,所以他承諾護我萬全,我便信他——若他當真護不住賠上了我的性命,也是我自己愿意?!?/br> 馮子沅頓時滿目錯愕,訝然看了云嬋半晌,仍難減不信之色:“你……” 云嬋淡笑不言,他泛白的面色中大有不解:“他待你當真有那么好?” 她稍一點頭,聽見他用她不太明白的口聞,喃喃念了一句:“前幾年……他明明都沒有管過你?!?/br> 作者有話要說:阿簫:趕工粗來用時倆月還復刻了一長秋宮,陛下您也就仗著長陽沒在地震帶上 霍?。号?,灑家人手夠行不行?加班加點行不行? 阿簫淡淡臉:萬惡的封建制度…… 霍?。号?,灑家給加班費行不行!節假日三薪行不行? 阿簫:陛下!還缺搬磚的不! →_→猜猜云嬋將要去見的那位陛下的“故人”是誰? 猜對送100jj幣~ ☆、第58章 故人 氣氛在云嬋倒出自己與霍洹的關系后變得冷滯,她沒有再說什么,馮子沅看著她,嘴唇翕動,也未再說出什么。 又是這樣尷尬地道別,一揖一福,皆客客氣氣。 回到房中,白萱白芷都在,一見她進門,就急問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這么大個宅子擱著,他想尋來有什么難?”云嬋口氣閑閑且有點不耐,白萱抿了抿唇,又道:“那若陛下問起來……” “陛下問起來便照實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虧心事?!彼郎啿辉谝?,知道霍洹絕不會計較這些個雞毛蒜皮。吩咐備水沐浴,云嬋讓白萱提前備好明日所著的衣服,著意囑咐挑端莊隆重些的——雖不知是要見何人,但既能勞得霍洹幾次三番來見、還要甩開皇太后差來跟蹤的人,可見是位要緊人物。 白芷隨著白萱一同去挑衣飾,半刻后回來,白萱取了副月長石耳墜,白芷則挑了副海藍寶的。 倒是都能和她那一身淡藍色曲裾相搭,云嬋看了看卻道:“聽白芷的?!?/br> . 翌日,早早起身,精心梳了妝,用罷早膳就等著白芷安排如何去見。白芷卻領著她往宅子更深處去了。 往后的亭臺樓閣都已是在山坡上鋪開,進了一座小樓,閂上門,白芷在床榻前停了下來。 回過身,白芷笑吟吟一福:“小姐別嚇著。小姐也知,陛下每次來此都是避著人的。想著小姐對其間糾葛不熟,避人也難些,便提前把路備好了?!?/br> 云嬋似懂非懂而未動聲色,便見白芷上前收了榻上被褥,又將木板向旁一推—— 這榻底下,原是空心的。還不止是空心,底下完全是空的,有數級臺階蜿蜒而下,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小姐放心隨奴婢來,底下寬敞著呢?!卑总埔恍?,便徑自先走了下去。云嬋和白萱也隨進去,下了十數臺階,路就平了,借著白芷手里的燈籠一看周圍,果然并不狹小,足夠三人并排通過了。 究竟是什么人……需要她去見、還需要霍洹做出這么費神的安排。 云嬋看看白芷,到底沒把這話問出來。她若能說必定先說了,既然到現在都未說,可見是要她自己先去見。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前面又有十數臺階,是向上通的。白芷沒停腳,拎裙而上,到了最上一階,伸手一推,登有光線映入。 滿是好奇地跟著她出去,四下一望,又是一間廂房,這出口也是床榻。 白芷仔仔細細地將木板闔了回去,取來錦被將榻鋪好,而后打開門鎖,帶著云嬋往正廳走。 這院子并不大,比起云嬋所住的那宅子,實在小得可以。放眼望去只有前后兩進,也沒有什么裝飾,看上去…… 倒像個佛寺。 “小姐稍候片刻?!卑总圃谡龔d門口伸手一引,云嬋走進去一瞧:還真是個佛寺…… 這哪是尋常人家待客用的廳堂,分明是個地地道道的佛堂。數丈高的金佛立在廳中,慈祥溫和的神色,好像正看著來人。 香案蒲團自然都有,云嬋想了一想……先拜佛好了。 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心中默念佛經,十分虔誠。在彌漫的淡檀清香中平心靜氣,云嬋細細思索著,該許個什么愿。 “佛祖保佑……”檀口輕開,她輕輕緩緩道,“大夏風調雨順,家國永安?!?/br> 思來想去,竟是求了這么一句。 朝中的事已夠讓人頭疼,只好求“風調雨順”,不要再有什么天災,給他徒增煩心事;至于“家國永安”…… 這話于大多數女子而言興許空了些,聽上去輪不著她們來求,她卻不得不求。他的國“永安”了,她才能求得個安心的家,或者說,家國永安了,他二人才能安心過日子。 身后的大門,輕輕一響。 云嬋怔了一怔,猶是安安穩穩地向佛像磕完了頭,才站起身來。 轉過身看了一看,走進殿中的女子約莫四十上下,身著灰色大袍,卻仍烏發高綰。 ……帶發修行? 云嬋疑惑愈深,深深一福先見了禮,而后才道:“請問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