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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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睛一看,這遇上的恰是宮人布膳。 眼瞧著宮女們魚貫而入,各樣菜肴色香味皆佳,旁人就是手藝再巧相較之下也遜色了。云嬋站在殿門口滯了一滯,繼而轉身便要行下長階回端慶宮去,一時懊惱得不得了,甚至心中暗斥自己方才魔障了,好端端地往宣室殿送什么點心,他哪里缺這些了。 只走了兩步,足下又躊躇了。心中矛盾到了極致,一邊覺得他用不著這點心、尤其此時傳膳更用不著,一邊又覺得無論如何,這謝意都還得表達到了才是。 ……罷了,還是明日再做一次吧。趕著晚膳的時候來送總歸不合適,不止是她尷尬,只怕他見了也尷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何必呢。 到底是勸著自己繼續往下走了,低著頭悶著聲,到底是有點失落,畢竟是忙了大半日才做了這幾樣點心出來。 如此便連步子也沉了些,一步步往下踱著,還有三兩階就到平地的時候,余光瞥見底下有人,猛一抬頭見了對方,還沒回過神就已急著避開視線了。 左望右望間好生緩了一陣,云嬋才又垂首將那三兩階走完了,落穩了腳低眉順眼地一福:“陛下大安?!?/br> 究竟是在宮里學了幾年禮數,不至于心緒起伏間失了儀,這禮見得還算穩當。 “可?!被翡☆h首命了免禮,待她站直了身子后,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云嬋自然察覺得出他在看她,強定著心站得規規矩矩。他本就比她高出一頭有余,她又微垂著首,便將情緒全部隱下了。 于是在他眼里,目下的她,就像畫卷中的工筆美人,美則美矣,作畫之時美人是個怎樣的心思,只能讓看客各自去猜了。 霍洹的目光從她面上挪開,往長階之上望了一望又看回來,終于思忖著問了一句:“誰欺負你了?” 云嬋短一怔,羽睫輕抬了一抬,不明就里:“沒有,陛下怎的……這樣問?” “方才看你在上面躊躇不決幾度往返,走下來時也是愁眉苦臉?!彼檀僖恍?,“可是想來告誰的狀,又猶豫著不敢說么?” 云嬋有些發懵的神色讓霍洹知道他猜錯了,輕咳一聲擱下不提,又道:“若不是,那是何事?” 云嬋靜了一靜,輕言道:“那玉佩臣女收到了……” “喔?!彼囊暰€在她頸間一停,淡泊回她,“看到了?!?/br> 云嬋下意識地也低頭瞧了瞧,想著關于這玉佩的“貓膩”,徑自紅了雙頰卻未在他面前戳穿,屈膝又一福,“多謝陛下?!?/br> 而后莫名地安靜了,她在等著他說點什么,他卻是半晌無話。 又等了一等,他語調上揚地問了句:“沒了?” ……什么沒了? 云嬋一時未解其意,抬眸看去的時候正碰上他一聲輕哼出口:“沒誠意?!彼持?,風輕云淡地又道,“若論禮尚往來,還禮沒有;若是謝恩,大禮不行一個?!?/br> “……”云嬋僵了一僵,喚了候在遠處的白萱過來,將手中的食盒交給她,就要端端正正地行下大禮去。 霍洹看得眉頭一挑,掃了白萱接過去的食盒一眼而未言,平心靜氣地淡睇著她行完了這禮起身,指了下食盒悶聲問她:“不是給朕備的?” 云嬋一啞,只得承認:“是……” “嗤?!彼托σ宦?,聲音帶起點無可奈何的情緒,邊提步往長階上走著邊道,“來吧。玉佩的事你既然行大禮道謝了,吃的只好算是另一回事。不能白收你的,進來用膳?!?/br> 算得十分清楚明白,讓云嬋一邊覺得他說得沒錯,一邊又覺得自己本是攜點心來謝恩,怎的就平白蹭了頓飯…… . 宮人將云嬋送來的幾道糕點也擺上了桌,其中有一道糍粑,色澤晶瑩嫩白,桂花香甜淡淡縈繞。云嬋伸手將那道拿近了,抿笑道:“這道是臣女拿手的?!?/br> 知道他不會多吃,便希望他嘗她最拿手的,簡單易懂的想法?;翡⌒寺暋昂谩?,執箸夾了一塊,質感柔韌花香四溢。只是忽略了上面沾著的一層薄粉,不經意間落進了喉中,一陣不適的癢意弄得他忍不住咳嗽連連,窘迫間想要忍又忍不住。 知道他是被自己做的點心嗆了,云嬋稍一慌張,連忙伸手去舀湯缽中的湯,青瓷小碗中盛了半碗,奉給他說:“陛下喝口湯?!?/br> “嗯……”霍洹說不出話,應了一聲便伸手去接。二人皆有些慌亂著,一時未加注意,他的手直接托住了她托著碗底手,俱是一滯,兩只手同時生生停在半空中。 “……”怔了一瞬,云嬋先回了神來,抿起的笑容不太自然,只將仍執著碗的手從他手上避了開來。青瓷碗擱在案上碰出一聲輕輕的響聲,她將手擱回膝上,坐得規規矩矩,重復了一遍:“陛下喝口湯?!?/br> “……多謝?!被翡烆^飲了一口,掃一眼面色泛紅、正襟危坐的云嬋,“你喜歡吃什么,隨意用就好。若沒有合口味的,讓御膳房再添別的來?!?/br> “諾……”云嬋頷首一應,伸出手去頭也不太地就去夾菜。 一頓飯吃得沉默,大概因為方才那次“接觸”引了尷尬,二人都有意識地避著對方,兩雙筷子從不會往同一個方向伸,也算十分“默契”。 . 自此之后足有半個多月未再見面。 霍洹政務繁忙——便是不忙也沒有理由日日去云嬋宮中看她;云嬋則是無事——尋不到什么去宣室殿的理由。 “長公主如是想家,不妨再請旨回去看看。云府就在長陽城里,耽擱不了什么時間,陛下大抵是會答應的?!卑纵嫒绱藙袼?,非她說過想家的話,只是常會見她將那白玉佩托在手心里發愣,“若不然……只去祠堂拜一拜?長公主上次回家,也未得空去給二郎和二夫人敬香呢……” “不必……”云嬋搖頭,全無接受白萱建議的意思??戳艘豢刺焐?,只問她說,“陛下是不是今天要召見家人子了?” 白萱沉吟了片刻數算時日,而后確信道:“是今日?!?/br> “哦?!痹茓赛c了點頭,又問她,“長樂宮還是宣室殿?” “應是宣室殿?!卑纵娲鸬?,“聽說今天上午皇太后召了幾個家人子去,一并用了午膳后又讓她們各自回去了。該是下午要到宣室殿覲見的意思,若不然,直接在長樂宮多留一會兒便是?!?/br> 云嬋又應了一聲“哦”,目光移回手心里的白玉佩上,拇指在有字的那一面撫了一撫,又自己帶回頸上。思量片刻,招呼白萱走近了,緩緩言道:“你去毓秀宮走一趟,備份厚禮給教習女官。告訴她,待得家人子覲見回來后……有哪個格外得圣意的,差個人告訴咱們一聲?!?/br> 白萱隨她入宮也有大半個月了,云嬋一直對宮中之事一直是不管不問的態度,乍聽她這樣說,白萱愕了一愕:“長公主打聽這個干什么?” “到底人在宮中么……”云嬋撐起一弧笑容,“陛下喜歡的,日后多半就是皇后。要母儀天下的人,咱們提前結交著……不會有壞處?!?/br> 這說法讓白萱聽了自是覺得有道理,不再多問,若有所思地施了一禮便去照辦。云嬋靜靜想著,自知不是這個原因——宮中諸事她皆不理不說,反正先前連皇太后都已經得罪了,皇后是誰又有什么要緊? 但偏偏……就是很想知道他會選怎樣的女子做皇后。 . 宣室殿中,原有的安靜被宦官的腳步聲打破?;翡∶嫔怀?,抬頭看過去,視線穿過香爐騰起的裊裊青煙,停在那宦官面上。 潘瑜一揖,恭敬稟說:“陛下,家人子們在外候著了?!?/br> “傳吧?!被实埸c了頭,剛一出言又道,“等等?!?/br> 潘瑜腳下定住,靜待其言,皇帝掂量著措辭,若常平靜道:“去請明寧長公主來?!毖粤T一頓,稍等了一等,好似不想顯出偏頗般又添了一句,“還有……錦寧長公主?!?/br> ☆、第12章 亦茹 云嬋乍聞御前宮人說皇帝請她去宣室殿一同召見家人子時,云嬋驚了一跳。還道是白萱去毓秀宮打聽時說漏了嘴,左問右問,白萱發誓絕不曾讓御前宮人知道、尚儀女官心中也是有數的。 再多詢問兩句,聽說霍檀也同樣受召前往時心中才放了些心。更衣梳妝,著了一襲家常舒適的藕荷色雙繞曲裾,發髻綰得更是簡單,只兩支簡單的珠花而已,粉黛亦施得淺淡,連唇脂都挑了顏色格外素凈的——她是為和親而挑的美人,本就是萬里挑一。這么個家人子殿選的日子,若再妝扮得極盡姣美反讓一眾家人子成了陪襯,也太不識趣。 眼見著時辰也差不多,生怕耽擱了時間讓眾人多等,云嬋難得地乘了步輦前去。 在宣室殿前的廣場上,遙遙看見霍檀的步輦也正朝這邊來。吩咐宦官停了,云嬋先下了步輦。等了一等,霍檀顯是也看見了她,離著還有數十丈,同樣行下步輦,朝她這邊行了過來。 “錦寧jiejie?!笔腔籼聪纫娏硕Y。離著還有幾步,她腳下未停,抿著笑朝云嬋一欠身。云嬋則回了一福:“長公主?!?/br> “同是皇兄親封的長公主,jiejie別這么叫我?!被籼摧p松地笑著,美目一轉替云嬋想好了別的稱呼,“若覺得沒那么親近叫不得阿檀小字,便喚封號吧?!被籼赐懊嫱艘煌?,目光凝在長階之下靜立的數十位家人子之間,“那才是外人,外人面前顯得生分終歸不好?!?/br> 皇家威儀,霍檀這長公主到底是不愿意讓旁人對皇家生出任何猜疑的。無論皇太后多不喜歡云嬋,總歸是封了長公主,就算不說是“自家人”,與那一眾家人子也尚是“宮里人”和外人的分別。 她們親近與否,外人都沒有看笑話的資格。 這般心思于云嬋而言亦不難懂,且她也是這么個想法。若不然,也就不需在見了步輦之后就下來等霍檀了。聽著她話語清脆而未吭聲,直待她說完了,云嬋一笑:“好。陛下在里面等著,我們莫再耽擱了?!?/br> 是以一眾家人子所見,便是兩位長公主攜手而來,泰半女子都連頭都沒敢抬便恭恭敬敬地行下大禮去。二人皆未多言,也沒有多看她們,攜著手一并走上長階,離眾人遠了、宮人也候在了底下,霍檀才忽然壓著聲悄悄說:“母后看好的那個馮氏……我不喜歡?!?/br> 馮氏,那就是皇太后的本家了。云嬋心中一喟,莫說霍檀喜歡與否無妨,其實連皇太后自己是否喜歡都是未知,要緊的是她姓馮。 “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痹茓葴\笑著回道,霍檀又一聲嘆:“只怕皇兄都做不了主呢?!?/br> . 大約是因著皇帝沒什么心思多選嬪妃,也因為先帝熱孝雖過但三年喪期未滿本就不宜選妃,此番殿選“敷衍”極了。 家人子們不再五六人一組地入殿覲見,而是皆一同召了進來,殿中各設席位、眾家人子各自落座。 這情狀莫說云嬋沒見過,就是霍檀也沒見過。大殿中數十張漆案、席位排得整齊,一個個如花美眷坐得規矩——不知這一眾人目下是怎樣的心情,總之霍檀與云嬋時不時地對望一眼,皆覺得頗為壓抑。 前面的兩排、一共十位家人子與后面眾人服色不同,想來就是上午時得了皇太后召見、合皇太后心意的幾位。 眾人自入殿見完禮后已干坐了一盞茶的工夫,皇帝連頭都沒抬一下。手中一頁頁地翻著名冊,目光劃過一行又一行,氣定神閑地看完了才朝殿中看了看,口吻平淡:“皇太后的意思,馮氏溫婉,且先在宮里留著?!?/br> 話音一落,便見頭一排最中間的那名家人子離席一拜,語聲柔和:“謝陛下?!?/br> “大理寺少卿獨女襲氏也留下?!被实壑е~頭閑閑道,口氣似無甚變化,唇角轉出的一抹笑意卻讓云嬋心下一滯,不自覺地朝那一眾家人子望過去,想尋一尋哪位是襲氏。 “阿檀怎么說?”怔神間聽得皇帝問霍檀的意思,云嬋的目光卻仍扯不回來,仍想知道哪位是襲氏。 靜了一靜,聽得霍檀說:“臣妹和眾位家人子也不熟,心里只有個想法——為后者母儀天下,若性子溫婉得過了頭,也未必適合?;市终f是不是?” 點明了皇太后夸贊馮氏的“溫婉”二字,霍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稍一笑未予置評,又看向云嬋,見她目光在一眾家人子間尋來尋去不知道在尋些什么,試著喚了一聲:“……小嬋?” “……”云嬋一噎。這稱呼只聽家中長輩叫過,他那次去云府找她時聽見了也不曾這么叫過她。這是頭一回,弄得她有點說不出的窘迫,僵硬地一頷首:“陛下?!?/br> “看來看去,倒是說說在看哪一位?!被实坂咝Φ?。一時眾多家人子都后脊一悚,數道目光帶著祈盼投向云嬋。云嬋默了一默,如實道:“并未看誰。臣女只好奇哪位是襲氏,怎的方才見了馮家姑娘謝恩、卻不見這位襲氏謝恩呢?” 話語沒由來地生了些刻薄倒是笑意猶在,席間仍不見有人起身見禮,反是皇帝笑應了話:“襲氏前幾日不慎傷了膝蓋,目下如此久坐已不容易,禮就免了,無妨?!?/br> ……竟是早已見過? 云嬋默了一默,頷下首去,仍帶著笑,又道:“原是如此……臣女不知情?!?/br> 云嬋與霍檀都未再挑別的人,皇帝也就不再多留,吩咐家人子們皆盡退下。 如此一來,除卻皇太后的本家侄女馮氏、與皇帝早就相識的襲氏,旁人便都成了走個過場而已。施禮告退時,雖仍是曼聲輕語、規規矩矩,卻好像更添了一層壓抑,似乎滿殿都縈繞著一種令人喘不上氣的失落。 也實在正常,這一眾人中,不知有多少是大世家悉心教導了數年的,為的就是入宮。甚至……有些本不是貴女,因為生得美,便過繼到世家中,同貴女一般教著,等著這么一天。如今就這么回去了,日后的日子會如何,還不一定呢。 . 三年喪期未過,皇后是立不得的,這二人暫且也都是留作女官在宮中住下,待得兩年之后封妃冊后。 回端慶宮的路上,云嬋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說是不高興似也不是,只是覺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原來……他有個早就相識、且是他喜歡的襲氏。尚不清楚是誰,但是他顧念著她,知她受了傷便當眾免了禮數。 那么日后該是皇后吧…… 就算爭不過馮氏、當不了皇后,必定也會是寵妃,是什么位份都無所謂,總歸是有他愛著護著。 “那襲氏……”云嬋思量著開了口,淡淡笑道,“也沒見著人。白萱,你去尚儀局尋她的畫像來,我想看看?!?/br> 話出了口,卻是還沒等白萱應上一聲便已轉了念,覺得看了也無甚意思,又道:“算了,無妨,日后再說吧?!?/br> “諾……”白萱有些不解地看一看她,也就不在說話了。步輦仍穩穩地向端慶宮行著,云嬋閉了眼,想緩一緩神,不多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歇了一會兒,聽聞白萱一喚,“長公主……” “嗯?”云嬋抬眸看向她,白萱則朝前睇了一睇。她循著望去,不遠處就是端慶宮的宮門了,有女子帶著侍婢候在宮門口,垂首而立的樣子恭恭敬敬的??囱b束,就是今次的家人子。 “白萱?!痹茓鹊哪抗馊阅谀侨松砩?,靜思一瞬,心下便確信了那人是誰。雖不知來者何意,猶是吩咐白萱道,“你快走幾步,先請襲姑娘到側殿喝杯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