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是的,現實里不可能會出現年獸這種虛構生物,想也知道是假的??煞街弁蝗幌氲降谒姆庑诺膬热荩骸臼ス释恋乃漓`將在《諾亞方舟》重獲新生,爭當劊子手的人類對自己的惡行一無所知?!?/br> 如果信件所言不假,那窺見的這一角冰山下,隱藏在《諾亞方舟》里對人類滿懷的惡意與戲弄,已昭然外露。 方舟想著,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血染的泥濘,經過那只紅角年獸,走遠幾步又停下來。 回首。 看見在寒風里凍得宛如死rou發青發紫的年獸。 眼前遮擋物已經被風卷走,露出不肯瞑目的獸眸。 先前的不甘與怨憤早已消失無蹤,似換了只獸般,睜著雙無機制的眼,冷漠注視著這個世界。 月輝灑落于它的臉、它的眼,似覆上層金屬光澤,有種格外理性而冷沉的感覺??斩吹木揄锲岷谝黄?,宛如廣袤無際的黑洞般,見之深,而感其威懾;因未知,而心生恐懼。 而那無可探究的黑洞里,又似有什么格外蓬勃、壯大。 是求生欲嗎? 方舟不太清楚自己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也無意細究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等他飽受寒風欺凌而回過神來,已經重新走回年獸身旁,意識到自己正脫下披風。 能夠把方舟從頭包到腳的披風,只足以蓋住年獸一只腿,然而方舟蓋住了年獸的頭,遮住它的眼?!诨剡^神之前,他已經下意識想合住它的眼,可無一例外失敗了。 方舟理解它為何寧死不肯閉眼,但他希望世界最后映在它眼里的畫面,是一片安然沉寂,而非血流成河的殘酷一面。 “mama,那個叔叔在干嘛呢?” 一個燙小羊毛卷帶發箍的富家女孩牽著母親的手,奇怪地瞅著方舟。 母親捂住孩子的眼,似乎覺得血腥畫面對小孩太不友好,抱怨了下游戲公司怎么也不知道把這些獸尸自動清理掉,一邊解釋道:“叔叔是可憐年獸死了呢吧?!?/br> 一邊皺眉拉著小孩離開,“恬恬,這邊太亂了,我們換個地放鞭炮、看年獸玩好嗎?” 女孩乖巧點頭,走了老遠,還扭著脖子回首,看著已經起身的方舟,“mama,叔叔還把自己的衣服給年獸了呢,但是有點笨,居然只蓋頭,不蓋身體。不過叔叔可真善良??!” “是啊,叔叔真善良?!蹦赣H點頭附和,拉著女孩快步離開。 不過看那不以為意的樣,大概打心眼想說的是: 這人腦子有問題吧,居然同情一團數據? 方舟離開后山范圍,沾在鞋底的血污自動清理干凈,仿佛連帶著那些殘酷畫面都一并從玩家記憶里銷毀,恢復光鮮體面,步入繁榮熱鬧的商貿區。 方舟并不知道,在他走后,狼皮蓋頭的年獸在黑暗里緩緩眨了下眼睛。無機制般的獸目似劃過電流,“滋啦”一下,隨睫毛顫動,漸漸恢復神采。 那是一種世間萬物都不配入眼的,極端傲慢。 轉瞬、即逝。 似是理性退卻,本能再次居上,死前的不甘與怨憤重新充斥獸眸。 它聳聳鼻子,嗅著披風里陌生的人類體味,露出一絲迷惑,不過馬上就來不及深想了。 有跫音漸近,嬉笑的玩家突然揚聲道: “你看,那有件皮草大衣!該不會是掉落的裝備吧?” “要是裝備早被撿走了,還等你撿漏?”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掉落延遲,被人漏掉了!走,過去看看!” 年獸晃晃腦袋,撐起遍體鱗傷的獸軀,刁起皮草,搖搖晃晃跑開,在玩家猛然提速的追趕中,狼狽逃竄。 …… 方舟再次經過茶館,隊伍短了一大截。 還無睡意的方舟便排到隊尾,在玩家們絮絮叨叨的閑話里,了解到日常級《狼來了》任務是類似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一包間一局,限時十五分鐘,一杯茶的功夫。 不過前五十免費任務名額已經用完,現在接任務都要付出勞力。 “什么勞力?”隊伍里有玩家問道。 有位站在隊列之外,帽子圍巾全副武裝的玩家立刻苦哈哈道:“……之前都是讓打掃衛生、洗壺洗杯、搬東西之類,累是累點,好歹只虐身不虐心!可今天不是有年獸活動嗎?就都讓人去收尸了!那過去,血一灘腸子一灘,白花花的腦漿跟豆腐腦似,混著年獸嚇崩的屎尿,紅黃相間、腥臊撲鼻,嘖!那滋味,簡直FUCK?。?!” “嘔……”隊伍里立刻有女玩家一副作嘔的表情,“算了算了,我暈血,收尸太為難人了!我還是先走一步吧!” “玩不起玩不起!我也撤了!” “我也算了,等年獸活動過去再來吧!” 不少玩家附和,四散離開。 不一會兒,隊伍就又少了一大截。 全副武裝的玩家勾唇一笑,得意洋洋跑出隊伍,鉆到街巷拐角隱蔽的一處,脫掉帽子露出一頭紅色板寸,朝某位高大俊美的青年道:“頭兒,我聰明吧,三言兩語就騙走五分之四的玩家,我們現在過去,分分鐘就能接任務了!” “嗨?” “頭兒?老大?!BOSS???!” “說話呀!這是看什么呢?魂都沒了……” 紅魔順著自家老大的目光看過去,茶館隊伍只剩零星幾人,沒什么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