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感慨完,一個個的敲打藩王,瞧見沒有,侄子都有這么高的覺悟,做叔叔的是不是也該有點表示? 藩王咬牙表示,一定改正落后思想,努力向侄子學習! 永樂帝滿意了,朱高煦和朱高燧再一次遭到了嚴重的表揚。 朱老四的兄弟們是不是心在淌血,就沒人關心了。 之所以給老爹送錢,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是故意找其他藩王的麻煩,只因朱高煦和朱高燧的確有這個底氣。 誰讓人家有錢? 自就藩以來,兄弟倆一心忙著領地大發展,開墾荒田,種植糧食,鼓勵畜牧業,開發工商業。有人在耳邊念叨些五四三,直接一腳踹飛。 此舉并非表明朱高煦和朱高燧對南京的那把龍椅不感興趣,而是他們發現,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些事上,不如下地種田,到市場體察一下民情,做點有實際意義的事。 老爹龍精虎猛,揮鞭子抽人一點不含糊,成日里惦記著難以實現的期望,完全是和自己過不去。 平王的例子擺在眼前,又有孟清和不時的敲邊鼓,無論是朱高煦還是朱高燧,都不想成為第二個朱高熾。 順應心意的,未必是真心為自己好的。 明明不是自己干的,卻不明不白的背了黑鍋,被老爹厭棄,即便同朱高熾不和,也難免流兩滴同情的淚水。 在這種思想趨勢下,朱高煦和朱高燧漸漸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實干派。誰敢繼續在耳邊攛掇,踹飛不算,還要補上幾鞭子。 回頭再看早年間做的那些事,兩人都感到汗顏。 那個腦門被夾了的是誰?反正不是自己,堅決不是! 汗水擦干,繼續埋頭苦干。 種田,開互市,效仿大寧辦學。 以皇帝親子,北疆藩王的身份,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 孟清和遇到的問題,在兩人眼中根本就不是問題。 孟清和被朝臣彈劾,只能自辯。朱高煦和朱高燧則先發制人,不能彈劾奏疏送出,先上表向老爹抱怨,這群只會挑毛病不干事的讓兒臣很是煩惱,不如老爹幫忙收拾一下? 結果自然是皇帝動手了,皇帝他兒子舒心了。 這是沒法羨慕的。 誰讓人家背景雄厚,上頭有人呢? 臣子和兒子,義子和親子,終究是有本質上的不同。 朱棣視沈瑄如親子,處處關照。沈瑄卻不能像朱高煦兄弟一樣,直接上表抱怨朝臣??v然朱棣不介意他這么做,也會揮舞著鞭子為他出氣,就沈瑄本身而言,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越過這道無形的界線。 一次兩次還罷,次數多了,朝臣的彈劾奏疏就能淹死他。 孟清和十分了解這一點,做事總是會再三考量,能不麻煩沈瑄,盡量自己解決。 錦衣衛將宣府和開原的情況上報,朱棣很高興,大筆一揮,設立漢王府和趙王府三護衛的敕令很快發出南京。 五萬七千的護衛人數著實是個大手筆。在各地藩王主動裁減軍備的同時,發出這道敕令,即便不是朱棣的本意,也給兩個兒子拉了不少仇恨值。 沒有藩王上表,卻有朝臣上疏,言天子許兩位皇子設立萬人護衛,實為不妥。 奏疏上的言辭并不激烈,表達的意思卻相當尖銳。 給漢王和趙王這么多軍隊,難道就不怕兩位皇子擁兵自重,挑起兵禍嗎? 奏疏送上的隔日,直言諷諫的刑科都給事中馬楨就被請到錦衣衛北鎮撫司喝茶,受到了錦衣衛指揮僉事紀綱的熱情款待,隨后又被移送刑部,以“欺罔天子”之罪伏誅。 馬楨被定罪,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六科給事中和都察院御史集體到午門前靜坐,表示抗議。 不因言獲罪,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法令。馬楨也沒說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句句是為江山社稷考慮,為何卻丟了性命? 這是草菅人命,妄殺! 沒人敢公然給朱棣扣昏君暴君的帽子,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不敢。 但人多力量大,到皇宮前表示一下自己立場卻是必須的。 皇帝再鐵腕,也不可能將朝中言官全殺了,如果被捉拿下獄,正義之名也將留存青史。 聽到錦衣衛報告,朱棣眉頭都沒皺一下,拿起筆,刷刷寫下兩道旨意。 “侯顯,你去,看著辦?!?/br> “奴婢遵旨?!?/br> 侯顯帶著圣旨出午門,當眾宣讀馬楨欺君罔上,家中藏銀五百,銅錢千貫,寶鈔無數。證據確鑿,論罪當斬! “有為其求情者,等同罪人!” “借此生事者,罪加一等!” “若迷途知返,天子有令,既往不咎?!?/br> 朱棣是什么性格? 軟著來,尚且有一分商量的余地。和他來硬的,那就看看是你的脖子硬,還是劊子手的刀更利! 從馬楨家中搜出錢鈔俱為實數,無可辯駁。以正七品的年薪和馬楨的工作年限,不貪污受賄,根本積攢不下這么多的家財。即使不定他的欺罔之罪,依太祖成法,也逃不掉剝皮充草的命。 侯顯宣讀完詔書,掃視瞬間啞然的一眾言官,冷笑兩聲,也不多說,立刻有著錦袍,佩繡春刀的天子親軍魚貫而出,橫列成排,手按刀柄,又有大漢將軍持盾牌長槍在側,目光凜然。 除了詔令,侯顯手中還有一份抓人的敕令。 如若聚集午門外的朝臣識趣,老實散去還罷,不識趣,繼續給皇帝添堵,就都請到錦衣衛的詔獄里去吃年夜飯。 命是不會丟的,和錦衣衛共同探討一下皮鞭和竹簽的各種用途卻是必須。運氣好的,還能和錦衣衛指揮,同知,僉事做進一步的學術探討。 這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 看到侯顯臉上的冷笑,眾人不約而同的后背發涼。 最終,朱棣的鐵腕壓倒了群臣的大義凜然。 對峙的結果,永樂帝大獲全勝。 雖說午門前留下了不少豪言壯語,也灑下了許多壯懷激烈的淚水,但“保存有用之身”的思想還是成為了主流。 看著清空的場地,侯顯再次冷笑。 錦衣衛和大漢將軍完成任務,光榮退場。五城兵馬司的軍漢們正式接手,誰讓他們負責城內外治安工作的同時,還兼有清掃大街的職責? 一邊揮舞著掃帚,軍漢們一邊抱怨,本來年底就忙,還要額外加班,這群官老爺可真能鬧騰! 風波看似平息,卻仍有暗潮涌動。 事后提及,仍有朝臣憤憤不平。 如楊士奇楊榮等人,卻對此不發一言。 馬楨的奏疏看似平正,處處為朝廷著想,卻犯了一個要命的錯誤。他忽略了今上出身藩邸,也忘記了今上是如何才登上皇位。 說漢王和趙王擁兵自重,豈不是在影射天子? 天子不會想馬楨是就事論事,只會認為他在指著和尚罵禿驢。 不殺他殺誰? 朝中的明白人不少,心中都十分清楚,馬楨是絕對活不成的,繼續鬧,被下獄的會更多。 今上不是皇太孫,不會因為是文人就網開一面。相反,酷類太祖高皇帝。和這樣的天子對著干,明顯就是在找死。 朝廷中的大事多會刊登在邸報上,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讀完邸報,孟清和腦中升起了和楊士奇一樣的念頭,馬楨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他。 永樂大帝彪悍了一輩子,但他也有弱點,更有忌諱。 哪怕在史書上寫一萬句老爹是如何喜歡自己,不喜歡皇太子和皇太孫,洪武帝將皇位傳給了朱允炆都是不爭的事實,而他的皇位卻是從侄子手里搶來的。 皇位來源不正,就是扎在朱棣心頭的一根刺。 誰敢碰,都只有死路一條。 馬楨冤枉嗎?或許。 但就現實來看,敢上這樣的奏疏,足以證明他腦袋上有坑,躲過了這次,早晚也躲不開脖子上的一刀。 這封奏疏何止是觸怒了朱棣,完全是將皇帝一家都得罪了。 朱高熾會懷疑他陷害自己,拐彎抹角在來爹跟前給自己上眼藥。畢竟老爹準許兩個弟弟就藩,大展拳腳,自己卻困守京城,一點不滿沒有,那是笑話。 朱高煦和朱高燧一樣對馬楨恨得咬牙切齒。擁兵自重?根本是在說他們會造反!造老爹的反,當他們腦袋被驢踢了嗎? 徐皇后不干涉朝政,但得知馬楨的奏疏,也是氣悶。這樣挑撥父子兄弟關系,胡言亂語,當真該殺! 皇帝全家對馬楨噴火,馬楨不死才是奇跡。 放下邸報,孟清和端起變溫的茶水,一口飲盡。 戰場,官場,一樣的殺人。 區別只在于,前者是真刀真槍的實砍,刀鋒入骨,后者是在暗處和背后下刀子,殺人不見血。 嘆息一聲,突出胸口的一團郁氣,孟清和拿起火鉗撥了撥盆中的炭火,天氣愈發的冷了,今年又沒法回家過年,不曉得送去的年貨,家里收到沒有。 想罷,又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敲腦袋,連忙起身叫人,臨近年關,邊軍同樣沒法過年,尤其是邊塞衛所,更是不能擅動分毫。朝廷的賞賜每年都有,終歸只是個象征,該準備點實際的才是。 與其對著邸報七想八想,不如為這件事動動腦子。 不過,這事不能自己辦,應上報天子,漢王趙王那里也要遞個消息,國公爺更不能例外。 鋪開紙張,研磨,用力的搓搓手指,待暖和些,立刻執筆將剛剛所想寫下,遣親衛送到北京。 有國公爺在,知會漢王的趙王的事不用他cao心。 給朝廷上疏,一樣可請國公爺代勞。 近期,他出的風頭夠多了,大寧儒學和衛學的事情還沒完,低調點好。 十二月底,沈瑄和漢王趙王的聯名上表送往京城。甘肅總兵官宋晟,寧夏總兵官何福,遼東鎮守劉真,也陸續接到了從北京送出的書信。 何福等人作何反應,孟清和并不十分關心,他正忙著派人從牧民手中購買肥羊,以朝廷的名義犒賞邊軍。 算算大寧守軍和下轄各衛所的人數,做匾食會累死軍中的火頭,不如大塊的rou,大個的饅頭餅子發下去,更顯得實惠。 大寧都司大批量購買牲畜的消息很快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