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不過,人生的機遇本就奇妙。路語茗無數次的想過,如果當年華睿新人甄選時,他跨出一步,選了羅糖?,F在的一切也許就不是這樣。退一步,如果當年和楚修寧初見,他同意和楚修寧合作,他也許不會死,zero或許還在。 路語茗點頭稱是:“他說得夸張,但也是有道理的。我也沒想到,隨手送出一張票,還能送出五年后對付于茂的大殺招來??梢姈|西還是不要浪費得好?!?/br> 路語茗說著將一疊原稿放在了楚修寧面前:“這些都是你從前寫的歌詞,限你今天改完。明天讓柯顏都配個曲子,別浪費了?!?/br> “什么時候我寫了這么多?”楚修寧瞪眼,面前一疊紙半人高,他伸手翻看,“都看完,再整理出來,要累死人的!不如我重寫好不好?這些都過時了?!?/br> “不能浪費!”路語茗理直氣壯,“這可是受你的話的啟發呢?!?/br> 楚修寧還翻著舊稿,翻到后面才發現,大部分已經整理好了,偶爾的錯字都被標出來。楚修寧抬頭看向路語茗,發現是個玩笑,撲上去抱著他鬧:“你欺負人呀!” 楚修寧被路語茗欺負笑了,真正被欺負的已經在哭了。 于茂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一家二流娛樂公司。雖然公司資源有限,但至少工作有保障,不會出現誰都不要他的情況。鳳尾雞頭,于茂好歹得過一次金影獎最佳男主,他去了地位也不會太差。 可離簽約只差一步的時候,葉彬的報道發了出去。報道曝光了當年edgar和金影獎部分評委私下勾結,并將票全部投給了于茂,最終讓他得到了最佳男主。葉彬的報道,邏輯清晰,證據確鑿,沒有給于茂和當年的黑評委半點反駁的機會。 一時輿論嘩然。這個料太猛了! 難怪于茂叫囂著別人的最佳男主是暗箱來的,原來他當年就是這么拿到影帝稱號的。不過當年影帝應該是于茂還是嚴安邦,尚有爭論。但這次,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路語茗的表演力壓群雄。 于茂還想辯白,將責任扔給edgar,暗箱的是公司不是他自己,但edgar現在已經不在,大眾的道德譴責全部落在了于茂一個人身上。nc粉都從于茂的領地退出了。沒有任何人替他聲援,更沒有團隊或者公司替他辯白。身邊的人避他如蛇蝎,唯恐扯上關系,被人懷疑做過差勁的事。 于茂聲名掃地,千夫所指。聯系好的公司,早就放棄和他合作了。沒有戲可接,樂隊早就沒了。這些年賺得錢,投資大多失敗,投在edgar股票里的更是打了水漂,而剩下的一點丟在話劇里,一分都沒賺回來。 于茂恨得牙癢。十幾年苦心經營,他好不容易爬到了云端,正要鄙夷眾人的時候,卻被人一腳踢下了懸崖。 “蕭路,路語茗,小路——蕭路,路語茗!”此刻于茂趴在一家酒吧吧臺上,看著手中的酒杯,念著仇人的名字,咬牙切齒。于茂現在恨不得立刻撲到路語茗面前,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如果翻轉時光,他今天的一切災難,都是從碰到這個小演員開始的。他領著厲俊友去《傾覆鷹巢》劇組,遇到一個演員,自稱“小路”。就好像路語茗陰魂不散,又跑回來尋仇一樣,這個小演員似乎一直盯在他身后。 于茂咬牙切齒的同時,又膽寒。路語茗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指著他更深的罪孽。小路知道自己殺過人,知道別人都不知道的事。 “再來一杯,威士忌!”于茂借酒消愁,把路語茗也好小路也罷,都從腦袋里趕出去。 酒保將一杯酒推到于茂面前,看都沒有看于茂一眼。 眼前燈紅酒綠,舞池里搖蕩著鮮活的*與空虛的靈魂。誰不是活在當下,活在地獄? 于茂拿起酒,高舉:“敬落魄者,敬人間煉獄!還沒到絕望的時候!” 于茂一飲而盡,將酒杯重重拍在吧臺上,抬腳走了出去。這一刻絕望催生出的勇氣,又稱狗急跳墻,兔子急了要咬人。 夜涼如水,于茂搖搖晃晃,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一處老式民居。 八十年代的筒子樓,樓道帶著陰濕氣息,一層樓最里端的一家,門上還貼著對聯,紅紙已經褪去顏色顯得暗淡,黑色的字跡也在黑暗中不甚清晰。不過門楣上倒是掛著一只辟邪的鏡子。 于茂冷笑,知道找對了地方,抬起手就用盡全力拍下去:“開門!開門!姜原州,你給我開門出來!” “嗙嗙嗙”的聲音,在靜寂的夜里,仿佛重錘敲到人的耳膜上。老式小區的地基仿佛都在顫抖。 門沒開,倒是有好多鄰居家的燈亮了,傳來罵聲:“哪個殺千刀,半夜鬧鬼??!” “姜原州要死啦,欠債不還招來討債鬼嗎!” 抱怨里還夾雜著各路國罵、省罵、地方罵,牛鬼蛇神都被搬出來訓了一遍。 門在罵聲里被打開。先是一條縫隙,露出小半張臉。接著才是完全被拉開。瘦子版姜原州出現,看到于茂張嘴就罵:“于茂!你他媽神經病??!” 姜原州自從厲俊友出事之后就有些神神叨叨,小混混拉他下水之后,更是吃齋茹素。最怕別人罵鬼神,早就嚇得一頭汗??吹阶锟準鬃匀挥行┛诓粨裱?。 于茂看到姜原州卻是立刻醒酒了:“姜原州,你怎么瘦成這個樣了?” 姜原州前幾年還是個大胖子,還有些糖尿病,沒事就喜歡出汗?,F在卻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一層皮包著一樣。 姜原州冷笑:“還不是拜你所賜?” 姜原州做了zero十來年經紀人,最后卻為了保于茂而背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責任。厲俊友害死路語茗的事情曝光之后,他被edgar停職,后來更是因為知道于茂太多事情,一直被公司打壓。辭不了職,改不了待遇,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重壓之下居然瘦得不成人樣。 姜原州也有心找于茂麻煩,或者揭露這個白眼狼做過的齷齪事,甚至懷疑當年路語茗之死也和于茂有關。但心有余力不足,于茂做什么都滴水不漏,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證據。 于茂卻不覺有錯:“我從沒辜負你。當年你因為厲俊友被停職,還是我幫你求得情??!這些年沒來看你,也是因為北崎遠壓著我!你不要怪我!” “是嘛?!苯菰缇捅豢啾迫兆诱垓v得心灰意冷,習慣性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來找我做什么?” “姜原州,我要出國去好萊塢發展,但簽證要資產證明。你當年因為厲俊友的事情被停職,我給過你一筆,現在借我用用?!庇诿熜?,“你最好別拒絕,不然我讓你名譽掃地!” “我還有什么好名譽掃地的?”姜原州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路語茗當年鬧出緋聞,我可是還留著你落井下石作為的證據?!?/br> 于茂早就想好說辭,姜原州的脾氣他最清楚,“你知道蕭路,還有楚修寧吧?我們現在這么慘,都是因為他們逼得。他們在為路語茗報仇!而當年路語茗和楚修寧鬧緋聞,你建議公司雪藏他。還整天罵他,哦,對了,路語茗從臺上掉下去,你叫救護車的時間也慢了半拍。還有你還說過,死了干凈!” 于茂這么說著的時候,姜原州的臉上汗水不斷滴下來。 于茂洋洋得意:“你現在被華睿收了吧?要是他們知道你這么干過,一定連工作都保不住。所以快借我錢,讓我去美國。日后還你。否者我就把當年的事情都說出來!” 不提當年還好,一提當年,姜原州多年放在腦子的怨恨和疑問全部冒出來。 他眼珠子動了動,一邊擦汗,一邊唯唯諾諾讓開身:“于茂,你進來。我們慢慢說。對了,你喝了酒了?再來喝幾杯吧。我們敘敘舊,當年我最討厭路語茗了!我記得他死的時候,最后是你陪在他身邊的。其實他死得也蠻是時候的……” 姜原州將于茂引導客廳沙發上,拼命給于茂灌酒。老式房子客廳燈光特別黯淡,于茂暈暈乎乎和姜原州聊天。姜原州依舊畏畏縮縮,他坐在于茂旁邊,一只手甚至哆嗦著縮在過于寬大的睡衣里。 “姜原州,你,冷嗎?”于茂舌頭麻木,說話都不利索了,“干嘛把手縮在身后?還哆嗦?” “我這是聊到當年激動的!”姜原州呵呵笑著,又給于茂添了酒,而他的另一只靠近于茂的手上,緊緊握著一只錄音筆,手心滿是汗水。 正文、第128章 “喝喝喝,于茂你去好萊塢一定紅。你當年最討厭路語茗,但誰想到,他死了樂隊反而一蹶不振?!?/br> “有什么不好?跟我斗,zero是誰的!我的!活該他死!” “我一直想,到底是誰散播的謠言,而且一開始想要用公關,但對方總好像知道我們下步要做什么一樣……” “嘿嘿嘿。因為你們蠢??!” “難道你知道?” “我的手段……不,我不知道。你干嘛總問路語茗?” “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來來來,于大影帝,再來一杯,明天我把從前的錢還你,你就能去好萊塢發展了。zero數你最厲害,厲俊友跟我說過,他給路語茗吃的藥,是你給的?” “嘿嘿。那個瘋子,瘋了才好,他居然以為路語茗能活著回來討債。傻逼,死都死了,骨灰都撒了,千人踏萬人踩……嗝!” …… “你說當年路語茗死得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在病房,他就沒跟你說過什么遺言?他那十年賺得不少……” “錢?你裝什么大尾巴狼?他的錢你沒少分走吧!誰讓他不問我們要呢!你也別怕他說遺言,一針下去,什么都說不出來?!?/br> “什么針?他從手術室回來,就你陪著的啊?!?/br> “你,你真該看看他死之前的表情啊,精彩??!那么扭曲,疼到我心坎里了。我從前最討厭那雙眼睛,但那時候,那股子怨恨喲……精彩啊,太精彩了!” 總監辦公室并不大,此刻只剩下電腦里播放的聲音,于茂尖銳的笑聲回蕩,仿佛指甲從玻璃上劃過。 “噠”羅糖敲下暫停鍵,抬起頭看向祁燃和江宛薇。祁燃筆直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瞪得滾圓,半晌憋出話來:“禽獸啊,難怪小路那么討厭于茂,一心要弄死他……” 江宛薇還稍微冷靜點,她看著羅糖:“這些是從哪里來的?別是你想討好楚少和小路,特意讓姜原州弄來的吧?” 羅糖面對江宛薇的懷疑,皺了皺眉,但還是解釋:“這些錄音都是姜原州主動給我的。他現在和陶凌一起工作,不是他主動來找,我才懶得搭理他。一開始他只是覺得當年的事情蹊蹺,就趁著于茂來找他,套了些話。雖然效果不太好,但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姜原州自己也嚇得不輕……” 羅糖說著,面露不忍。錄音里于茂還是有所防備,但最后說出的話,也還是能讓人隱約猜到路語茗的緋聞、路語茗的死都和他有關。要有多大恨,才能這么心狠手辣,對相處十年的隊友下毒手? 羅糖吸了一口氣繼續澄清:“這段錄音,我讓人看過,沒有任何剪輯的痕跡?!?/br> “那還等什么??!”祁燃跳起來,“你有時間把這個給我聽,有個屁的用哦!我腦袋上也沒寫著你有罪死死死,拿去報警??!哦哦哦,對,你想討楚修寧和小路的好。那也不能耽誤??!” 祁燃說大白話,羅糖卻只想踹他一腳。但鑒于羅糖的名聲在華睿實在不好,他自己也知道,他繼續忍:“我的確覺得這是打垮于茂的好時機,但不知道合不合適,所以才找你來商量??!畢竟這和寫報道曝光不一樣,這是刑事案件??!謀殺!” “報警沒用的?!苯疝蓖蝗淮驍鄡扇说臓巿?,“你以為姜原州是第一個懷疑于茂的人嗎?楚少早就幾年前就找人查過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那些細節的,但最后什么都沒查到。連edgar內部也有人懷疑過于茂,但于茂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沒人能拿出證據?!?/br> “你怎么知道楚修寧查過于茂???”祁燃愣愣地看著江宛薇。 楚修寧當年突然托江宛薇查路語茗的死因,提供的各類細節直指于茂,但江宛薇派人查出的結果卻讓人失望。江宛薇勸楚修寧罷手,但楚修寧依舊相信于茂不無辜。江宛薇后來才隱約猜出來,那些信息是小路告訴給楚修寧的。 江宛薇知道分寸,不去探究。但她一直不相信于茂會是兇手,直到今天聽到這段錄音。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苯疝钡善钊?,“查于茂的人還是我找的!” “但我們現在有錄音了!”羅糖無比篤定,“絕對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不提于茂這么賊就算醉酒了,也沒真正認罪,就算錄音認罪了,沒有實際證據也是不可以定罪的?!苯疝眹@氣,“別問我為什么知道,楚少咨詢律師的時候我剛好在?!?/br> “那怎么辦!”祁燃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他有罪,還不能抓他了!這還講不*有沒有公道了!干脆老子也去拿槍突突了于茂,在來個毀尸滅跡,反正就算我對著錄音認罪,沒證據也抓不到我!氣死我啦!” 雖然祁燃在辦公室這么激動,但他把錄音拿給楚修寧的時候,還是理智地勸了勸。 “雖然我和路語茗不熟,也不是他的粉絲,更沒喜歡過他,我聽了只想拿把槍把于茂給突突了?!逼钊及l覺江宛薇在瞪她,立刻改口,“但是!沖動是魔鬼,我們都是好人……” 三人站在樂隊練習室外,練習室的門虛掩著,從門里可以看到樂隊在排練,柯顏正在給蘇九講著什么。時不時有樂曲聲飄出來。 楚修寧手里拿著一支錄音筆,另一只手按著左耳的耳機。他受了點干擾,往外有走了幾步,烏黑的眉毛擰著,捂著耳機的手指微微用力,骨節泛白。 江宛薇嫌棄祁燃的,踹到一邊自己上了:“楚少,當年我們也是插過的呃,只有錄音沒有證據,定不了罪的。而且過了那么久,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了……” “沒關系?!背迣幦鷻C聽到最后,于茂尖銳的大笑,他摘下耳機,“法律要講證據,但因果不要。有些事情,即使能逃脫一時,也逃脫不了一世。你們幫我把錄音放出去吧。他也不必抵命,只要生不如死就行了?!?/br> “那個于茂影帝是暗箱的報道之后,”祁燃作死地問,“你最近不會還在針對于茂吧?” “還好吧。于茂買的那幾支股,還有投資的一些小商鋪,買的房產,最近都轉給池彩處理了。剛好她折騰完edgar,沒過癮閑著無聊?!背迣幝柭柤?。 祁燃打了個寒顫,又大笑:“你本來就夠黑了?,F在換池彩……她那腦袋天生用來算錢的,削于茂的資產,還不跟蘿卜塊似的,被削成頭發絲,分分鐘的事情??!嘿嘿嘿,哈哈哈,于茂要被池彩剝魚鱗啦……” “所以說,因果是不要講證據的。你們把錄音放出去,給池彩添點動力,她一高興,說不定讓于茂負債?!背迣幹v錄音筆還給江宛薇,想了想又囑咐,“誰都不許把錄音給小路聽!” “為什么呀?小路也很討厭于茂啊,而且你也說,他不會吃醋的。反正路語茗都是過去式了……”祁燃搖頭擺尾,被楚修寧狠狠拍了腦袋。 “你懂什么,小路自從開始準備樂隊,就不把于茂放在心上了?!背迣幙粗疝焙推钊?,“讓他聽這個錄音做什么,再氣得要殺于茂滅口?” 楚修寧正說著,路語茗推門出來:“祁燃,宛薇,悄悄話說完了嗎?說完來聽我們新排的歌吧?!?/br> 路語茗真誠邀請,微笑著,眉眼之間沒有一點陰霾。果然像楚修寧說得那樣,很開心,讓人不忍心再提于茂讓他不爽。 “聽聽聽!”楚修寧第一個響應。 “好好好!”祁燃最愛熱鬧,也立刻雙手贊成,撲上去,挽住路語茗的胳膊就向里走,“對了對了對了,我聽說楚修寧最近被你壓著寫歌詞?虐得好!小路我真是太愛你了,唉喲,蘇九妹子!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啦!” 祁燃這么高調去聽歌了,江宛薇也跟了上來。兩人成了樂隊重組后第一批聽眾。聽到最后祁燃賴在訓練室不肯回去,江宛薇只好一個人去找羅糖復命。 羅糖聽了江宛薇的轉述,差點以為聽錯了。楚修寧這樣的確輕描淡寫了點,羅糖還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