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差抱起來宣誓結盟了。不遠處的門打開了，路語茗走了出來，關上門。

    路語茗看見祁燃走了過來。

    陽光下，路語茗依舊冷著一張臉，只是精致的面容，再怎樣的表情都不會讓人生厭。吉如感嘆了一番，拔腿要溜，卻被祁燃一把抓住。

    “你跑什么？”

    “當然要跑，老娘上次犯了大錯，還沒建立功勛前將功贖罪之前，怎么敢來見小路，找死嗎？”吉如被祁燃抓著動彈不得，急了眉毛都糾結在一起了，急得自稱又變了。

    路語茗兇名在外，狠起來自己都不放過，可遠觀不可褻玩。且不說騙他去party，只是親了那么一下，吃了藥迷迷糊糊的時候，還記恨呢?，F在早清醒過來了，誰知道會不會撲上來踹飛他吉如。

    祁燃嘿嘿笑：“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吉如和祁燃扯皮的功夫，路語茗卻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不遠處。祁燃察覺異樣，松了手，吉如趁機開溜，跑得比兔子都快。

    祁燃也不管吉如，走到路語茗身邊，跟著往同一方向看。

    遠處，好多學生聚集在一起，烏壓壓一片。這次不比當初拍電影的時候。拍電影時，康山大學放暑假，學校里只有少數的學生，且又是不知名的劇組，當時一個圍觀群眾都沒有。

    而現在，三月初春，正直開學。

    一群青春年少的學生，正是粉絲的生力軍。來的都是于茂的粉絲，打著標語，夾道歡迎，其中也不乏看見熱鬧來圍觀的，以及喜歡湊熱鬧的媒體。

    這樣的架勢，堪比演唱會，也不知道是不是于茂方面早先放出消息，刻意為之。但他錯過了開機儀式，姍姍來遲，怕就是為了將焦點集中在自己身上。

    人群攢動，于茂的身影慢慢露出來，身后還跟著保全和助理。這人天生的慈眉善目，眼眉溫潤淺淡，謙謙君子般，不演戲卻勝過演戲，狼子野心半分不漏，全身上下一點戾氣也無。太過沒有缺點的人，不是至圣，便是至惡。

    從前路語茗不懂這個道理，被騙得徹底，一直全心相信著這個隊長。就算在音樂上和于茂爭執，最后多半還是會妥協。

    現在懂了，卻看到更多人被于茂蒙在鼓里。一個女孩子擠在人群前排，跟著人群動來動去，很痛苦的樣子。于茂剛好路過，上前溫聲說了幾句，人群立刻疏松了些，女孩子看向于茂立刻充滿感動和感激，單純的信賴。

    “在看什么吶？唉喲，于茂這個混蛋，又在欺騙軟妹子啦！”祁燃因為楚修寧的緣故不喜歡于茂，只是單純的愛屋及烏的感情，卻不知更深處的緣故，自然沒有恨，轉頭就把注意力轉向了妹子，“嘖嘖，這妹子，真傻啊?！?/br>
    “是啊?！甭氛Z茗點頭，“就和我從前一樣?！?/br>
    “咦？”祁燃驚訝地看著路語茗，轉臉一拍頭，“我忘了，你和楚修寧都是zero樂隊的粉絲嘛。愛屋及烏對于茂印象也不會差？好啦，現在看清楚就行啦。等下，于茂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祁燃后知后覺，嚷了起來。

    此時于茂已經看到路語茗，正微笑著緩步走過來。祁燃的一聲嚷嚷，拉足仇恨。瞬間，無數雙眼集中在祁燃身上，高能量，各種情緒都有，獨缺善意。

    祁燃縮了縮，路語茗攔住了他前面，看著緩步走向自己的于茂。唯獨他，笑意依然。

    路語茗脊背繃緊，雙手微微握拳。拍mv時，有過無數次激烈地對面，而每一次，路語茗都不曾示弱?，F在即使換了地點，即使于茂在粉絲面前做戲，路語茗不低頭，不示弱！

    于茂的微笑更加完美，走到路語茗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真巧。我們又見面了?！?/br>
    路語茗微微抬臉：“請前輩多指教?！?/br>
    還是這句開場白，拍mv的時候路語茗就這么說過。那是一個糟糕的開始，讓于茂生厭的開始。

    “何必故意說一樣的話。上次的mv被剪得出人意料，這次，我總不會再疏忽了?！庇诿f得隱晦，聲音卻足夠讓所有人聽見，“誰能想到，華睿娛樂那么大個公司，會面上盛情拳拳，背地暗自搗鬼？”

    于茂話中含義太多，厲俊友瘋了、眼前的小路拍攝時太像路語茗、mv后期惡意賣腐，一樁樁一件件，隨便拿出來都讓他恨得牙癢。最可恨的是被傳出cp，自己居然是被壓的那個！

    于茂眼里的恨、質疑，甚至是隱晦的憂慮。只有路語茗能看見，卻已經傳遞出太多信息。

    路語茗不亂陣腳，于茂現在故意在媒體和粉絲面前說出這些，就是在為把惡意賣腐的污水倒到路語茗頭上。

    “不過這一次，”于茂嘴角噙笑，沒有給路語茗說話的機會，自顧自用前輩地口吻說，“希望你能專注于演戲?！?/br>
    “原話奉還?！甭氛Z茗看向于茂，漆黑眸子里冰冷涼薄，仿佛一切外物對不能動搖，深切到骨子里的恨意，“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演戲?！?/br>
    相似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一個專注，一個堂堂正正，于茂帶著嘲諷，路語茗滿是無畏。高下立判。

    路語茗說完，懶得再和于茂扯嘴仗，干脆地向于茂身后走去，祁燃緊緊跟上。于茂咬了咬牙，再度擠出微笑，也一往無前地向片場走去。

    “我去，我好像看到了現實版的相愛相殺了?！?/br>
    “強強啊，我還是站蕭于，不可逆不可拆！”

    身后傳來的議論，隱隱約約鉆到于茂耳朵里，于茂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拳頭攥起來。

    化妝間的門被打開，于茂站在窗口，看著樓下。北崎遠走進來，身后跟著美工組的一個成員。

    于茂轉頭，看向這個四十多的大叔。北崎遠在edgar公司業務能力和陶凌齊名，但形象卻差了太多。陶凌尚且算是徘徊在大眾水平線上下，北崎遠卻丑了點。國字臉，嘴角有點歪，說話還好，唱起歌永遠不會在調上。

    北崎遠早在路語茗被爆出同性包養丑聞時，就已經成了于茂的阻力，現在陶凌出走去了華睿娛樂，北崎遠接管了zero和于茂的經紀人姜原州，這份阻力就太大了。今天甚至親自跟來片場，不知道要做什么。

    于茂和姜原州處心積慮安插到美工組的美工，現在就站在北崎遠身后，焦慮地搓著手掌。

    “這人是你安排的吧？”北崎遠冷著臉，說話聲音低沉，“你們就不能好好演戲？”

    “北經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庇诿粍尤缟?，看著小美工的眼神卻滿是警告。

    “你！”北崎遠卻不給于茂留面子，看向小美工：“明天就給我辭了現在的職務，滾回edgar去！”

    “等下！”于茂出聲打斷，望著北崎遠，終于沉下了臉，“他回去不妥當。北崎遠，我警告你，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上面那位的意思?！?/br>
    “那位？哪位??！”北崎遠自從路語茗死后，就對zero樂隊好感盡失，現在只是公事公辦。

    “哪位？”于茂嘲諷，“你大概還沒這個權限知道！”

    “那我總有權限讓這個人滾蛋?！北逼檫h繼續公事公辦，“別打著為公司著想的旗號做這些齷齪事，你們這樣只能越搞越差！”

    說完北崎遠就要拎著小美工走人。于茂終于急了：“這事和edgar公司收購華睿有關，你聰明點！不要壞了大事！”

    “收購華睿？”北崎遠驚訝地瞪大眼睛，本來就粗野的臉現在顯得猙獰起來。

    “對！收購華睿，千載難逢的機遇！我勸你，不要多嘴，不要壞事！最好現在離開?！庇诿f出重點。

    和別人不同，北崎遠最高行為準則，就是公司利益。

    果然北崎遠松開了小美工，他看了看于茂，最終自己獨自離開了。

    剩下于茂和小美工呆在一個屋子里，于茂轉頭又一次看向窗外，輕聲問：“蕭路的造型設計，你怎么辦的？”

    “按照事先說好的，做了一些調整，但這個導演相當墨跡，而且今天冒出個化妝師搗亂，恐怕搞不定了?！?/br>
    “沒事。安排你，本來就是個防備，你盡力就好?！庇诿f著安慰地話，但臉色卻很難看，停了一會兒，又恢復自信，“一個小新人，憑我，還能毀不了?！?/br>
    正文、第55章 白費心機

    于茂高舉菜刀的動作,鋒利的刀口停在路語茗的臉頰邊,相距不過一厘米。焦躁不安的眼神在路語茗的臉上逡巡,每滾蛋一圈,就好像粗砂碾過一遍，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沉香引魂》里,被鬼驚嚇的程竣柏，困在老宅走不出去，焦慮痛苦,在不安的驅動下終于直面言十三的男主角。

    “過?！毙だ咸珴M意地叫了一聲。

    于茂卻沒有立刻放下刀，停了一小會兒，手腕輕輕翻轉,刀刃隔著一層稀薄的空氣,緩緩下落,金屬冷森的光澤弧度從路語茗的臉劃過，沿著脖頸向下。

    看到于茂這多余的一幕，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比起高鵬城，于茂的男主角顯然更具表現力。于茂是真的會演戲，力度合適，表情恰當。即使只是把道具刀，于茂拿起來，就能讓那刀都被注入生命，變成真的。

    哪怕知道刀是假的，但看到這一幕也讓人不禁緊張起來，仿佛于茂輕輕一用力，就會割開路語茗的皮膚，切斷咽喉。

    只有路語茗沒有任何表示，筆直站立，雙手自然地垂著，指頭都是自然地蜷起。路語茗面無表情，不是漠視，而是仿佛根本什么在他眼里都是空的，虛無縹緲，了無生趣。

    片場靜如真空，只有眼前奇怪詭異的兩個人。一動一靜，一個情緒爆發，一個安之若素。于茂爆發著演技，讓空氣都被拉繃直靜止，讓人不敢有絲毫聳動。路語茗卻還是一波死水，看著就讓人火大。

    “卡！好了，這條過了！”肖老太太又一次大喊了一聲，“大家休息一會！”

    肖老太太這次超水平發揮的喊話，終于起到了點作用，于茂眼神驟然一遍，夢醒般退了一大步，轉頭看向身后的工作人員，深吸一口氣：“抱歉，我是不是又做了多余的事情？這真是……”

    “入戲太深了，于前輩，我們都知道，您真是太敬業了?！眲〗M里不乏于茂的粉，代替于茂的助理，跑上來遞礦泉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演員這樣入戲，帶動我們這些看客都入戲了。啊呀，真是太棒了呢！您的程竣柏完爆電影版的啊……”

    于茂粉喋喋不休跟著于茂越走越遠，聲音漸漸消失。路語茗卻還站在片場中間，祁燃也跑上來：“什么玩意兒！入戲個屁，明顯就是來找茬嘛！”

    祁燃本來就不待見于茂，現在更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多角度十次元的不爽。拍mv的時候，于茂處處壓制路語茗，總是恨不得一口吞了小路似的。好在那時候劇情少，拍攝時間短，于茂當時的人物又是個意識流的帝王，放不開演。

    可這次卻不一樣了，電視??！楚修寧寫這個角色，心里的演員定位還是高鵬城。楚修寧的私心，即使高鵬城不出演，這個角色的轉變，至少可以給路語茗一點安慰。所以楚修寧寫劇本時，將男主角的定位寫得亦正亦邪，豐滿無比，壞起來沒邊，后期還洗白了，和言十三的對手戲也沒一點都偷懶！

    卻被于茂鉆了空，于茂現在仗著角色優勢，處處掣肘路語茗。

    肖老太太走上來：“小路，感覺怎么樣？”

    “還好?！甭氛Z茗揉了揉臉。

    肖老太太有些擔心：“要加把勁啊，你最近和于茂對戲時候，表現都有些生硬呢。我能理解，于茂畢竟是影帝，演技更成熟，你也要嘗試多入入戲?！?/br>
    “肖導，這是排戲的問題吧。失憶狀態的鬼要秀演技，除非鬼上身吧?！蓖蝗挥腥嗽诓贿h處弱弱地冒了一句。吉如說完，立刻閃身就跑，生怕路語茗轉頭削他似的。

    “呃，這倒是我疏忽?！毙だ咸闷鹗诌叺娜粘瘫砜戳丝?，順勢轉移重點，“其實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個事，最近的媒體報道你也知道的吧？”

    “嗯?！甭氛Z茗點頭。

    開機那天路語茗和于茂之間的對話，早就上了娛樂頭條，現在滿天下都知道路語茗和于茂不和。小演員叫板大影帝，這新聞為《沉香引魂》拉住了眼球。卻不知道兩人一爭高下，都是通過演戲。

    “剛好有個網媒想要探班，我想通過這家媒體澄清下‘謠言’?！毙だ咸遄弥_口，“就是明天，但媒體來，總不能讓人家在看你和于茂之間……這樣演了。所以我打算把之后的一場戲提前來拍，讓流言消散一下?！?/br>
    “可這不是謠言?！甭氛Z茗說得很直白。

    于茂得了金影獎，這大半年大熒幕上呼風喚雨，現在卻自降片酬來演電視劇，一開始肖老太太或許想不明白。這些天拍下來，要是再不明白，也白在影視圈做了這么多年導演了。但演戲是演戲，用演戲當私斗方式，肖老太太很生氣。

    “怎么于茂都能知道主動提演和好那場戲了，緩和下你們兩的關系了，你怎么就擰呢！”肖老太太皺眉：“總之為了《沉香引魂》著想吧，這一堆新聞總不是個事兒吧！”

    肖老太太是老一輩的導演，那一輩的人即使拍鬼片，也希望關注點在影片本身，而不是其他地方。所以高鵬城出丑聞的時候，肖老太太甚至被氣得進了醫院。這次于茂和路語茗不和的新聞一出，老太太就已經氣得夠嗆，也不管于茂多大一個影帝，叫出來和路語茗站在一起，一頓臭罵。于茂最近收斂很多，只和路語茗戲里斗法。

    “于茂主動提？”路語茗看向肖老太太，面色凝重，“突然演和好那場戲？”

    于茂回到他的專屬休息室，又一次站在窗口，向外看去。窗口正對著室外片場，路語茗正站在肖老太太面前，看得出肖老太太情緒激動，必然是在臭罵。

    經紀人姜原州湊上來，跟著于茂一起看熱鬧，幸災樂禍：“哈哈，你分析的真不錯，抓準老太婆的弱點，她一點不會放過路語茗。就是不知道路語茗會不會答應明天演和好那場?！?/br>
    于茂在姜原州面前卸了偽裝：“看老太婆的架勢，不演怎么可能？哼，再說，我布置了這么多天，就算他不演，我也會有其他辦法讓他明天演，讓他難堪，在媒體前丟臉！媒體那里你打點好了沒？”

    “你放心?！苯菽贸鍪峙敛亮瞬聊X袋上的汗，“那人也算娛樂界里的金話筒，脾氣出了名的臭又硬，軟硬不吃就喜歡出風頭，聽說這里有個大獨家，哼都沒哼一聲就給老太婆打了電話。這次就算把徐清搬出來，他也還是要寫的?！?/br>
    姜原州還想表功，于茂卻沒太在意，只是盯著樓下?？吹綐窍滦だ咸珜χ钊奸_火，似乎再次冒出來的吉如也被殃及。路語茗攔住兩人面前，低頭對肖老太太解釋。

    “我覺得老太婆不會讓我們失望了?！庇诿⑿?。

    小美工敲開門：“于前輩，事情成了?！?/br>
    于茂的微笑加深，姜原州卻有些擔心：“不會出問題吧？上邊交代的，這次一定要讓路語茗栽跟頭。這可關系到公司對華睿娛樂的收購計劃呢?！?/br>
    “放心，按照陶凌那邊給的信息，蕭路這個人本身性格就非常沖動。再加上我這幾天的有意壓制，突然演和好，只會讓他崩潰?！庇诿孕诺卣f，“比演戲，言十三這種性格的人物，豈是一個新人能駕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