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正如此想著,卻就聽到蘇淵忽道:“給夫人?!?/br> 蘇葉氏一驚,倏地抬頭看去,不敢置信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蘇淵,霎時間眼眶一熱,淚在眼眶中打轉。他竟然讓她打,讓她打她辛苦懷胎十月生下的他的孩子! “……夫人……”小廝捧著那二指粗細的家法杖到了蘇葉氏跟前,怯怯出聲。 深吸一口氣,蘇葉氏一把拿過家法杖,狠狠就抽在了抱著她腿大哭求饒的蘇云博,一杖,一杖,又一杖,杖杖打得蘇云博嗷嚎不止哭天喊地,打得她心肝rou痛滿腔恨。 今天打了蘇云博多少杖,他日定在蘇靜卉身上討回來,不論如何一定討回來! 約莫打了二十來杖,蘇淵才總算出了聲喝停,不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蘇云博卻不知意味的看了蘇葉氏一眼,卻也沒說什么便起身往外走。 蘇葉氏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隱約聽到出門的蘇淵吩咐了句:“讓大小姐到書房一趟?!?/br> 又是蘇,靜,卉! 這時,蘇老夫人的慌聲也傳來了:“都杵著做什么,還不趕緊請大夫,趕緊把大少爺扶起送到床上去……” ——偶是分界線—— “真的?” 蘇桃氏聽罷陳mama的話,一臉震驚不敢置信:“大伯當真一句沒問就請出家法把博兒打了?” 陳mama頷首,面色微妙。 “我怎么就偏在這時候坐月子呢?”蘇桃氏嘆錯過了一場好戲。 陳mama張嘴正想說什么,有丫鬟興沖沖地的來報道:“夫人,二爺回來了?!?/br> ☆、【38】天災難擋人禍可避 蘇靜卉到書房的時候,蘇淵正不知所思,聽到敲門聲才回過神來,叫了蘇靜卉一個人進去。 蘇靜卉不多久就要嫁人親王府,就是這時候真做錯什么闖了禍,蘇淵也多半也不會太苛責她而選擇息事寧人…… 跟來的墨蘭知曉這一點,自然不愿浪費白撿的表現機會,頓時堆了滿臉擔憂:“大小姐……” 蘇靜卉卻當沒見沒聽到,不搭理她,就那么徑直進了書房去,倒是把墨蘭堵了一把,暗憤蘇靜卉太沒眼光。 蘇淵靜默的看了蘇靜卉好一會兒,才慢慢隨口一般道:“前腳送瓜,后腳送文房四寶……” 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朝服未退一臉威嚴,定定的看著蘇靜卉,眼神宛若能看穿人心一般凌厲,顯然是要她自己主動承認設計蘇云博一事。 而,若是換了旁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聽到這番話面對著這樣的蘇淵,恐怕不主動承認也該心虛的硬著頭皮連忙否認了,可蘇靜卉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恬靜的站在那里,聽到了,卻不承認也不否認,完全事外人的模樣,有那么一瞬間,蘇淵都恍惚的以為那事純粹巧合,與蘇靜卉半點無關,他錯怪她了…… 蘇淵抿唇,看蘇靜卉的目光多了一抹深邃的審視。只是可笑的是,他在試探這個女兒的同時,竟也隱約察覺到一抹正被這個女兒試探著的感覺! 很荒謬,很滑稽,卻就是讓人無法忽視,無法將其判為錯覺…… 蘇淵是從萬丈谷底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比誰都清楚鋒芒畢露不是好事,比誰都更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明刀快劍,而是陰謀算計,是溫水慢慢煮青蛙而自己是那只完全不知情的青蛙! 靜默僵持良久,終還是蘇淵主動打破了沉默,開口卻是風馬不相及的一句:“江南連續暴雨,已有成災之勢……我明日便啟程趕去?!?/br> 蘇靜卉緩緩抬眸,直直看著蘇淵,出乎蘇淵預想的還要冷靜鎮定,張嘴便問:“父親要去多久?” 那份淡定,似乎也傳染給了蘇淵,自然而然的便應道:“這得看天?!崩咸煺嬉^續暴雨降災,被派去的他又怎么可能想回來就回來? 聲落,他才反應過來的微微擰了擰眉。蘇靜卉不但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女娃娃,他怎么就…… 正想著,就見蘇靜卉緩緩勾了唇,笑得分明很淺,卻霎時間讓人覺得炫目,竟就看不真切她那雙眼了,只聽到她脆嫩輕軟的聲音:“天災確難擋,但這*嘛……卻是可避的不是么?” 說的是連續暴雨已有成災之勢,也就是還沒成災,還沒成災卻一派就派了個工部侍郎下去,還是要不了多久就跟親王成親家的右侍郎……不是有人刻意是什么? 朝堂上的勢力,豈止一兩三四方,各擁其主爭權奪勢必不可少的,就是要把對手往死里踩!蘇淵究竟是站哪一方的,蘇靜卉不清楚,也根本不用清楚,只當今丞相是他岳父這一層,他也脫不了干系的被直接畫入太子一黨…… 如此一來,可不就熱鬧了嗎?有人不愿蘇家跟親王府結親大了太子一黨的勢,林家退了蘇靜卉不鬧了,也就只好他們陰著上了,蘇淵這一去若是死于天災,婚事不黃蘇靜卉也得守孝三年,而這三年,可以發生太多事! 只是,那些人能陰出事來攪,要斷的是太子殿下丞相大人的手腳,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又怎可能會袖手旁觀?恐怕現在已經圍了一圈正研究著怎么合理又自然的把蘇淵弄回來了…… 蘇淵完全沒料到蘇靜卉一張嘴就說出那樣的話來,著實怔了瞬,繼而就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蘇靜卉,他那尚不滿十五的女兒! “不過……”蘇靜卉如沒見到蘇淵臉上的震驚,緩緩又道:“那位三公子不是不得親王爺眼的庶子么?”無權無勢的,怎么就這么多人惦記著他? 蘇淵收了震撼,沉了沉心又靜靜的打量了蘇靜卉一番,才道:“三公子的母舅秦氏一族,掌著三分之二個西北的兵權?!?/br> 蘇靜卉挑了挑眉,卻也不問那人的母親既然有這么雄厚的資本,卻怎么只是至死才是一個妾…… 不過,君王時代誰活著都不易,踩著刀口掌權握勢也能活得長久的,除了勾心斗角功力深之外,還得端得起舍得二字,秦氏一族甘愿讓女兒委身做了親王的妾,已是在向皇家伏地稱臣下氣得不能再下氣,皇家若是還不識抬舉的動他們的兵權……呵~,上位者的持衡之術,深奧得很! 蘇淵是預計蘇靜卉會問的,卻沒想到她不問,搞得他想好的回答卻扔不出去,不禁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但看著蘇靜的眼神又愈發不同了,還又道:“雖這些年三公子從不參政領軍,但……三公子的母親去的那一年,秦氏一族是第一時間把三公子接去了西北,一住三年……” 三年,一個年幼的孩子去軍營戰地待了三年,回來卻不參政不領軍,反而一股腦兒扎進了錢眼里,那秦氏一族還不吭聲…… 蘇靜卉冷不丁的笑了。 這年頭,人人一顆心八個眼兒,個個能把簡單復雜化,爺們要斗著爺們的狠,婆娘要爭著婆娘的寵,東家扔一點西家甩一塊,攪在一起可真就是熱鬧有趣剪不斷理還亂了! 說得好好的,還是嚴肅事,蘇靜卉卻笑了,蘇淵不禁擰眉。 蘇靜卉察覺到了他的不悅,收斂了笑,不慌不忙道:“天災難擋*可避,父親直管放心啟程一路小心,卉兒自會萬事謹慎?!?/br> 朝堂不是一兩家分勢,出手玩陰又怎可能只一家?連蘇淵這三品朝廷命官的主意都敢打,動她一個小小蘇靜卉又算什么?當然,好歹是親王的準媳婦,要動她也不可能明著來,而暗著來…… 她坐著等。 蘇淵看著蘇靜卉,不禁眨了眨眼,似乎想要確認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亦或者,是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 搭著那身威嚴的朝服,很是滑稽! 蘇靜卉當沒見,微微頷首:“若是父親沒有旁的事吩咐了,卉兒就先退下了?!?/br> 蘇淵愣了愣,張嘴卻忘了是要說什么的,一陣面色怪異后,擺擺手,放人了。 ☆、【39】來談生意的 蘇二爺蘇杰難得回來,即便是因為蘇桃氏早產而得的特別假期時日并不多,蘇老夫人也高興不已,暫且將蘇云博被打的事暫且擱了腦后,卻不想晚膳時,蘇淵又忽然宣布被派下江南的事…… 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頓時就又急轉而下了,蘇葉氏都顧不得怨憤的緊張起來。 “只是連續暴雨隱有成災之勢而已……沒事?!碧K淵說得簡單。 蘇葉氏倒也不是個沒腦子的,約莫猜到事情不簡單,不禁一時憤然的脫口而出:“地方上又不是沒人,又還沒有成災,怎么說派就派,還派誰不好偏偏派了您!” 蘇淵脫衣外袍的動作停了下,回頭看了過來搭手幫忙的蘇葉氏一眼,道:“卉兒就交托你了?!?/br> 蘇葉氏僵了瞬,想起蘇靜卉就想起了今天親手打了蘇云博…… 不免帶上了情緒,悶著應聲。 蘇淵頓時擰眉,卻還是緩著聲道:“凡事以大局著想,莫要為了那雞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懷,讓旁人有機可趁?!?/br> 蘇葉氏本能的應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瞪大著眼看蘇淵:“爺既然知道博兒是被卉兒設計害的,為何還要家法懲戒博兒!”還是讓她親自打:“博兒現在都下不了床了,在爺的眼里看來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有證據證明是卉兒設計了博兒嗎?” 蘇淵的反問,問得蘇葉氏一時無法反駁,但很快她便又道:“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前腳送瓜,后腳就送文房四寶,還偏偏是左mama去送?!?/br>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蘇淵淡淡道。 蘇葉氏渾身一震,只覺蘇淵的心徹底偏了蘇靜卉,激動之下不禁怒聲道:“就算如此?爺,卉兒是您的親生女兒,博兒也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么能如此偏袒……” 蘇淵一聽頓時板起了臉:“覽兒群兒不也是我的親生兒子?” 蘇葉氏頓時一窒。蘇云博從小就在欺負庶出的蘇云覽和蘇云群的事,她自是清清楚楚的,當然,她也不敢以為蘇淵半點不知情,但他一直以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是嗎?今天卻…… “雖不全是你肚子爬出來的,卻不論嫡庶全都是我的親生孩子,我自問素來一碗水端平,從不偏袒誰,也是信任你才將幾個孩子交給你管教,可你是怎么管教的?” 蘇淵說話間,又把剛脫出來的外袍穿了回去,居高臨下冷冷看著驚愕顫怯的蘇葉氏:“旁的事就不說了,就單說今天博兒的事!就算是卉兒設計了博兒又如何?卉兒還能捏著博兒的嘴讓他渾說八道?博兒的狂妄不是你縱出來的?說起來,你還該感謝卉兒這警鐘不但敲得不輕不重還是在出嫁前敲的!倘若博兒那份狂妄是在她進了親王府后才發作出來……” 看著面色蒼白的蘇葉氏瞇了瞇眼,冷哼:“該好好反省的,是你!” 說罷,拂袖出門而去,蘇葉氏想追都來不及,只聽到一句:“去郁翠園?!?/br> 而后,蘇葉氏等了一個多時辰未見蘇淵回來,便派了個丫鬟去探,卻得知蘇淵去了蘇云覽的生母柳姨娘那里留宿…… ——偶是分界線—— 玉嬌院。 夜已深,只有月光穿透浣紗和窗縫映入的房里昏暗不明,勉強看得到房內擺設的輪廓。 床上,早該睡下睡熟的蘇靜卉卻正盤腿而坐,雙目輕闔,有節奏的一呼一吸,御動體內那股日漸龐大的氣游走周身筋脈…… 上世為爭命,她可謂不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任何能延續性命的方法都嘗試,包括練氣功,而她運氣不錯,找到了太極的真正傳人得了真傳,雖然她當時身體太弱難以支撐其化為武力,因而至今不清楚其真正威力到底有多大,但,以她創奇跡多活了五年來看,絕對是不容小覷的! 而很幸運,上世修煉十多年的成果跟著魂一起飄蕩來了這異世,與這副身軀融為了一體,這幾日重拾偷練,不出所料好身體就是好資本,比起上世來簡直容易太多…… 慢慢呼出一口氣,蘇靜卉睜開了眼,隨手扯了袖子抹了抹額上的薄汗,下床準備喝口水就回床休息,卻不想一口茶才含入口,竟有“客”上門了! “誒呀呀,運氣出乎預料的好?!?/br> 人站在門外呵呵輕笑,男的,爽朗的笑聲很年輕,且顯然隔著門也知曉了她醒著…… 蘇靜卉微微擰眉,慢慢咽下那口茶,跟著張嘴就喊:“來……” 卻也只來得及出半聲門便忽地開了,緊跟著她便一動不能動且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身材高挑,著黑長袍無半點點綴物的蒙臉男子大刺刺走進房來…… 門開了,狡黠的月光悄悄然鋪灑進來,可他卻背著光,還蒙著臉,近在抬手之距蘇靜卉也連他外露的那雙眼都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皮膚很白,而他一直在看著她,卻是那種路過了順便掃一掃的純粹打量,讓人談不上厭惡,說不上喜歡,輕易便可忽略。 那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對方絕對是個人物! 而,反正也看不見,蘇靜卉干脆低了眸,至少以防萬一不讓他從她眼里讀到什么,卻愕然的發現,她跟他身高竟相差甚遠,她平視只能看到他胸口…… 她低了眸,他卻挑了眉,但也沒提,反倒再張嘴就來了句:“蘇大小姐,我來是跟你談筆生意的?!?/br> 蘇靜卉挑了挑眉,又抬眸看著他,擺著一臉不明所以。 “嘿嘿,做生意的嘛,消息自然靈通,聽說蘇大小姐最近發了不少財……” 他笑道,蘇靜卉隱約感覺他那雙眸也跟著彎彎的,但她沒來得及仔細再看,就被他忽然抬起的巴掌擋住了。 寬大的掌,修長的指,且越是昏暗越顯白皙,有種靈巧卻有力的質感,漂亮歸漂亮,卻,用得著幾乎貼在了她臉上那么近嗎?她又不是近視眼到看不清楚他伸了幾根手指,不過…… 那么近,她卻嗅不到半絲氣味,這是不自然的,也很難辦到! 蘇靜卉瞇了瞇眸,笑了,跟著就聽到他道:“五千兩,買蘇大人安然歸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