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麗妃一愣,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可以帶你出去!”沈青嵐淺笑著看向麗妃,她的容顏漸漸的衰老,眼角已經起了紋路,韶華不再,不知她出去,會有什么樣的變動! 麗妃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出去?她時時刻刻,沒有一刻不想著出去! “你有什么條件?”麗妃能圣寵不衰,自是有點小聰明。眼底有些防備的看著沈青嵐,稍稍后退了幾步。 沈青嵐見狀,不由得輕笑,果然不管過去多少年,都沒有磨滅掉她的警惕之心,可見麗妃有幾分手段。心中不禁猶豫,她的抉擇是否是對的? 麗妃似乎看出沈青嵐要反悔,心中一急,連忙說道:“只要我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你可記得安平?” 安平?她的女兒?麗妃隱隱記得皇后將她關押進來,聲音冰冷的告訴她,她的女兒被封為安平長公主,地位尊崇,無人能取代。 “安平如何了?”想到此,麗妃焦急的看向沈青嵐。 “她很好?!鄙蚯鄭挂凰膊凰驳亩⒅愬?,見她松了口氣,話鋒一轉道:“她被毒啞熏聾了?!?/br> 麗妃驟然一驚,面色愈發白了幾分。 “毒幺,你可識得?”沈青嵐再次開口問道。 麗妃身側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咬著唇瓣道:“不認識?!?/br> 沈青嵐挑高眉梢,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麗妃心底一突,仿佛她是一個琉璃般剔透的人,能被沈青嵐一眼看穿,慌忙別開頭,斂去了眸子里復雜的神色,慌張的說道:“我被鎖在這里頭,不見天日十年,如何會知曉毒幺?” 沈青嵐輕輕一笑,眼底似被風吹皺的一汪池水,蕩漾著漣漪。 麗妃一愣,不知沈青嵐是信了,還是不信? 沈青嵐端著石頭上的茶壺,斟茶,扔下一粒黑色的藥丸,茶水里冒著細密的泡泡,恢復如常。 “喝了,我就相信你!”沈青嵐將茶杯遞給麗妃。 麗妃一雙眸子明亮,看不見歲月的痕跡,微微一閃,端著茶杯沒有猶豫的喝了下去。 沈青嵐扯下麗妃腰間洗得發白的錦囊,上面針線歪歪扭扭,儼然是初學者繡的花樣。麗妃如此愛護,或許是安平繡的。 麗妃一驚,伸手要搶,可是身上被銬著沉重的鐵鎖,身手并不靈活,輕而易舉的被沈青嵐避開?!跋隳医栉矣靡幌?,三日后,我定會將你救出去!”說罷,沈青嵐便朝著一旁的石階走去。 忽而,腳步一頓,她似乎有嗅到了在幻陣中那男子身上的氣息,待她凝神時,那氣息越發的淡了。 麗妃疾步跑來,不相信沈青嵐還會來救她。 “你若隨我一道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條?!鄙蚯鄭估渎暤?。 麗妃心頭一驚,咬牙道:“三日便三日,你若不來,我便將你進來過的消息捅出去!” 沈青嵐嗤笑了一聲,疾步離開。方才一出石洞,便聽到許氏悠悠的聲音響起:“燕王世子妃,你費盡心思,為的就是這里頭的秘密??赡阒恢?,好奇心會害死人?” 聞言,沈青嵐心陡然一沉,許氏就站在假山前,神色淡淡,平靜無波的看著她,眼底的寧靜,格外的古怪。 沈青嵐面色沉靜如水,緩緩的側身走出來,收緊了手中那洗、白的錦囊,在許氏不遠處停了下來:“你不會透露出去?!笔愕暮V定。 許氏輕笑:“燕王世子妃膽子倒是不小,既然知曉我不會透露出去,為何會被我驚嚇的落了下去?” 沈青嵐抿緊了唇,她也是出來之后,才篤定許氏不會害她。若是許氏有心害她,便不會一個人在外等著她,甚至將周邊的暗衛給引走。 “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兒?!鄙蚯鄭箿赝褚恍?,將燕王府標志的玉牌,放在許氏的掌心,意味深長的說道:“各取所需罷了!” 許氏自是明白沈青嵐話中意思,欣然接受:“既然如此,我便讓人送世子妃離開?!?/br> 沈青嵐頷首,步伐輕盈的離開。 許氏望著沈青嵐的背影,回頭看了眼山洞,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從假山后,走出一個丫鬟,面色擔憂的說道:“大少奶奶,這回會萬無一失?” “不賭,怎會知曉?”許氏看著手心的玉牌,希望沈青嵐不會教她失望才是。 —— 沈青嵐回到府中,便接到一封邀請函,看到上面娟秀的幾個字,微抿著嘴角。揉了揉額角,透過半敞開的窗子,看著那男人眉眼溫柔的逗弄孩子,不禁嘆息,這都有妻兒的人,還是這般招蜂引蝶! “世子妃,去么?”陸姍看著上面赫連拉幾個字,心中隱隱覺得不妙,西域公主與世子妃并不相熟,這時尋上世子妃,無非就是為了世子爺。 虧得長順與長福防賊一般的,誰曾想世子爺親自送上門去,給那女人給瞧見了。 “去吧?!鄙蚯鄭剐闹者B拉不是這么容易打發的人,若是不去,恐怕赫連拉不會善罷甘休。 陸姍便去準備馬車,沈青嵐也沒有進去,轉身出府,上了馬車,直接去了煙雨樓。 煙雨樓是一間詩社,里面許多才子雅士。而赫連拉要了上好的雅間,沈青嵐到了,卻是瞧見詩社大廳的擂臺上,坐著一位身著湖綠色衣裳的女子。一縷悠揚婉轉的琴音,自她素白的十指間流瀉而出。絲絲入扣,驀然回轉,清脆凄美。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手指飛快的一滑,撥弄下最后一個音符,收攏了手指。女子盈盈起身,款款的走下擂臺,在沈青嵐的面前站定。 看著沈青嵐眼底的贊賞,清脆的一笑:“燕王世子妃?久仰大名!”目光里有著蔑視與不屑,完全不將沈青嵐放進眼底,這是與生俱來,身份上賦予她的優越感。在她的眼中,大越的皇上都禮讓她三分,何況是一個大臣的女兒?因著她極度的自負,從來沒有想過,為何大越的皇上為何禮讓她! 沈青嵐看著眼前美艷動人的女子,五官精致深邃,與宮陌鑰有幾分相似,當下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一時不知她要作甚。 方才彈奏的那一曲,即使她這個不懂琴的門外漢,亦是看出她技法純熟,琴音無懈可擊,宛如天籟。 身后傳來一陣如雷的掌聲,此起彼伏,沈青嵐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倨傲,昂揚著頭顱,睥睨著沈青嵐道:“今日邀你來,便是說說名份之事?!?/br> 沈青嵐心下好笑,與她談論名份? “我是代表著西域,來大越和親。貴國皇上允諾我可以自主選夫,而今我相中了燕王世子??上呀浫⑵?,我并不打算放棄。以我尊貴的身份為妾,自是打西域王室的臉,左思右想下,你若肯自動做小,你的一雙兒女,我可以不計較,依舊讓他們做嫡子嫡女。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人,知道什么樣的身份,更適合你?!焙者B拉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了來意,倒也是個爽快的人。 可她那一副施恩,生生讓人喜歡不起來,更多的是厭惡。搶著別人的東西,還想要旁人感恩戴德,簡直是癡心妄想! 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如今是大發慈悲,待赫連拉生下自己的兒女,又如何容得下她的孩子? 何況,她并不打算謙讓了自己的夫君。 “我覺得自己這個身份就很合適,暫時沒有換身份的打算。只是我怏怏大越皇朝,何時輪到一個小國公主隨意侮辱權臣?”沈青嵐話音陡然一變,厲聲喝道。 赫連拉被沈青嵐突然給震懾住,回過神來,覺得顏面盡失,冷笑道:“我何時侮辱權臣了?倒是你一個小小的世子妃,竟敢頂撞污蔑使臣,讓我這‘小國’公主開了眼界,大越皇朝的教養,也不過如此!本公主的琴技與度量,一樣的寬廣,便不與你計較!” 沈青嵐看了眼眾人,大家全都安靜了下來,只是看著她的目光,透著不同尋常,似乎有著譴責?;腥婚g明白,赫連拉倒是個有心機的女人,方才彈奏一曲,獲得眾人好感,如今她被自己譴責,眾人自是以為她失了儀態。 并且,方才赫連拉開始與她說的話,只有兩人聽得見。后面她的一番言辭,令人摸不著頭腦,又有赫連拉最后的一句話,倒是顯得是她嫉妒赫連拉的才藝,才會出口相譏。 揉著眉心,散去了眼底的疲憊,之前在幻陣耗費了心力,如今有些力不從心,著了赫連拉的道。 “公主相中我夫君,我心中甚是歡喜,因為我的夫君出色,適才入了你的眼。隨后,便是憂愁,夫君與我琴瑟和鳴,斷然是不能娶了公主,怕誤了兩國結秦晉之好?!鄙蚯鄭節M面的憂愁,隨后,眉宇間隱匿著一抹厲色,隱有威嚴的說道:“沉下心來想,西域此番聯姻,是臣服大越。為表誠意,便讓公主你來和親。我大越的男兒自是有大才之人,由著你這般挑剔精選,是我大越皇上對公主的厚愛,若是因為我夫君不能休妻另娶公主,因而便壞了兩國聯姻,豈不是侮辱了大越的男兒?除了夫君,便無人配得上你?” 這些話,引起了在場身為大越男兒的共鳴,誰都認為是自己好,自己國家的人好??粗者B拉的目光,便變了味,一個小國來的公主,皇上恩準自主選夫,便是格外開恩,竟是敢挑三揀四! 赫連拉一時怔住了,沈青嵐說的也沒錯,雖然是有偏離了原話,可她方才就是接著他們沒有聽見前面的話,適才編排沈青嵐,讓人誤會。如今,沈青嵐利用這一茬反過來對付她!心下警覺了幾分,水袖一甩,便上了二樓雅間。 沈青嵐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樓,進了雅間,赫連拉的婢女慌忙將雅間的門給掩上。 “世子妃今日這番話,是沒有轉圜的余地了?”赫連拉眼底閃過一抹冷芒,端著桌上的茶水,淺淺的抿了一口,斜眼睨著沈青嵐:“你若無法接受正妻淪為妾侍,本宮便大度的與你平起平坐!” “我介意!”沈青嵐嘴角凝著一抹冷笑,絲毫不松口。 敬酒不吃吃罰酒! 赫連拉面色陰沉,布滿了陰霾,她堂堂一國公主,愿意屈尊降貴的與她共侍一夫,她竟是不領情! “本宮會進宮奏請皇上賜婚?!焙者B拉一臉得意的笑道,她已經讓宮陌鑰進宮探口風,這件事兒,也算是十拿九穩了???,她看到沈青嵐淡定從容的模樣,心里便膈應的慌,摸出一枚火焰令牌道:“漂亮么?這是世子爺送給我的玉佩,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非他不嫁!” 沈青嵐目光一滯,看著那形狀,赫然就是慕容清云要的火焰令! 心里有著驚訝,當初不是在宮陌鑰的手中么?宮陌鑰與皇后水火不容,又怎會將火焰令給了皇后的女兒? 沈青嵐不以為意的說道:“他這個人生平就一個優點,喜歡做善事?!?/br> 赫連拉面色一僵,霎時面紅耳赤,這個賤人,竟是暗諷她是個叫花子,齊景楓給她這枚玉佩,不過是施舍! 緊緊的捏著拳頭,強壓下心底的怒火,展顏一笑,擺著撩人的身姿,嫵媚的笑道:“那是很大方的,將祖傳的玉佩給我。是不是說……我在世子爺的心中有所不同?” 沈青嵐沒想到赫連拉這般難纏,看著赫連拉那傲人的身姿,冷笑道:“是不同,可惜啊,他想娶的是紅袖添香的妻子,而不是胸大屁股大的乳娘?!?/br> “噗呲!” 忽而,窗口傳來一聲悶笑聲,沈青嵐轉眸望去,便看到一襲黑衣,曼珠沙華妖冶在他衣裳上綻放的慕容清云,翹著二郎腿,托著腮,狹長的眸子里笑意漣漣,倚坐在窗子上。 赫連拉臉色青紫,冷哼了一聲:“牙尖嘴利,本宮自會稟明皇上!”說罷,瞪了慕容清云一眼,怒氣沖沖的離開。 沈青嵐斟了一杯茶水,晃蕩了一下,飲了一口,將茶杯砸向慕容清云,在他躲閃的瞬間,傾身上去,抓著他的衣襟,深嗅了一口。 不對! 幻陣中的人,當真不是他? 那會是誰? 慕容清云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狐疑,戲謔的抓著沈青嵐的手腕,湊頭緊貼在她的臉頰,曖昧的說道:“獻身?”輕輕嗅著她她發間的清香,陶醉道:“看在你如此真誠的份上,我便勉為其難的接受?!?/br>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沈青嵐的耳后,泛起了粒粒雞皮疙瘩,心底一陣惡心。伸手推開慕容清云,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道:“何時來的京都?” 慕容清云把玩著腰間用金線套著的一枚血色玉佩,對沈青嵐招了招手,一臉的神秘?!澳氵^來,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br> 沈青嵐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手腕突然被慕容清云攥住,指尖一痛,一滴殷紅的血珠落在他手心那一枚血色玉佩上。瞬間,便被被玉佩吸盡。 沈青嵐心中震驚,驀然想到了幻陣,面色微微發白,不斷的回想著白衣女子蹲在血池邊,洗滌著皎白的絹帛。 慕容清云看到沈青嵐神色呆怔,眸子里一片血紅,臉一沉,手指微動。 “唔——”沈青嵐捂著疼痛的手指,瞪了慕容清云一眼。 慕容清云見沈青嵐并無大礙后,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可以走了!” 沈青嵐臉一沉:“你說話不作數?” 慕容清云揚了揚手中的玉佩,笑嘻嘻的說道:“你不是見到了?這塊玉佩會吃血!” 沈青嵐眼角微抽,多看了他兩眼,份外的熟悉:“你又沒有見過一個血池……” “無趣的緊,找呆子下棋去!”不待她話說完,慕容清云搖擺著朝門外走去。 沈青嵐驀然心驚,抓住了慕容清云的袖子,詫異的問道:“你們都進京來了?”紅玉呢?紅玉與長順去找納蘭卿,可是他們回京了,那是否落了空? 面色一白,搖晃著慕容清云的袖擺,焦急的問道:“納蘭呢?他在哪里?” 慕容清云似乎看出了沈青嵐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們在回來的道上,碰見一個通體黑色的丫鬟,呆子認出是你的貼身侍婢,給她診治,可是耽擱了救治的最佳時機,毒入肺腑,無解?!?/br> 無解!又是無解! “若是回隱族,便還有一線生機。但是一個丫鬟,卻不足以讓我出手。除非,你隨我一道回隱族!”慕容清云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舔舐著唇瓣,散漫道:“給你三日時間思考,錯過了這個機緣,即使你同意,我也無力回天?!?/br> 沈青嵐怔忪的跌坐在凳子上,失神的看向前方,久久沒有回神。就連齊景楓何時來了,也不知曉。一心沉浸在慕容清云的話中,他可謂是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軟肋。 心中對慕容清云,在這一刻,隱隱生出了一絲恨意??偸菬o時無刻,不再想著法子拆開她與齊景楓。她心中很不安,似乎這一走,便很難再回來。 “嵐兒?!饼R景楓看著她呆坐在雅間里,憐惜的握著她的手,干澀的說道:“生死有命,紅玉并不愿意見到你如此傷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