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大少奶奶!”寶兒和紅玉驚呼道,眼底都是有著不贊同。出了事,她們反正是個丫鬟。大少奶奶不一樣! “這是命令!”龔青嵐語氣清冷,卻是不容置喙! 二人立即閉了嘴,暗一提著兩個人,坐在最后面的一輛,馬車上。 紅玉與寶兒心中一驚,大少奶奶早有準備? 這樣一想,心底倒是鎮定了下來! 龔青嵐追著右邊那條道兒去了,緩緩的開口道:“長青?!?/br> 須臾,長青躍進了馬車內。心底有些驚訝,大少奶奶怎得知曉他來了? “你說,成國公府二公子,他的武功如何?”龔青嵐判斷著她的思路是否正確,若正確,寶兒與紅玉,便是會安全許多,身邊有暗一照顧著。 “成國公府二公子,自小便是隨著他父親在邊關生長,長大后便是武藝超群,不過那是在手中有武器的時候。若是沒了武器,就像是折斷了翅膀的雄鷹!”長青擰眉道,語氣里有些可惜。 這可是致命的弱點! 龔青嵐掀開簾子,打探了一下地勢,看著那條河流道:“這里的河流一直順著官道下流?” “對,一直通達水鄉之稱的渭城?!遍L青將這條河分布與地勢,細致的描述了一下。 龔青嵐手指遮水,在小幾上比劃了幾下,忽而道:“你若對上成二公子,有幾分勝算?” 長青一愣,大少奶奶的語氣,仿佛他們的敵手是成二公子! “三成!” 太低了。 大約到了半刻鐘,前面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龔青嵐睜開眼,便看到馬車的烏蓬打開,成翔大赤赤的坐在馬車上,斜睨著眼,望向龔青嵐所在的馬車道:“本公子本不想出來,直接讓齊大少奶奶,做個不明不白的冤魂??杉热荒悴鲁隽吮竟?,自然也就露面,讓你死得明白一些?!?/br> 龔青嵐緩緩的卷起車簾,彎身走出,站在馬車前面的橫板上。一襲月白輕紗逶迤垂落在地,微風吹拂,裙裾搖擺。淡淡的睥睨著不遠處的成翔,絲毫沒有懼意,反倒是怡然自得的走下馬車。 “成二公子真愛說笑,什么死不死的,這三更半夜說出來,怪瘆人的。你若要尋死,好歹要等我走了再死。否則,我今夜可是不能好眠了?!饼徢鄭辊獠街梁舆?,望著河水平緩的流淌。天際的星辰映照在河水里,被波瀾給絞碎,星星點點的似明鏡碎片。 成翔眼底閃過戾氣,看著她,就這樣,隨意的往河岸邊一站,身后映照的圓月,倒成了她的背景,舉手投足,皆是風華自成。 到底是什么,讓她如此有膽量,一個人尾隨他而來。知他有心要她的命,卻依舊淡然處之。周身沉靜悠然的氣質,盡顯優雅高貴,似乎,并沒有把他放進眼底。 呵! 倒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縱身躍下馬車,成翔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走近龔青嵐。手中端著的酒杯,里面晃蕩著猩紅的液體。 “齊大少夫人真會說話,這大半夜不都適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么?”成翔說得別有深意,目光銳利的順著她的臉龐,落在優美弧線的脖頸,一路向下探究。 龔青嵐眼底的寒芒一閃而逝,垂目斂去,很好的掩飾住。抬頭,鳳眸里如水洗一般的清澈,布滿了疑惑:“敢問成二公子,大半夜將我引出來,不會是為了敘舊?若不曾記錯,我們不曾相識過吧?既然如此,自然就沒有深仇大恨,動不動將死掛在嘴邊,成二公子若真的死了,倒真冤枉我,背上了你這么一條人命?!?/br> “哦?你也怕?”成翔眼底閃過陰霾。 “都說債多不壓身,可我這心里總歸是惴惴的。畢竟這么威風的將士,死在我這婦人手上,傳出去自然是會風光無限??晌疫@么低調,不喜歡高調的作風,倒是為難我了?!饼徢鄭棺旖悄荒ㄐ?,透著無盡的冷意。 成翔眼底掀起浪潮,如鷹眼一般的緊盯著龔青嵐,似乎要將那銳利的目光,幻化成劍,直取她的命脈! “齊大少夫人莫要嘴上逞威風,待會刀下成狗熊!”成翔拔出了斜插在腰間的佩劍,刀身出鞘,散發著森冷的寒芒?!斑@把刀許久不曾飲血,用你的血祭它,是你的榮幸!” “第一次見面,將我撞傷,第二次見面,便要我的命。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白,總歸要有個理由?!饼徢鄭箶n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冉兒因你而昏迷,至今不醒,生死未卜。大夫說已經無力回天,她最后一次清醒的時候,喚著你的名字。既然她這么想念你,我自然不忍她一個人孤單,便將你送去給她做伴?!背上柩鄣组W過痛苦之色,他至今都記得,聽到她的噩耗,是怎樣徹骨的痛。他離開成國公府出征,她還嬌俏可人的拉著他的衣袖,說等他回來,卻不知,回來是這樣的光景! 果然是如此。 龔青嵐輕吁口氣,抬眼,便瞧見他高舉著劍,朝她刺來。 龔青嵐眼底閃過驚慌,看著成翔步步逼近,長劍抵在她的胸口。龔青嵐雙腿下意識的朝后退,臉上也跟著變了色,慌亂的說道:“有話好好說,你別……啊……”企圖避開他的掣肘,背朝后仰,急促中腳下騰空,‘噗通’掉落在河里。 成翔一怔,看著她在河里亂無章法的撲騰幾下,便沒有了蹤影,冷冷一笑:“老天爺都要收了你的命!” 轉身要上馬車,忽而,察覺不對! 她好似自一下來,便站在河邊,那么唯一有個可能,便是伺機逃走!可一個婦人,她會泅水么? 猛然轉身看去,果然,幾米遠的河中央,她露出了水面,朝他露出一抹笑。那抹笑,透著狡黠和嘲諷。 成翔勃然大怒! 周身散發著煞氣,看著她快速的朝上游游走,縱身躍下河水,身形矯健,不過一瞬,便是游到了龔青嵐的身邊。 龔青嵐似一尾滑溜的魚,從他的鉗制掙脫,游向岸邊。 成翔看著她游走的方向,是在一顆高大的樹下,那里是個陡坡。即使露出水面,也是不易上岸。眼底閃過陰冷的殺氣,你這是自尋死路! 龔青嵐游到橫長在岸邊的樹下,樹枝大多數,都浸泡在水中。在下面摸索了一陣,轉身看到成翔跟了過來。手臂伸長,眼見著要抓住她。 龔青嵐心頭一緊,急急朝水底游去,攪渾了河岸邊的水。 成翔眼見著就要抓住她,見她忽而沉下水底,攪渾了沉淀的泥土,眼前看不見水底的情況,根本辨不清她在何處。感受到身邊水流波動,睜開眼,渾水漸漸清澈,看到她游到他的身后打算逃走,猛然伸手抓著她,扣住她的脖子。 龔青嵐伸腳猛地踹著他的胸口,成翔在水底沒有著力,被她用力一踹,朝后跌去。 嘩啦—— 攤放在水底的網,驟然聚攏,將成翔吊掛在樹上。 龔青嵐破水而出,濺起無數的水花,裙裾在水底綻開,似一朵水出玉蓮。朦朧月色下,清冷而妖媚,臉上滑落的水珠,泛著琉璃般的光澤。 漂浮在河面上,龔青嵐清淺的笑望著滿臉憤怒的成翔,搖頭道:“成二公子征戰數年,難道你的師傅,沒有教你不可輕敵么?” 早在寶兒談到馬車上火焰的標志,她便知道那是成國公府的標志。她只與成翔有過摩擦過節,馬車內斷然就是他了。 為何篤定他沒有去其他的馬車,那是成國公府的馬車,都是不能乘坐奴仆,等級制度極為嚴格。適才,在馬車上,成翔身邊沒有伺候的人。 而她詢問了長青,成翔的底細。他只有三成的勝算,多半是輸??粗苓叺牡貏?,她便只有偷巧取勝。成翔在水里,便是戰斗力減弱,身法舒展不開,不似在陸路那般的強勢。 她便讓長青,將捆綁雜物的絲網拿走,趕水路,搶在成翔前面,在河岸邊的樹下布網。她下馬車,便站在河邊,待成翔要殺她時,便刻意制造成失足落水,引爆他的怒火,將他給引到樹下放網的地方。等他游來,她便潛到水底搬開一塊壓制的石頭,將水弄渾濁,他便看不到前面的網。 借機游到他的身后,制造動靜,他便來不及看清前面的網,被她引住視線,出其不意的將他踹進網里,藏在繁枝密葉里的長青,便將網拉緊。 “你使詐!”成翔恨不能碾死龔青嵐,這惡婦,居然,居然將他捆在網里! “兵不厭詐!”龔青嵐笑著搖頭道:“成二公子能滅敵,而不被敵軍殺了,也真是僥幸!” “你——” “嘭!”長青跳出樹枝,拿著劍鞘揮打在成翔的后腦勺。眼底對龔青嵐滿是欽佩,成翔將他們引出來,他沒有多少的勝算,叫大少奶奶回去。大少奶奶說后邊有埋伏,果真藏著十幾個人在后邊。若是他們往回走,怕是就劫殺了。當時聽到這個計劃,他心中忐忑不安,如今,倒是他小瞧了大少奶奶。 龔青嵐嘴角扯了扯,以前小時候無意看到季姨娘將其他的庶子,推到水里淹死,她害怕會淹死,為了活命悄悄學的泅水。如今,倒真的是保了她一命! “將他倒掛在城門口?!饼徢鄭估湫?,知曉李鳳姣這件事成翔有參與,但不只有他。只要把成翔掛在城門口,與他勾結之人,必定會出來! —— 回到府上,龔青嵐遠遠的,便瞧見齊景楓穿著單薄的站在門口。 心頭微微一暖,似乎滿身的寒氣,都被驅散了去。 身上包裹著大氅,里面是濕透了的衣裳。對上他清冷的眸子,驀地,有著心虛。 齊景楓見她目光躲閃,頭發濕答答的披散在身后,臉色泛白。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手,轉身,進了府。 龔青嵐心底‘咯噔’一下,出城門時,聞到長青隨在他身邊染上的熏香氣息,她便知道壞事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看來,份外的嚴重! 連忙踏下木梯,追趕了上去。雙手拉著他的衣袖,晃了晃,底氣不足的說道:“夫君,這次失策了。下次,帶上你一同去??珊??” 齊景楓駐足,清幽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唇色因寒氣凍得發紫,臉倏然沉了幾分。 龔青嵐咽了口唾沫,最怕見他生氣。 “我下次不在熏香點安神香……”龔青嵐認錯態度良好,可感受到空氣驟然冷了幾分,連忙打住了話頭。恨不能咬斷舌頭,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齊景楓見她如鵪鶉一般,低著頭,縮著脖子。心底既生氣,又心疼,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到燕王府舉行儀式時,你這段日子,便在海棠苑呆著?!饼R景楓嗓音清冽平緩,絲毫沒有怒火。 龔青嵐卻心里直打鼓,他越是如此,便心底越是氣急。 這會子,都禁足了! “夫君,明日晨我得出去一趟……” “我明日去一趟西域?!饼R景楓冷冷的打斷她的話,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 龔青嵐怔愣的站在原地,被他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長青見大少奶奶如此,心里暗暗地想:饒是大少奶奶再如何厲害,還是被大少爺給鎮壓的死死不能夠翻身! “大少奶奶,你莫要心急。大少爺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一趟西域?!敝皇?,原本大少爺取消了行程,不打算去了的。 這后半句話,長青卻是沒有說出口。 龔青嵐又怎會不知?齊景楓對凡事都有著極高的要求,他若要出遠門,必定提前三兩天就開始準備。這次卻是毫無動靜,便是臨時起意。 拖著步子,疲憊的走進屋子,齊景楓已經和衣躺在床上。 龔青嵐見紅玉寶兒還沒有回來,去了凈室一趟,打算隨便用點冷水洗了??煽吹嚼锩嬖⊥懊爸v騰霧氣的熱水,眼眶似被熏熱了,氤氳著水汽。 沐浴換好了裘衣,龔青嵐擦干了頭發。坐在床榻邊,他側身躺著,背對著床外。伸手想要碰他,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龔青嵐感覺他身軀一僵,便知他沒有睡,心神一動,從書案上拿著筆墨紙硯,放在內室,正對著床榻的八寶桌上。提著筆,抄錄著懺悔書。 齊景楓不想理她,聽她打噴嚏,心里心疼??梢娝鍪铝钏嵝牡跄?,便狠心不去管,讓她長記性。 怎知,她卻是沒有睡覺。而是窸窸窣窣的拿著筆墨紙硯寫著什么。這一寫,便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心下,有些按捺不住,擔憂她的身體。 龔青嵐抄錄了小小的一疊,看著他的身子崩的更緊了。眸光微閃,捂著嘴干咳幾聲。寫幾個字,便又一陣咳嗽。 見他依舊沒有動靜,龔青嵐心想這次肯定沒這么好哄了。 鼻子癢的厲害,又是一個噴嚏。手上的戳倒了茶杯,‘哐當’倒在桌上。 齊景楓忍不住的坐起身,看著她手忙腳亂的將宣紙拿開,免得被茶水弄濕了,衣袖上沾染著一點墨汁。 起身,利落的替她整理好,看著她抄錄的東西,目光一頓,緩緩的放下,走出內室。 “夫君若是不原諒我,我便……便抄滿一千份,再睡覺?!饼徢鄭故帐昂脰|西,作勢去書房,見他沒有反應,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便開口道:“不吃不喝也不睡!” 齊景楓腳步一頓,聽著她近乎無賴的話,又好氣又好笑。 “對了,聽說鳳鳴要來信了。你去西域也好,便是不會被他給氣著?!饼徢鄭拐f罷,也覺得她肯定發燒了,腦子糊涂了。否則,怎會做如此幼稚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