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只有一些不透明黃褐色斑塊,不似這一支,通體都是?!标惛t放下紅參,替龔青嵐切了脈,笑道:“你體質經過雪蓮的改善,這癡兒藥與你無用,比較嗜睡,斷了藥過幾日便無礙?!?/br> 龔青嵐看著紅參若有所思,雖然猜到他們會在母親給她的藥里下毒,卻不得不讓她慎重,母親的藥里,是否也容易遭毒手? “勞煩陳府醫?!饼徢鄭怪x禮,隨即讓人將陳府醫送出府外。 “大少奶奶,您知曉是誰么?”呂寶兒望著桌子上的紅參,眸光微閃,將她來府中兩日來打聽的消息串聯起來,隱隱有了數。 龔青嵐淺笑,在蕭笑拿走齊景楓的玉佩,她便有了鎖定的目標?!皩殐?,你給我去做一件事?!饼徢鄭乖趨螌殐憾鷤榷诹藥拙?,呂寶兒眸子晶亮,轉身跑出了院子。 “大少奶奶,交給寶兒,不會辦砸了吧?”紅玉有些擔憂,相處不久,不知她的稟性。 “她是個聰慧通透的姑娘,只有十一歲,便有這股靈氣,不是那些腌臜之人?!饼徢鄭乖谒敫畷r,觀察過她一日。院子里沒有事兒做,便去馬房,替馬夫做事。幫忙帶著她節省下來的膳食,送給住在破廟里的母親。 存有孝心的人,想來也壞不到哪里去。 “大少奶奶……”紅玉嘴角翕動,欲言又止。 “你請個大夫去十里坡的土地廟里,給藏在菩薩后的婦人看診?!饼徢鄭箵]了揮手,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紅玉無奈,只得照做。 —— 夜幕降臨,萬籟俱靜。 城郊通往進城的必經之路,出現幾道鬼鬼崇崇的身影。 為首的女子,藏在半人高的草叢中,壓低嗓音問著身側的丫鬟:“芹兒,看到火光了么?” 丫鬟伸長了脖子,望著坡下的官道,搖了搖頭:“沒有。小姐,我們來早了么?” “不會,今夜是個難得的機會?!饼徢嘌耪f話時,微微側仰著頭,慘白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上,嬌柔的面龐,布滿了算計?!白⒁饪匆惠v黑色平頂四方的馬車,經過后,你學布谷鳥叫一聲。待看到有侍衛舉著火把的馬車經過,你就叫喚兩聲?!?/br> 芹兒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辰,一輛黑色平頂的四方馬車緩緩的在官道上駛過。 “布谷?!?/br> 龔青雅聽到了叫聲,示意身旁另一個丫鬟,將她的衣裳給剝了,在脖子、胸口、手臂上掐成淤紫色。 陣陣的刺痛點點的散布開去,痛得龔青雅差點呼出聲,緊緊的捂著嘴,催促道:“手腳麻利一點?!?/br> 丫鬟嚇的手一抖,這一下正好掐在豐盈上,失了手,重重的力道,掐成了烏紫色。 “唔——”龔青雅忍受不住的失聲痛呼,反手一巴掌扇在丫鬟的臉頰上:“作死的賤人!你要掐死我?” 丫鬟怯怯懦懦的捂著臉,不敢吱聲。 “快滾!”龔青雅滿臉怒火,揉著胸口,緩解著疼痛。 “布谷、布谷?!?/br> “滾回來!”龔青雅一驚,連忙將丫鬟喚回來,探出頭看坡下,一輛朱輪華蓋車不緩不慢的駛來,前后各有六名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可見里頭之人的身份不凡。 “快,快點撕?!饼徢嘌攀置δ_亂的把發髻弄斜,衣裳撕爛,露出半邊春光。杏色的肚兜掛在胸口,龔青雅用力扯斷了細繩,倒在草叢里滾了幾圈,忍受著荒草扎刺肌膚的疼痛,滾完最后一圈,后背抵在尖銳的石子上。刺骨的痛,讓龔青雅眼底泛著淚花,大聲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不——不要過來——” “救命——救命啊——” 龔青雅滿面淚痕,雙手在空中揮舞,雙腿不斷的踢蹬。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豎著耳朵聽下邊的動靜。 果然,尖銳凄厲的嗓音傳到馬車內的人耳里,低沉渾厚的嗓音說道:“可有人在喚救命?” 馬車停了下來,侍衛張望了幾眼,恭敬的說道:“回將軍,山坡上有女子的呼救聲?!鳖D了頓,趙默警惕的說道:“將軍,您此次秘密來燕北,并沒有聲張。這女子出現的太過巧合,恐怕有詐!” 沈長宏銳利如鷹的眸子,望了眼車簾,閉著眼靠在引枕上,擺手道:“你去查探!” 趙默猶豫了片刻,翻身下馬,闊步朝山坡上走去,便看到一名女子哭紅了雙眼,雙手捂著胸口坐在地上,滿身狼狽,楚楚可憐的極惹人心生憐惜。 龔青雅見到來人,嚇得朝后一退,驚恐的瞪著趙默,喃喃的說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趙默停駐腳步,看著她膚若凝脂,上面卻布滿了曖昧的痕跡,眸光微閃,卻是明白方才發生了何事。 “姑娘,你先將衣裳穿上??捎杏浀梅讲糯跬降臉用??”趙默背轉過身,冷靜的詢問道。 龔青雅微微一怔,啜泣的說道:“我……我不曾看清楚他的樣貌,依稀間瞧見他穿著月牙白的錦袍,身上有著淡淡的藥味……”說到此,龔青雅捂面痛苦,傷心欲絕的說道:“多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倘若不是你及時趕來,我,我的清白恐怕不保。只是,沒臉茍活,只愿一死了之,來世再報答爹娘養育恩情!” 龔青嵐跌跌撞撞的起身,俯身就要朝坡下跳去。 趙默快速的抽出劍鞘,擋在她的身前,制止道:“姑娘,莫要輕易尋短見。歹徒若是方才逃走,我們往前追,還來得及?!?/br> “我,我不知,我是被一輛黑色的馬車擄來……”龔青雅垂著眼角,遮住眼底一閃而逝的喜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等人追上前面那一輛黑色平頂馬車,齊景楓這輩子休想甩掉她!輕薄女子,本就要對她負責。若是他不愿意,馬車里的那位定然也會要他許她名份! 趙默見她不似方才那般激動,便先下坡回稟將軍。腳下踩著一塊物件,抬起腳,腳下是一塊羊脂玉,正面上刻著一片楓葉,中間一個楷體的景字。翻看玉佩,背面是齊家圖騰。 心中一沉,趙默加快了腳步,并沒有看到龔青雅眼底閃過得逞的精芒。 “將軍,山坡上有位姑娘被輕薄,屬下在草叢里拾到一枚玉佩?!壁w默將玉佩遞了進去。 沈長宏摩挲著手中溫潤細膩的玉佩,沉吟了片刻,便親自步下馬車:“趙兵,你去前方追趕歹徒?!笔直吃谏砗?,上了山坡。 這是插手管了? 趙默不敢耽擱,立即跟了上去。 龔青雅看著來人大越四十左右,面龐線條冷硬,五官端正俊秀,一襲金色滾邊的黑色錦袍,整個人散發出冷冽威嚴的氣息。 往那隨意一站,便給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龔青雅嚇的忘記了哭,怔怔的看著俊美不惑的男人,雖然與她父親同歲,絲毫不顯老態。比年輕的男子成熟穩重,飽含滄桑。更加的迷人! 沈長宏眸光一凜,迫人的寒氣,直逼龔青雅。 龔青雅渾身一個激靈,濃烈的煞氣,使她四肢冰涼,猛然發覺她看的是何人!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將頭埋在胸口,她怕多看一眼,便會露了陷。 沈長宏出生寒門,一舉進京考上了武狀元,得到前朝貴族千金的青睞,身份水漲船高。在前朝覆滅后,遠赴邊關。從一個先鋒,爬到了如今正一品大將軍的位置。卻是至今未娶! 其中什么緣由,外人不得知。有人傳言,沈將軍心愛的女子病逝,他便終生不娶。最是痛恨玷污女子清白,卻不愿負責的男子。 正是看中這一點,龔青雅才奮手一搏! “齊景楓?”沈長宏低低的吐出幾個字,有些意味難明。 龔青雅渾身一顫,抽泣道:“小女不知……懇請大人為小女做主……” 沈長宏不再開口。 不到片刻,便是有人將一輛黑色平頂的馬車攔截回來。龔青雅心中狂喜,可看到掀簾下來的人,渾身一震,見鬼一樣的瞪圓了眼。 龔青嵐攙扶著紅玉的手下來,遙遙望見龔青雅眼底的震驚之色,嘴角勾著一抹冷笑。走上山坡,驚訝的說道:“meimei,怎得是你?方才侍衛說這兒有個姑娘出事兒,歹徒坐著黑色的馬車。我這心里頭古怪,卻也不好強行走了,便隨著侍衛來一遭,不曾想是你!”說著,龔青嵐滿臉的擔憂之色,關切的問道:“可有找到歹徒?” “jiejie,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姐夫的貼身玉佩……”龔青雅淚水滾落,絕望的說道:“meimei沒臉活下去了,失了清白,茍活在世,平白辱沒了龔府門楣?!饼徢嘌耪f罷,渾身被抽去力氣一般,癱軟在地,空洞的目光里,沒有一絲求生的*。 這時,一個滿頭大汗,渾身狼狽的丫頭走來,抱著龔青雅嚎啕大哭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芹兒……”龔青雅喚了一聲,主仆兩便抱頭痛哭。 沈長宏望著龔青嵐纖細的背影,聽著她們姐妹兩的對話,心知這女子是齊景楓的妻子,那么便是龔府的大小姐龔青嵐,被污了清白的女子,則是龔府三小姐龔青雅。 “這麼晚,齊少夫人坐著馬車進城?”趙默從只言片語中,察覺到了問題。齊景楓的玉佩落在事發現場,受害人指控輕薄她的人坐著黑色的平頂馬車離開。而他們攔截的正是龔青雅所描繪,里頭卻沒有嫌疑人,反倒是坐著嫌疑人的妻子。莫不是為了替嫌疑人遮掩? “前方不遠是我陪嫁的莊子,前兩日摘了幾筐葡萄不曾帶回府。今日里特地去挑選葡萄釀酒,誰知馬車壞了,待修好后,已是到了這個時辰?!饼徢鄭咕従彽幕卮?,目光淡淡的掃過沈長宏,卻定住一般,怔怔的望過去。 沈長宏看著龔青嵐的樣貌,也是渾身如雷擊,緊繃僵直。 龔青嵐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想那歹徒見有人來,斷然是不會坐馬車離開,那定然是會在坡下碰見了這位大人??赡苁窃谶@背山躲藏了起來,勞煩這位大人差人去找?!鳖D了頓,龔青嵐看著沈長宏說道:“大人,可否將玉佩給我瞧瞧?!?/br> “自然?!鄙蜷L宏將玉佩遞給龔青嵐。 龔青嵐看著玉佩,驚道:“這塊玉佩可不是我昨日里弄丟的玉佩么?” “jiejie,meimei并沒有想要嫁進齊家,姐夫如此……如此待我……我也從不曾想要他負責。你不想我嫁進齊府,也莫要如此污蔑我!”龔青雅面容凄楚,聲淚俱下的辯白。 趙默看了眼龔青嵐,覺得她著實不該如此說。她夫君做出這等齷蹉之事,她不去替meimei討公道,反而狡辯,暗指她meimei偷拿了玉佩,誣陷齊景楓。若是誣陷,龔青雅身上的痕跡做何解釋? “meimei,我何時污蔑你了?昨日里玉佩丟了,我便報了官,就怕有人拿著這貼身的物件做些觸犯律法的事兒,栽贓給夫君,十張嘴也說不清?!鳖D了頓,龔青嵐看了眼沈長宏說道:“與這玉佩一同丟失的,還有一個碧玉美人鐲。正是因著這手鐲貴重特殊,我特地與知府大人著重說了,是魏太妃給的見面禮,極為貴重,讓他仔細為我找找?!?/br> 聞言,龔青雅臉上的血色盡失,隱隱明白,她這設局人,掉入了獵物布置的陷阱! “你說謊!”龔青雅陡然拔高嗓音,跪求著沈長宏:“大人,不是這樣的。小女被輕薄時,隱隱有所察覺,卻不敢斷定是姐夫。怕沒有證據說出來,傷了姐妹和氣??扇缃瘛璲iejie為了姐夫,將臟水盡數潑在我身上,我便忍不住辯白幾句。雖然jiejie是龔府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維護夫家實屬應該??晌沂驱徏业呐畠?,就算以死明志,也斷然不能叫人給污了龔家清譽?!?/br> 龔青嵐見她說的大義凜然,心中冷笑連連?!癿eimei,你不是不知是何人么?那登徒子若要將你輕薄了去,定是不會讓你見到他的樣貌。你在驚慌恐懼時,怎得就知曉這樣清楚?” “這……”龔青雅一時答不上話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嚶嚶抽泣道:“jiejie是在怪meimei么?meimei再如何,也是齊府二少爺的未婚妻子,為何要誣陷了姐夫?” 趙默對龔青嵐有些不滿,meimei被她夫君輕薄了去,還如此咄咄逼人的逼迫。不是不給龔青雅活路么? “meimei,你是在懷疑你姐夫的人品么?上次你入住齊府,替jiejie照顧你姐夫,三更半夜,替你姐夫鋪床送宵夜,若他要輕薄你,為何要等現在?看到這塊羊脂玉,我便懷疑可是有人偷了他的玉,輕薄你陷害他?!饼徢鄭寡鄣子兄徽`解的傷痛,盈盈含淚的看著龔青雅,滿是委屈。 趙默適才明白龔青嵐話中的意思,原來她一直不是說龔青雅誣陷,而是另有其人冒充齊景楓? 可她出現的太過巧合,不得不讓人生疑。 “若是大人不放心,便讓人去府中傳夫君來對峙?!饼徢鄭箍聪蜈w默,趙默沉默了片刻,讓趙兵快馬加鞭去齊府。 就在這時,趙遠在附近搜找到一名穿著月牙白錦袍,身上熏滿藥香的男子出來。 龔青雅見到男人,震驚的張大了嘴——蕭生? 怎么會是他? 錯愕的看向從容不迫的龔青嵐,她篤定這一切都是龔青嵐的安排。凄惶的一笑,哈哈!污蔑人偷了碧玉美人鐲與羊脂玉,待在蕭笑身上將碧玉美人鐲搜找出來,又在玷污她的現場找到蕭生,誰不相信是蕭生所為? 趙默看了蕭生一眼,果真如龔青雅所描述,對龔青嵐的話,信了八分。且隱隱從龔青嵐前一句話中察覺,龔青雅是個不檢點的女子? “龔小姐,這水落石出,他若愿意娶你,便將這事回稟龔府,倘若不愿,你這輩子便青燈古佛?!鄙蜷L宏從談話中,察覺出龔青雅有些地方破綻百出,雖然掩飾的極好,卻很難在他面前糊弄。 龔青雅神魂俱裂,嫁給這個市井地痞?否則青燈古佛? 不! 她不要過這樣的日子,她要做齊家的主母!享受榮華富貴! 她哪點比不上龔青嵐,為何她得到的一切那么簡單,她卻要自己不斷努力的爭取,最后落得一敗涂地? “不是的,不是他,他是被人陷害的。你們看,他身上藥味這么濃,是被人刻意熏染上去的?!饼徢嘌帕駸o主,急切的在蕭生身上找出違和感。 龔青嵐左右打量了蕭生一眼,輕聲道:“他既然能偷夫君的玉佩,自是要模仿他的穿著打扮,恐怕是沒有把握好,適才弄得滿身藥臭?!?/br> 蕭生瞪圓了眼,眼底布滿了猙獰的恨意,仿佛有話要說,卻是說不出口,將臉色憋得醬紫。 “他不能說話!”龔青雅驚喜的說道:“他肯定是被人陷害,怕他辯解,把他給毒啞了!” 沈長宏看了蕭生一眼,冷笑道:“不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