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老爺,老爺,商兒吐了?!标惙蛉思钡难劭敉t,連忙呼喊著陳蕭。 陳蕭沖進去,便看到陳商不住干嘔,呼吸短促,忙喚府醫。府醫卻是搖了搖頭:“說也奇怪,大小姐并不是感染風寒,這病來勢洶洶,倒像是招了小人詛咒。如今,聽天由命,大小姐挺過來,便相安無事?!?/br> 陳蕭心漸漸的,漸漸的下沉,不由自主的想到方才兩個丫鬟的話,沉吟了半晌,道:“來人,搜?!?/br> “老爺……”陳夫人看著幾個丫鬟在屋子里頭四處亂翻,欲言又止。心底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忽而想到了今晨她不適,請了府醫診脈,恰好這時,齊楚嬰的丫鬟來尋她問玉牌出府。難道她知曉自己有了身孕? 思索間,丫鬟在陳商的褥子下搜出了殯葬用的紙錢。床底下找出道符,還有扎刺著生辰八字的布偶。 陳蕭看著這些個東西,背在身后的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額頭青筋鼓動,陰寒森冷的目光看向了陳夫人,道:“這是什么?”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陳夫人心頭發慌,當真是那個賤人栽贓給她! “老爺,我也不知商兒屋子里藏著這等腌臜之物,快快拿去燒了。興許商兒的病好了!”陳夫人臉色微微發白,陳蕭的目光,擺明了是懷疑她。 陳蕭冷哼一聲,將布偶扔在陳夫人身上,失望的說道:“這匹醉仙顏府中只有你手頭上有,還要如何狡辯?你三年無所出,我憐你寂寥苦悶,便將商兒寄養在你名下,奠定你的地位。如今,你……你干的什么事!她才五歲!你只要生下孩子,陳家的產業都是你的,你為何還是容不下她?” 不過是出一份嫁妝,竟是要了陳商的命! —— 齊府 齊少恒聽說姑母來了府中,便叫‘賣’龔青嵐的銀子,買了些貴重的禮物,只剩下一半。便趕回府,進了大房。 路過蔥郁的翠竹,隱隱聽到紅玉的聲音:“大少奶奶求世子爺答應,讓西域的質子給大少爺解毒呢?!?/br> “那你為何還嘆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br> “你有所不知,大少奶奶與世子……唉,大少爺今夜毒發,正巧趕著解毒,必須尋一處靜謐無人打擾的清靜地兒,若有人突然闖入打岔,大少爺便有生命之憂?!?/br> …… 齊少恒聽著丫鬟的談話,心念一動,莫不是龔青嵐與世子有染,便懇求世子救人? 心一沉,若是齊景楓治好了,自己如何能將他熬死,接手產業呢? 齊少恒邊走邊想,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而龔青嵐卻是耍賴一般的躺在床上,渾身卷著被子,不讓齊景楓將她從被子里挖出來。 “你先去收拾一般,你回來我就起了?!饼徢鄭箿喩砜s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鳳眼,忽閃忽閃的盯著齊景楓。 齊景楓眸光微暗的掃過肩膀處,有一丁點的暗紅。 龔青嵐只覺得壞事了,目光怔怔的望著他的肩膀,那一處恰好是她睡去,左臂傷口裂開,滲出的血染紅。 身子在被子里一拱一拱,將臉整個蓋在被子里,過了半晌,龔青嵐憋氣憋得臉色通紅,依舊只是露出一雙眼睛,尷尬的磕巴道:“睡覺,你的手,壓,壓著我,我,我……”后面一句龔青嵐說不出口,慢騰騰的把臉露出來,鼻子下,兩條紅色干涸的血痕。 齊景楓微愣,轉瞬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一抹紅霞自他耳根慢慢爬上如玉的臉頰。攏在衣袖內的手指,驟然蜷縮,上面仿佛還殘留她溫軟的觸感溫度。 看著他轉身去了凈房,龔青嵐手指上沾滿了血,摸了摸鼻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揭開被子,如她所料,鮮血浸濕了包扎的紗布,將裘衣染濕。 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戳穿。 不知他竟是敏銳如斯,若不是她丟了臉面,掐住了他的軟肋,難以蒙混過關。 望著飄擺的帷帳,龔青嵐再次嘆息,怕是他以為自個*熏心了,壓著他的手在胸口,還流鼻血…… 二人收惙好,乘著馬車,到了城南的宅子。 管家依舊早已候在門口,領著他們直接去了竹林里的竹屋。 齊景楓心里頭疑惑,卻是沒有問她,打量著周邊的環境。 竹屋里,桌上堆滿了藥材,正中間擺著浴桶,里面冒著熱騰騰的霧氣,濃稠的藥汁,冒著泡翻滾。 齊景楓眸光一變,霎時明白她的用意。 “你中的毒,西域王子會替你解了?!闭f話間,紅發如焰的宮陌鑰端著一只碗進來。 “身體冷了,就坐進浴桶?!睂m陌鑰面無表情,話語依舊沒有波瀾起伏。 齊景楓脫去了外衫,想了想,對龔青嵐道:“你出去守著,可好?” 龔青嵐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齊景楓脫掉了裘衣,裸露著胸膛,坐進了浴桶。翻滾的藥汁將他玉白泛著珠光的肌膚,泡得通紅,他卻絲毫不覺得熱。 身體內一股寒流,涌向了四肢百骸。毛孔舒張,寒氣滲出,他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銀霜。藥汁失去緩解寒氣的效果,慢慢的,齊景楓身置萬里寒潭,徹骨的寒冷使他身子倦縮著,緊緊的抱成一團,恨不得把全身的rou和骨頭擠成一團取暖。 龔青嵐透過窗欞,看著他臉上的汗水結成冰晶,幾乎把骨頭都要給折斷了,伸手胡亂擦了一下眼睛,濕氣卻不斷的往外涌。 轉身想要進去,門卻似被抵住一般,她推不動半分。 眼睜睜的看著他臉色慘白如紙,隱忍著體內亂撞的寒氣,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掌狠狠的攥住,隨即撕裂成瓣,痛得難以呼吸。 捂著心口,一手撐在竹子上,才能避免她渾身發軟的癱軟在地??粗劢抟活澮活澋奈⑽⒈犻_,目光因痛楚而渙散,沒有焦距的望向窗外,慢慢凝結焦點,落在她布滿淚痕的臉上,微微扯著嘴角,想要笑,卻是噴灑出一口黑血。 宮陌鑰將他托著趴在浴桶上,銀針飛快的扎刺在他后背的各大xue位,隨即,端著一碗藥遞給齊景楓。 齊景楓渾身顫抖,費力的端著藥,卻是灑了一大半出來。 皮膚下,有米粒大的圓點,在里面快速的來回游走。齊景楓咬緊牙,額頭青筋爆鼓,承受著一波一波襲來的寒流。 齊景楓閉上眼,腦子里慢慢都是她淚眼婆娑的靠在竹子上,眼底蘊藏著痛,是為他而痛。渾身便生出了一股力量,支撐著他對抗著體內的寒毒。 “啪——” 就在這時,一支箭點著火苗穿過萬里長空,‘啪’的釘刺在竹子上,偏差了竹屋。 火焰驟起,四處躥出了提著桶的侍衛,‘嘩啦’將火給澆滅。 數十支箭凌厲的帶著破空之勢,朝竹屋射來,龔青嵐堪堪避開火箭,沖暗處打了個手勢。 隱匿在暗處待命的人,全都隱藏在黑暗中,朝偷襲者的方向快速飛踏而去。 兵器鏗鏘,刀劍相向,遠遠望去,十幾人糾纏在一起打斗。 龔青嵐望著其中一抹包裹在黑衣里嬌小的女子,眼底露出意味難明的笑。一拍掌,一批人快速的撤除,一張金絲網籠罩,將偷襲的黑衣人盡數收攏在內。 “嘭——” 墜落高墻,濺起地上一層落葉。 龔青嵐控制好情緒,緩步走了過去。對上一雙激憤的眼,微微一笑,這一笑蘊藏著無盡的冷意,讓對方心底的寒氣冉冉升起,如藤蔓攀附全身,寒涼徹骨。 “好一招金蟬脫殼,我竟是沒有發現?!饼徢鄭鼓眠^侍衛的劍,挑開女子的面紗,露出一張普通而平凡的臉:“就是這一張太過平凡的臉,適才讓人容易忽略了你??捎袝r候,刻意的動作,會出賣了你的不同?!?/br> “你是如何識破我?”紅娟心中不甘,她明明隱藏的很好。就連跳湖,都備好了頂替她的尸身。 “你走路輕盈且穩,端雞湯時,動作那么大,竟是晃了晃一滴都不曾倒出,一瞧你便是練家子。若你是有身手的人,在莊子上,明明可以逃走,為何只是打傷了丫頭,跳湖尋死了?這不像是一顆棋子的作為!”龔青嵐緩緩的說道,果不其然,她吩咐長青盯著莊子,看著她坐上馬車去了魏國侯府,隨即裝扮成采買的婆子,在街上采購了一圈,直接將采買的東西送入了燕王府。這一切,不過是障眼法。 “那你是如何猜出我今夜要刺殺?”紅娟這一點想不明白,這兒擺明的布下了陷阱。 “你的主子讓你守在齊景楓身旁,為的是在他吃食里加料。如今,我放出他在解毒的消息,你們定然會阻止?!饼徢鄭剐牡桌湫?,暗中之人不想讓齊景楓死,卻也是不想他毒解了。 “你故意透露給齊少恒?”紅娟猛然抬頭,眼底淬滿了殺氣,可她一動,金絲網便是收得更緊。 “聰明?!?/br> 紅娟冷笑:“就算你抓著我,又能如何?” “只是覺得可惜,這么好的一顆棋子?!饼徢鄭褂脛馓鸺t娟的下巴,口氣陰森的說道:“你離開莊子,和魏國侯府的丫鬟聯系,你的主子是燕王府中的人?” 紅娟一愣,她與魏國侯府的人聯系,一般都會猜想她的主子在魏國侯府。為何她卻說是燕王府? 可旋即也明白,她設計將她引出來,怕是她詐死的時候,就已經在暗處有人盯著。知曉她出入燕王府,也正常。 “留活口,帶下去!”龔青嵐手一揮,便轉身離開。抓著紅玉在手,已經知曉對方藏身何處,她自然能引出暗中的人。 回到竹屋里,便是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宮陌鑰拿出匕首,割破齊景楓的手腕,將一只通體紅色的蟲子,放在傷口處,慢慢的,血液發出嗞嗞聲,冒出一縷淡淡的煙。他手臂的米??焖俪滞笥我?,鉆了出來,在涌出的血液處打轉。 宮陌鑰快速的將那只蟲子抓丟在碗里,劃破食指,一滴血滴落,‘嗞’的一聲,那蟲子便化為了煙霧。 “這,這是什么?”龔青嵐指著那個碗說道:“它在外邊能引出那個蟲子?” “寒蠱?!睂m陌鑰處理好,將齊景楓手腕上的那只蟲子封存在他的皮rou里:“這是火蠱,它排出的香氣,能吸引寒蠱?!?/br> “那為何把火蠱放進他體內?” “他身子中毒已久,寒蠱去掉,也時有發作?;鹦M在他體內,能化解了他體內堆積的寒氣?!睂m陌鑰難得的解釋。 龔青嵐是懂非懂,看著他面部泛著青紫色,痛的已經昏厥過去。伸手撫摸上去,觸手一片冰寒。 “他的毒解了么?”龔青嵐淡淡的詢問,心疼的看著他咬破的唇,收回了手。 “寒毒解了,他這么多年咳嗽,損了心肺,怕是要好好養著?!睂m陌鑰收惙好,將齊景楓弄出浴桶,換上裘衣,便直接趕人。 龔青嵐讓侍衛將人抬了出去,放在了馬車上,轉頭對侍衛首領錢坤說道:“勞煩你送我們回府?!?/br> 錢坤不敢有異議,世子說一切聽從齊少夫人吩咐。 果然,在路上再次遇到一波刺殺,龔青嵐抱著齊景楓,摸著他的青絲道:“你到底有多少仇家,一個個都不希望你活下去?!闭f到這,龔青嵐嘴角苦笑,還是沒能完全治愈他。 回了府,龔青嵐看著夜色,已經到了夜半,將齊景楓安置好,讓長順,長福寸步不離的守著。 出了內室,龔青嵐站在窗前,冷聲問道:“準備好了么?” “一切都準備好了?!遍L青恭敬的回稟。 龔青嵐望著二房的方向,清冷的眸子蘊藏著寒徹骨的寒氣,仿若萬里冰封的冰川,碎裂成冰魄,將要化為利刃,狠狠的扎刺在敵人的胸口,一刀斃命! —— 夜色深沉,二房里的人,早已熄燈歇下。 一處僻靜的院落里,兩條人影如蛇一般死死的交纏在一起,低吼、婉轉呻、吟,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屋外,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屋內的人毫無所覺,亢奮的呼出那極致的美妙帶來的酣暢淋漓。 “嘭——” 門被踢開,里面的人,無所遁形。就這般赤身*的出現在眾人的眼簾,仿佛適才發現,男子轉頭看到一群人,依舊不曾停下來。 齊松兩眼充血,看著他身下的女人,臉黑如墨:“來人,把這不孝子給我拖下來,狠狠的打!” 一聲怒喝,驚醒了沉醉的女人,媚眼如絲的眼底,充斥著恐懼?;琶ν妻砩系凝R少恒。 齊少恒哪里停得下來,身體里炙烈的火焰燒的他要炸開,只想要不斷的發泄出來。 終于,在護衛拖著他肩膀的那一瞬,腦子里一片空白,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