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法院的判決書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今晚有電。畢竟到了年根底下,往后幾天里農村都有電。在昏黃的白熾燈下,二能蛋在椅子上坐著,摟著縣長家的孩子夾在大腿中,臉上有得意之色,說:“哥,我已經托人給你找到了媳婦!是王寨村的。聽說那姑娘長得在這一片也算數一數二的了!明天你好好打扮打扮,去相親吧!” 我說:“二弟,真是勞煩你了!” “不要說這種客氣話,都自家人!你放心,你的婚禮我一定要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家里這破屋子過年后拆了,我給你蓋新房!”二能蛋說。 我感動得鼻子一酸,有點兒想哭。心里又很自責。這么好的一位兄弟,我卻要對不起他,即將斷了他的前程。 可我有什么選擇!我不屬于這個年代。我來的目的是什么! 為了已故戀人徐夏茹。我肯定接受不了別的姑娘。 但我一時不知該怎么拒絕二弟的好意。只好等明天看,到見了那姑娘,我就說自己相不中她,將親事推了就是。 二能蛋拿出燒雞和酒,讓我自己吃著。他肚子不餓又困得慌,就先上床睡覺。并叮囑我看好小軍,若小軍犯瞌睡了,別忘了把他抱到床上。我點頭應允,說你快睡去吧。 燈下,小軍正在看一本童話故事書。我坐在桌子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將燒雞撕開吃。問小軍吃不吃rou。他說叔你先吃吧,我餓了自己拿東西吃。我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說這一會兒怎么變得懂事兒了。 小軍將童話故事書挪過來,指著上面一個漫畫人物,說:“叔,這個白馬王子跟你長得好像。原來白馬王子就是長得你這種。又高又帥!” 原來這孩子是因為書上的人物對我產生了好感。真是一顆天真燦漫的童心。不過還真別說,書上的畫像跟我長得還真像,足有八九分相似。好像是專門比著我畫出來的。連我看到都不覺驚訝,忍不住問:“小軍,這個白馬王子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好著很!他是一位扶貧救濟的大俠客。為了百姓的幸福,不惜跟自己的父王鬧翻了!他是我的偶像,我很崇拜他!長大了我也要當這樣的人物!為了老百姓的幸福,我也能跟我那當縣長的父親鬧翻!”縣長家的孩子豪言壯語道。 我不由得呆住了,眼睛濕潤,險些流下淚來。 “叔,你也一定是個好人!因為你長著一副好人的樣子!今個白天我的行為不對,我向你道歉,叔,對不起!”縣長家的孩子站起來向我彎腰鞠了一個躬。 我忍不住流淚了,鼻子又酸又疼,猛吸一口冷空氣,扭過去頭去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甕聲甕氣地說:“沒事兒小軍。叔叔不怪你,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叔,看把你氣得!我錯了!” 我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院子里,忍受著冷冽的寒風吹,抬頭仰望繁星滿天的夜空,淚水長流。 “我該怎么辦?” “我到底該怎么辦?!” 我畢竟是一個人。 人是感情最豐富的動物! 性本善! 深夜,我回到了堂屋內。小軍已經趴倒在桌子上磕睡著了,白嫩的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他是因為悔恨而流下的眼淚嗎? 我將他抱到了床上。掀開被子正給他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二能蛋的臉上正閉眼流著淚,嘴唇一抽一抽的,說出了夢話:“爹,娘!你們別扔下我!我一個人好害怕!我等哥哥得到啥時候??!爹,娘,別走??!……” 一瞬間,我的心碎了,淚水再度涌出來。 他像個孤獨的孩子。這我才想起,外表看起來風光逞能的二能蛋,在幾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不知艱難的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爹,娘,你們知道嗎,哥哥回來了!我也掙了錢了。我要把你們虧欠哥哥的補上,你們別天天內疚了,別天天哭了好嗎!我看著好心疼好難過!爹,娘,你們放心,我會讓哥哥過上幸福的日子……” 二能蛋嘴上嗚嗚的哭起來。仍沉浸在夢中未醒。 “爹,娘,我錯了!我不該打哥哥的臉??!可我沒辦法??!我不能丟了這份工作??!我害怕再回到貧窮,饑餓,寒冷。打在哥哥的臉上,我疼在心上,可我沒辦法??!我不能丟了這個工作,我錯了……” 我再也忍不住,狂奔出堂屋,在院子里找個旮旯,倆手捂嘴的嚎啕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長時間。 風干了淚。 我下了一個決定:翻開書本的第四頁。 看著書本上第三頁的內容:“這回殺錯人啦!下回看見手拿紅色炮仗的十歲孩童,再殺!完成任務后再翻看第四頁。若膽敢在沒完成任務時擅自提前翻看第四頁,我們之間的交易無效!”我捧著書本的雙手禁不住劇烈的顫抖,險些讓書本從手上掉下來。 我差不多將牙快咬碎了,艱難無比地抬起一只仿佛重逾萬斤的手,死死掐住書頁的一角,慢慢地將書頁掀開了。 一剎那,我的腦袋是空白的。第四頁也是空白的。 晴朗的夜空里突然打了一個響雷,劃過一道明亮無比的閃電。書頁猶如有了強勁的生命力一樣,從我的指尖中掙脫,返回到了第三頁。 第三頁上的內容改變了:“金世樂,你想毀約么!念在你因善良犯錯,給你一次警告!若是再膽敢在沒完成當頁任務的情況下擅自提前翻看下一頁的話,我們之間的交易終止無效!而且,你也會死亡,灰飛煙滅!”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 我回到了堂屋里。二能蛋已經起床了,在椅子上坐著,但雙眼惺忪,正值犯困。見我進來,他歉然笑道:“哥,你看我,光顧著自己睡了,都忘了家里就這一張床!也沒別的被子和褥子!你擱床上睡去吧!我去車里睡!”站起來欲走。 我伸手攔住他,說:“我不困,你去床上睡吧!外面的天這么冷,車里凍得慌!” “我忘了買被子和床!” “聽哥的話,你去床上睡!” “哥,一塊上床唄!你在這頭我在那頭!這張床本來就是咱爹和咱娘的雙人床!咱倆親兄弟的,誰還會嫌誰的腳臭嗎!” “好!” 寒冷的冬夜里,兩個人,不,是三個人,一塊擠在一張床上。暖和! 不知因為什么,躺在床上,我的心情逐漸發生了異樣。我好像體會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親情。這種感覺,在以前住著樓房里時不曾有。雖然住在樓房里時,我的父母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好像無法達到那種血溶于水的至親至近。 跟二能蛋在一張床上緊緊擠靠著,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共生同死的親兄弟。 或許是因為,我在樓房里住著時,沒有上過父母的床的緣故吧! 漸漸的,我昏沉地睡過去了…… 分……割……線…… 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在床上躺著。難道天還沒有亮嗎?為什么眼前還是這么昏暗。我的旁邊并沒有二能蛋,也沒有縣長家的孩子小軍。 環境在我眼里已清晰。不是那間土壘的堂屋。而是低矮狹窄的水泥房。連個窗戶都沒。 床邊正站著一個人,我不認識他。也看不到他的臉長什么樣子。他身上正穿著白大褂,頭上帶著白帽子,臉上正帶著口罩。一雙眼睛正在觀察著我。 我發現自己手背正在扎著針,上面有個裝液體的玻璃瓶子。原來正在給我打點滴。 “你餓昏了!身體狀況極差!腎臟出現了衰竭跡象!”穿白大褂的人說。 “我叫什么名字?”我問。 “金拾??!上面有你的編號!” “送飯的人呢?咋一直不給我送飯!怎么會將犯人餓暈!”我氣惱不已。 “送飯的人被外面的人買通了,故意不給你送飯,目的就是把你活活餓死!被我警方抓住了,已經將那送飯的人開除了!”穿白大褂的人說。 “是誰?誰想讓我死?”我更怒了。 “不說了,說出來怕把你給氣著,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宜動氣!” “你說!沒事兒!” 沉默了一會兒,又嘆息一聲,那穿白大褂的人說:“是你母親買通了那送飯的人!你母親想讓你死!” “我母親,她叫晁喜喜么?” “對!” “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不知道!可能是嫌你丟祖宗的人吧!” 我不再吭聲了。 “金拾,你背后的駝峰又大了一圈。周圍的邊緣處扎出來了很多……牙齒!長得跟牙齒一樣,我就叫它們牙齒了!”穿白大褂的人說。 一連輸液靜養好幾天。我的身體狀況開始恢復了。能起床下地走路了,也可以吃飯了。身上一點兒一點兒的在增膘。 可我的心情卻沒有好起來,一直處在最低谷。好像已變得不會笑。大多時候,我都在回憶那個夢。 我總是在想。若是那夢還繼續做下去的話。金世樂到底會不會殺死縣長家的孩子?瞎子胡世珍已經吃了老鼠藥,到底會不會被毒死?令我最牽掛的是那個二弟金云山,他的義氣,他的真摯,讓我感動。若夢還會繼續,我希望他能有一個好前程! 又過了一段時間。從外面放風回到牢房,我收到了一份文件:法院里的判決書。 姓名:金拾,漢族,性別男,一九八五年出生。最高法院審判結果:死刑,無緩,立即執行。執行方式:槍斃。執行日期: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十八號。 【好了,今天就更新到這里吧!明天繼續,敬請期待。感謝大家的支持。那些支持我的評論我看了很感動,就不逐一回復了,在這里向大家鞠躬,以表示真摯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