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只見,纖夫們拉起系在岸邊樹上的繩子,沒人拉一條背在肩上,纖夫的頭領喊一聲“一二三”,眾人屈下腰,一起用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肩上的肌rou硬起,繩索很快繃直,將肌rou勒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另外一邊的大船很快緩緩的動起來。江流奔騰不息,船只隨之搖晃,讓人的心跟著起起伏伏。但纖夫們顯然已習以為常,也非常有經驗,穩住步伐,口中吆喝著號子,腰背彎曲到腦袋幾乎能碰到地面,將沉重的大船一點一點的拉過來。臉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在地上留下一道水跡,很快被太陽蒸干。 梅天舟低聲道:“縣衙在對面,我們一會兒就過江。趙英、錢雄,你們先去打聽打聽綠江縣縣令貪污受賄,私加賦稅的事是不是真的。打聽的時候謹慎些,免得打草驚蛇?!?/br> “老爺放心?!?/br> 在江邊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趙英和錢雄臉色凝重的出現。 “老爺,老百姓都對縣令諱莫如深,不愿多說,恐怕,那件事是真的?!?/br> 梅舟天半天無言。讓梅福找地方存放馬車、安頓馬匹后,一行人拿著行李到岸邊找船。 他們一靠近就有一位看上去就麻利的年輕人迎上來拉生意,“幾位爺是要過江吧?不知是坐大船還是坐小船?” 嚴格問:“大船和小船有何不同?” 年輕人一笑,“一看就知道幾位是外地來的,幾位也都看到了,江水非常洶涌,小船危險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船。當然,價格也便宜,每人五十文錢,行李不多的話不收錢,行李多的話,視情況而定,至少多收三十文。大船穩妥,因為拉船的纖夫多,每個人都得給工錢,這價格自然貴些,每人二百文,看你們的行李不算多就不收錢了?!?/br> “就坐大船吧?!泵诽熘鄣?。他們中還有孩子,不能嚇到孩子。 年輕人笑容更熱情,大船的生意賺的多。 皇甫玉琛道:“坐小船?!?/br> 梅天舟吃驚的看著他,“可是,小佳城……”他不明白皇甫玉琛的用意,看他們三人的穿著就不像舍不得花錢的人,一路上吃喝也不見吝嗇。更何況嚴格和皇甫玉琛是來幫他的,這錢他早有打算自己來出。 “無妨,”皇甫玉琛淡聲道,“有我在?!?/br> 梅天舟詢問的看向嚴格,嚴格唇邊含笑,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樣。他識得放棄勸說的念頭。 “那就做小船吧?!?/br> 年輕人有些失望的把他們領到一只小船便就走開繼續拉生意去了。 說是小船其實也不算小,能容納十人左右。畢竟江水太急船只太小的話無異于獨木橋上跑馬——危險的很。 船上一頭一尾有兩個船工劃槳,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船只。 嚴格一行人就有九人,再加上兩個劃船的,就是十一人,無法多坐一人。其中一個船工舉起一面黃色的旗子向對岸搖了搖,不一會兒,船就微微一晃,動起來。 皇甫玉琛用真元控制船底,船只雖然隨著波浪上下起伏,卻一次也沒有前后左右的傾斜。 兩個劃船的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但心卻放下了。對于他們這些劃小船的船工來說,每次過江都是用生命冒險。 梅天舟隱約猜到是皇甫玉琛用內力動的手腳,放下懸著的心,抱好嚴謹。嚴謹笑嘻嘻的把手伸到船舷外在水里攪動。 梅天舟把他的手拿回來,“小心著涼?!?/br> 嚴格放松的靠在皇甫玉琛身上。江面上水汽更重,在暖陽的照射下,并不會讓人覺得寒冷,反而十分涼爽。 對纖夫們來說,過了很久。但對嚴格他們來說也只是一會兒,船就順利的到了岸邊。纖夫們把船系好后,拿起掛在樹上的布巾擦汗。 梅天舟讓梅福付了錢。 皇甫玉琛道:“梅先生,不如我們分頭行事。你去拜訪老友,我和夫人去找客棧安頓下來。你們辦完事就到客棧和我們會和?!?/br> 梅天舟道:“也好,那就麻煩二位代我們多訂幾間房?!?/br> 縣衙門口,兩個衙役拿著水火棍,懶洋洋的站在那里。 梅天舟眉頭微皺,讓梅福過去。 梅??蜌獾拈_口,一邊偷偷地遞了十幾個錢過去,“兩位差爺,繁城梅老爺求見縣令大人?!?/br> 其中一個衙役慢吞吞的道:“找縣令大人所為何事?” 梅福又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梅老爺是潘大人的舊友,前來看望潘大人?!?/br> 衙役的態度這才略積極了些,“等著,我進去通稟?!?/br> 綠江縣縣令潘龍門在書房前的走廊里逗著鳥籠里的鳥兒。 “啟稟大人,有一位自稱是大人舊友的梅老爺求見大人?!?/br> “喔?舊友……等會兒?!迸她堥T道,“這位以前和本官鬧過矛盾,本官還真要考慮考慮到底見不見他?!?/br> 潘龍門淡聲說完,轉身進了書房,合上房門。他兩手托著一個花瓶,輕輕一擰,書架后居然露出一道暗門! 臺階下方,燃著火把。他順著臺階而下,來到一間密室前。密室里點著幾盞燈,墻邊,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無聲無息的坐在床上。 聽到腳步聲,那人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他。 “你在繁城有一位姓梅的舊友?” 潘龍門心頭涌起一陣狂喜。姓梅的,繁城!只可能是他舊時的同窗梅天舟!她竭力按耐住激動的心情,“是,我們十幾年前就認識了?!睘槊獗粦岩?,他只得含糊的說了這么一句。 “哼!”關霸天冷哼一聲,慢悠悠的道,“無妨,那就讓你見見他,只是,你最好別耍什么花招,趁早把他們打發走。否則你的夫人、兒子和女兒就都別想活了?!?/br> “我怎么可能?;ㄕ?,”潘龍門苦笑一聲,“被你關了這么久,我已經認命了。我只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妻子和孩子?!?/br> 關霸天又是一哼,脫下身上的官袍丟給他。 潘龍門穿好衣服,走出書房,心里快速的思索著如何向梅天舟傳遞他被控制的信息。 不遠處,一個陌生的小廝快步走過來,對他笑得古怪,“大人,小的陪您過去?!?/br> 潘龍門心神一凜,“嗯?!?/br> 府中的人幾乎全被關霸天調換,他很難找到機會單獨和梅天舟說話。關霸天雖然是匪徒,但非常狡猾,只要有他的熟人前來,關霸天都會讓他本人出面,以防露出破綻。而且關霸天并不會讓他缺衣短食,甚至偶爾還會讓他在外面曬太陽以免關押太久皮膚蒼白,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會在熟人面前露出可疑之處。由此可見其小心謹慎。 到底該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112章 夫夫比賽裝大爺 “哈哈哈……云高,果真是你!” 梅天舟幾人一進門,潘龍門就大笑相迎。 “云高”乃梅天舟的字。 梅天舟心里奇怪,潘龍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下官面前上官,按理來講該行禮才是。他暫且放下心中的疑問,笑道:“潘大人,別來無恙?老夫來這附近辦事,就順便來你這看看。不會不歡迎吧?” “榮幸之至,”潘龍門拉著他到書房坐下,命人奉茶,“只怕近日公務繁忙,會對老友招待不周?!?/br> 梅天舟心中疑問更深。他是穿的便服,但他身為一州知府忽然出現在下轄縣內肯定是有原因的。潘龍門門對他的身份和來意只字不提顯然不正常。 “不知老友在哪里下榻?中午我在醉仙樓請老友吃飯,為老友接風洗塵?!迸她堥T身邊的小廝一直不離開。潘龍門找不到機會向梅天舟發出暗示,又不想讓梅天舟太早離開綠江縣,只好先爭取一個請吃飯的機會,再伺機行事。只希望老朋友舊日的默契仍在。 誰知,此時門外卻傳來一道聲音,同時有一人邁步而入,“大人,您和老朋友這么多年沒見,在外面待客太見外,何不在衙內擺席,大人可和老朋友開懷暢飲,若是醉了,也可在客房內安歇?!?/br> 潘龍門的笑容微微一僵。 “這位是?”梅天舟問。 不給潘龍門說話的機會,關霸天拱手一禮,“在下關人杰,是潘大人的師爺?!?/br> 他越想越不放心,所以換了一身文生不服飾,快速趕過來。 “原來是關師爺,幸會?!泵诽熘燮鹕砉笆?,微微一笑。 關霸天詢問潘龍門,“大人,您意下如何?” 潘龍門不得不說道:“師爺言之有理?!?/br> 梅天舟道:“老友盛情,云高豈敢推卻?只是這次同來綠江的,還有內侄一家三口,他們已經去找客棧,云高先回去知會他們一聲,免的他們久等?!?/br> 潘龍門道:“你我是何關系?你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當然是讓他們一起過來吃飯才不失禮。不然的話,他們還道我這縣令太小氣,連多招待三個人的飯菜都舍不得?!?/br> 書房里的幾人都笑起來,此事就此說定。 梅天舟嗯,便起身告辭。 再說嚴格和皇甫玉琛,在平安客棧定好房間后,出門到處走走。嚴謹知道他們有正事,沒有跟著,由孫將帶著他玩。 順著江岸往西,幾艘精美的畫舫在水面上飄飄蕩蕩,女子的嬌笑,男人的yin笑和著琴聲從畫舫里傳出,高調的奢華和糜亂與不遠處疲倦地垂著頭休息的纖夫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位中年掮客快步走過來,“二位公子可是要過江?” 嚴格長的比皇甫玉琛和氣,打聽消息的話多是他出面,特意用京城的口音道:“我們是從北方過來游玩,還是第一次見到纖夫,覺得他們的工作很特別。這位大哥可否給我們說說?”他將一碇五兩的銀子遞過去。 那人喜嗞嗞的接過銀子,“聽公子的口音就像北邊的。北邊可不像我們南邊這樣到處都是河,纖夫也算是我們南方的特色吧。南方多河流,河水漲滿時和水位太淺時,又或者逆水行船,遇上險灘惡水,都不利于行船,這時候就全憑纖夫們的力氣拉船了?!?/br> 嚴格道:“視線所及的范圍內至少就有七八十纖夫,這整個縣城的纖夫數量想必更加驚人?!?/br> 男人點頭,“是啊,估摸能有近兩千吧?!?/br> “看他們那么辛苦,想必工錢也很高?!眹栏竦?。 男人道:“這個……這個船幫的工錢不一樣,我也不清楚。二位公子,過河嗎?小的還要繼續拉客,您看?” 原來還有“船幫”這回事,看來這里綠江縣的勢力果然非常復雜。嚴格不想打草驚蛇,只得允許他離開。 他不服氣地對皇甫玉琛道:“我就不信打聽不到有用的消息?!?/br> 皇甫玉琛勾唇,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他,“為夫面惡,只能從經濟上支持夫人了?!?/br> “謙虛了,你這笑起來不是賊俊嗎?”嚴格兩手揉搓他的臉,調戲了一把。 “我只對你笑的出來?!被矢τ耔≌J真的道。 嚴格笑瞇瞇的,環顧一圈,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緊盯著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他頗覺有趣的揚起眉,對那人招招手。 那年輕人笑容滿面的跑過來,“二位公子,過江嗎?” 嚴格財大氣粗的揚起皇甫玉琛遞給他的那張銀票,“這是綠江江水兇險,若是包下一只大船,在起伏的船上欣賞著沿江風光,想必別有一番滋味。這活兒你們接不接?” 小伙財迷的往那張銀票上瞅了一眼,嘿嘿一笑,“小的不識幾個字,但是'一百兩'三個字還是認識的。二位公子放心,保管將你們伺候好?!?/br> 說罷,他就飛快的跑開,對著遠處的一個管事模樣男人說了幾句,向嚴格和皇甫玉琛這邊指了指。 那位管事點了點頭,和那年輕人一起走了過來。 “二位公子要欣賞沿江風光自然沒有問題。我們的大船上有貴賓房,還有小斯和丫鬟細心服侍,保證讓二位公子滿意?!?/br> 嚴格指了指一張冷臉的皇甫玉琛,“我倒是好說,這位可難侍候,小廝、丫鬟一定要機靈,否則,要是惹得他不高興了,我也救不了你們?!?/br> 管事不經意的看向皇甫玉琛,對上他的一雙冷眼,心底一顫,輕咳一聲以免失態,遲疑了片刻,把那年輕人推到身前,“這小子叫云飛,人最機靈,一定會好好招待二位?!?/br> “很好,”嚴格將銀票丟給他,“若是做得好,小爺還重重有賞?!?/br> “是,是!”管事拍了下云飛的腦袋,警告道,“你小子放聰明點,不然的話,我饒不了你!” “管事放心?!痹骑w恭敬的對嚴格和皇甫玉琛彎了下腰,“兩位公子,這邊請,我們的船就在前面?!?/br> 一只豪華的大船??吭诎哆?,數根繩索牢牢地系在岸邊的大樹上,確保大船不會太過搖晃。江濤一波一波向前滾動,大船只微微晃動。兩個纖夫將一架木梯搭在船舷上后,無聲的退下。這木梯和客棧酒樓內的樓梯一模一樣,每一層臺階都很穩固,還有扶手,上端牢固的卡在船舷內。船上,兩位穿著整潔的小廝將手中抱著的紅毯放下,輕輕一抖,鋪在樓梯上,然后用一塊特制的木板將每一層臺階按壓撫平。隨后,兩個丫鬟將籃子里五顏六色的花瓣灑下,淡淡的花香便悠悠飄蕩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