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
四下的宮人沒有聽到他說什么,但見洛尚儀的臉驀地通紅,對著王上又捶又打:“還我還我快還我……” 那邊廂,胡綸已經把人都攆了出去,關上殿門后,還捏著嗓子,學著洛雯兒的語氣表情,擠眉弄眼:“還我還我快還我……” 拂塵一揚,搖頭晃腦的去了。 殿內,千羽墨已經把洛雯兒控制得牢牢的,一只手還在舉著那小木牌端詳:“狀元符……聽說還有榜眼符,探花符??墒欠@么多,三甲卻只各有一個,到底該花落誰家呢?好在還有一舉中的符,心想事成符……嗯,根據所求不同,價錢也不同?!慌e中的’似乎是最便宜的,只需一兩銀子……” 似乎沒有看到洛雯兒紅白變換的臉色,繼續興致勃勃:“有人嫌做符麻煩,直接發明了什么‘狀元水’,天香樓又開了什么‘狀元套餐’……云彩,最近你賺了多少?” 洛雯兒氣急,卻掙不開他的鉗控,眼睜睜的看著他將那“狀元符”掛在她的頸子上。 “其實云彩,我覺得,如果你去參加科舉,沒準就能得個女狀元?!焙龅难劬σ涣粒骸安蝗暨@回再開個女子恩科,讓女子亦入朝為官。這樣,孤就能多幾個尚儀,也省得你這般勞累……” “不行!”洛雯兒斬釘截鐵的否決了他。 “不行?”千羽墨眨眨眼,貌似不解,不過轉瞬就低了頭,銜住她的耳珠:“吃醋了?” 最近不知怎的,只要他靠近她,又用這種低啞的聲調說話,她就覺得好像有根毛茸茸的小草探進了她的心,弄得她的心里癢癢的,渾身都跟著無力。 她急忙鎮定心神,卻聽他又道:“可是孤實在是不放心吶。有人說是要用科舉為孤招攬人才,可是孤卻發現她在借機賺銀子。你說,她是為了孤還是為了銀子?所以孤要多用幾個人,也好試試那人的真心……” “千羽墨!”洛雯兒忍無可忍。 千羽墨卻不管她,只繼續拿唇蹭著她的耳畔,環住她腰間的手也開始緩緩上移,聲音愈發低啞魅惑:“你說,她賺了這么多的銀子,該拿什么回報孤呢?” “千羽墨,你……蠻不講理!” 洛雯兒就發現了,無論是當初的莫習,還是現在的千羽墨,總是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本事。 因為科舉匯集各地人才,在交通、住宿、飲食等方面都需花費,如此,明明大賺的是他,卻還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就好像誰欺負了他似的。 “是誰蠻不講理?”他的氣息灼熱的撒在她的頸間,手勁也略略大了些:“孤做了三年的和尚,吃不得rou,還喝不得湯嗎?” “你不是天天都在喝湯嗎?”洛雯兒怒急,猛的喊出來。 千羽墨一怔,旋即大笑不止。 洛雯兒羞得不行……她怎么可以吼出這么丟人的話?都是千羽墨,他實在是,實在是…… 千羽墨好容易止住笑,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的吸了口氣。 淡淡的芬芳,總是那么沁人心脾,帶著溫暖與安寧,更激起了他的“食欲”。 唇瓣緩行,移到她最敏感的頸側,啞聲道:“一日三餐,餐餐少不了云彩這碗湯……” 不待洛雯兒反對,橫抱起她就往通天帷幕遮蔽下的檀木大床走去。 正待千羽墨連哄帶騙的準備“喝湯”時,胡綸的聲音很不合時宜的想起:“王上,明國使者來見,咳咳……” 耳聽得衣物窸窣,有推打之聲,以及洛雯兒壓著嗓子的憤怒,而后又突然爆出一聲同樣壓抑的驚叫,然后便見主子有些得意又有些氣急敗壞的出來了。 胡綸急忙低了頭。 自打二人回宮,他就覺得自己的日子不好過,因為他總是要這么不合時宜的出現,真擔心他這個大總管有朝一日會被“下崗”……嗯,最近跟洛尚儀學了不少新詞。 “明國……” 主子瞇了眸子,不過看樣子不大像是在回憶這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國名,而是在琢磨要把他下放到哪去。 他活生生的打了個哆嗦,急忙上前一步,擠眉弄眼:“主子,明國……就是明國,你要的那個東西……” 洛雯兒在帷幔內急急整理衣物,也沒聽清胡綸在叨咕什么,卻聽見千羽墨忽然大笑:“哈哈,華妃的葬禮可是準備妥了?” 若是不知情的,定要以為這個國主要么是絕情絕意,要么就是精神錯亂,就算和妃子沒有感情也不至于喜形于色到如此地步吧? 然而洛雯兒卻是知道,這便是華妃同意千羽墨去說服英若丞的條件……放她出宮,但還不能辱沒家族的顏面。 妃子若是想離宮,只能有一條路——死。 當然,是不能讓華妃死的,只能“詐死”。 于是打雙方協議達成,華妃就開始服一種藥。 此藥叫什么名字,無人知曉,只知道她的身體漸漸的衰弱下來。御醫診斷,是脾胃虛弱,中焦不運。于是開了溫熱的藥,加以滋補。怎料到了去歲夏天,卻成了肝腎不足,經脈失養。繼續調養,入秋時則轉為氣血失衡,心智紊亂。 后宮女子經常出現此種癥狀也屬平常,誰讓后宮“陰氣”重呢,凡事郁結于心,以致生病,總是難免。英若丞先前并不以為意,而且依英家的地位,若有人想陷害英妙華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而且他亦派府中信得過的大夫前去診治,與御醫所言無二,亦無中毒跡象。 他便放了心,怎奈年關將至,英妙華忽然病重,很快就血行不暢,神思昏絕,待英家趕往后宮時,已然氣絕。 英若丞不敢置信,怎奈離人不歸,只得撫膝垂淚,一時間竟似老了十歲。 誰都知道,英若丞這么多的兒女中,只有個英妙華性子最為像他。英若丞曾說,若此女為男子,定成大器。于是自小寵愛有加,所受家教,從不遜于英贊與英秋冉二人。待到成年,鄭重送入宮中,來表達對王室的忠心和對女兒的殷殷期待。 怎奈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還這么突然,英若丞后悔自己的大意,一向剛強的老人幾乎昏厥。 洛雯兒不忍心,想要告之真相。 千羽墨卻不允,因為依英若丞的頑固,若是知曉,定是鬧得宮內宮外不得安寧。而為了表示此事件的真實性,他缺席了每年必須要參加的諸侯會盟與朝覲天子,自是又招致種種非議,而他是樂此不?;蛘呤钦邢聭?,同時亦換來個情深意重的名頭。 于是華妃便等待“出殯”了。 或許該得益于千羽墨沒有寢陵,而華妃又沒有子嗣,所以無法葬入千羽家族的墓地,而既是已出嫁之女,又無法回到英家的祖墳,所以另辟風水之地,準備于二月初四出殯。 而待“入土為安”后,只需聞一聞解藥,便會“起死回生”,從今往后,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自由自在。至于英若丞…… 洛雯兒覺得,華妃定是不忍老父傷心的。不過到時,英若丞除了震驚、憤怒,更多的是驚喜吧,又如何能責怪女兒,拿她問罪呢? 每每想到此,洛雯兒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想往之色,而千羽墨則鄭重告訴她,那種令人假死的藥都給華妃用了,她想也別想! 她便忍不住笑,既是打算跟他一起,他在胡琢磨什么呢? 而眼下聽說華妃“葬禮”已準備妥當,所想往的自由即將實現,仍舊不免生出羨慕,可又難免奇怪……按理,華妃的葬禮早已在計劃之中,犯不著特意前來通報,又偏偏趕上這檔口…… 胡綸精得耗子似的,怎么會愿意觸千羽墨的霉頭。 她正思量著,忽見千羽墨劃開簾幔走進來,滿臉的春光燦爛,心下更加生疑……就算諾言終于兌現,也不至高興成這種樣子吧? “云彩,你最近一直在忙,怕是有段時日沒有去見老太妃了吧?她前日還遣人說,想吃你做的元宵。你知道,老人家都好這口甜軟……” 她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卻看不出什么來,倒引得他微蹙了長眉:“云彩,你不舒服嗎?” 她垂了眸,搖搖頭,心里卻道,千羽墨,不對勁! 果真…… “這會天氣正好,不若我送你去延福宮。咱們打瓊華苑過去,看看梅花開得如何了?”握住她的手,嘆息:“這一年只顧著忙這些事,咱們很久沒有好好在一起了……” 不對勁,一定不對勁! 往常只要自己有一點要去延福宮看老太妃的意思,他都橫攔豎擋,要么就裝病,非要把她栓身邊,今天是怎么了?倒好像迫不及待的要送她出去似的。 ☆、426怎會是她 更新時間:20130914 心下雖有疑問,面上卻很順從的站起身。 千羽墨便細心的為她裹好雪裘,還趁機偷了個香。 二人出了宮,一路西行。 千羽墨心情很好,更令洛雯兒生疑。 她記起他是聽說明國使者來訪就開始不正常。 明國…… 因為無涯的革新,最近往來的使者頗多,她方知,這個時空竟是有這么多的國家,而這個明國卻是頭回聽聞,想來當是個小國,卻不知為何能引起千羽墨如此強烈的興致。 她不動聲色,對著他的玩笑一一淺笑以應,任由他送她至延福宮。 延福宮自是歡天喜地,老太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又瞧了瞧她至今行動不便的腳,連連搖頭,責怪千羽墨不會心疼人,這么大冷的天,也不說乘個暖轎,就這么頂著風的來了。 然后也不顧洛雯兒替千羽墨辯解,非要她脫了鞋到床上暖暖。 其實洛雯兒很喜歡延福宮,這里沒有后宮的冷清與算計,有的只是滿滿的溫情,就像一個家,一個她渴望的許久的家,而她則是備受長輩寵愛的小女孩。 老太妃笑得很慈祥,就像豆豆的奶奶…… 轉眼,她離開禹城已經五年了,也不知她們都怎么樣了,還有陶老頭,小翅膀,大黃貓…… 她神思回轉之際,發現千羽墨也在走神,見她看過來,忙現出招牌魅惑。 她微蹙了眉,轉瞬展開,裝模作樣的叫了小宮女,指導她如何和面。 這邊說著,那邊卻留心著千羽墨,見他雖笑著,可是對老太妃的閑聊顯得頗為心不在焉,全不是平日模樣,而且沒一會就要告辭了。 “尚儀,老太妃這么喜歡你,又嫌孤不會疼人,你今天便留在這,讓老太妃好好疼疼你……” 洛雯兒立即睇向他,帶一絲絲的冰冷探究,他卻似絲毫不覺,或者說,他的心思已經飛到了那足以令他失神的事情上:“正好,今年上元節咱們誰也沒吃上元宵,你稍后暖過身子就做一些出來。別忘了,孤喜歡吃橙羹的……” 洛雯兒便看著他笑著告辭,看著眾人送駕,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是決絕的離去,彎起的唇角漸漸凝固。 接下來,她也開始心不在焉,有人跟她說話她便應了,直到老太妃哈哈大笑,她方發現人家遞了個鼻煙壺過來給她瞧新鮮,她卻將其放進了嘴里。 臉登時一紅,忙下了床,問小宮女面可曾備好,她要去做元宵。 “好,早做完早回去。阿墨饞貓似的,可等著這元宵呢……” 老太妃話里有話,頓又給洛雯兒弄了個大紅臉,幾乎是逃也似的跑進了小廚房。 這一忙,就是一下午。 轟隆轟隆滾元宵的時候,一時半刻也沒有放下千羽墨的異樣。待到放下竹籮后,叫來小宮女,教她如何如何蒸煮,然后借口出去透透氣,便離開了延福宮。 盛京二月的夜晚,還是屬于冬季的寒冷。洛雯兒連雪裘都來不及披,只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在鋪得平整的青石路上。 幾回回,險些跌倒。 她的腳…… 她真的很恨這只腳,她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即便同他在一起,即便他說毫不在意,可是,她又能如何不在意? 于是幾回回,她都想轉身回去了。 可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一直支撐她回到碧遲宮。 宮人見她回來,都很意外,然而落在她眼里就是驚慌。 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雖然她心存愧疚,雖然她認為是理所應當,雖然她屢次告誡過自己不應該糾結于此,她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應該保有自己的堅守,可是事到臨頭,她為什么會如此憤怒,如此驚恐,就好像某樣一直陪在身邊的東西不再屬于她,雖然她明明知道,他不過是,不過是……享有一個男人應有的權力,更何況,他是一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