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婉瑩則緊張的關注著眼前的一切,不斷回想方才下藥有沒有下足分量,萬一狼人突然暴起,撕了洛雯兒,公子還不得殺了她? 相比下,洛雯兒倒很鎮靜。 她先是拿水浸濕了狼人的毛發,狼人沒有表示異議,可是當她拿起剪子,開始剪短他的毛時,他不干了??礃幼邮窃谂ο胍獜椘?,可終是未能,只能發出愈發模糊的“嗚”聲,眼睛紅得像是恨不能活吞了她。 “我知道你很愛惜你的毛。如果你是狼,它們自是有用,可你是人。你知道嗎?你是人……” 婉瑩目瞪口呆。 洛雯兒是不是瘋了?這個毛乎乎的東西怎么可能是人?就算他生得的確有點人模狗樣,可是…… 洛雯兒居然還在同他講話,他怎么可能聽得懂? 狼人果真聽不懂,而且當洛雯兒拿起剃刀,竟是開始刮他的毛,他簡直出離憤怒了。 婉瑩已經忘記了籠子的骯臟,只抓著欄桿,緊張道:“姑娘,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吃了那么多的蒙汗藥,竟然還沒睡著。說不準,說不準……” 洛雯兒卻仿佛置若罔聞,剃刀徐動,終于于濃密的毛發下現出一個酒盅大的傷口。 應就是初時的那道箭傷,時間太久,傷口已經化膿,膿水與血水一并流出,周圍的皮膚也開始出現潰爛,連毛發都粘在了一起。 她只要一碰,狼人便是一顫。 她抿緊了唇,更加小心翼翼的剔除毛發。 “我知道,你以前生活在狼群中,大概從未見過人,結果方一遇到,就被他們傷害,你定是恨死他們了吧?” 拿巾子蘸了水,小心的浸潤那片粘連的毛發。 “其實人也并不都是壞的,像我們,帶你回來,還有她……”她示意狼人睇向婉瑩,可是狼人只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手:“我們都不想傷害你……” “姑娘,”婉瑩終于忍不住了:“你跟它說這些干什么?他根本就聽不懂的?!?/br> “你不說,怎知他是否能聽懂?你不說,他又怎能懂?而且,他自幼同狼生活在一起,狼雖殘忍,卻是比人單純,你對他好,他會明白的?!?/br> 他會明白? 婉瑩歪著腦袋,但見狼人時不時的低吼一聲,怎么看也不像明白的模樣。 “若說人,才是最復雜的?!甭弼﹥豪^續手下輕輕:“有的人看去和善,心里卻是暗藏殺機,有的人看去兇狠,卻對你并無惡意。所以,但凡笑著的,未必是好心;但凡惡語相向的,卻未必是真小人……” 婉瑩哀嘆一聲,這些連我都聽得迷糊,狼人又怎么可能懂嘛。 傷口終于弄干凈,洛雯兒拿起酒瓶,在狼人眼前晃了晃:“這個是消毒的,會讓你的傷很快好起來,只不過倒上去的時候一定會很疼,忍著點……” 話至此,忽的想起莫習為她接骨時,也是對她說……忍著點…… 神思一個恍惚,手下便失了準頭,竟是一下子傾出了小半瓶的酒。 狼人嗷的一聲慘叫,渾身頓時抽搐起來。 婉瑩嚇得一蹦老遠,忽想起洛雯兒還在籠子里,又急忙蹦回來,但見洛雯兒正在擦拭冒出的血水,而狼人則瞪著紅眼,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剛剛這一下子,冷汗熱汗全冒出來了。 婉瑩蹲在地上,哀嘆:“就算你此前對他怎么好,方才來上這么一下子,他定是要恨死你了!” 洛雯兒卻不答言,只麻利的敷了傷藥,拿繃帶裹了,又去尋找其他傷口。 “姑娘,你自己還傷著,為什么一定要弄他呢?反正他也傷了這么久了……” 說實話,洛雯兒也不知道。雖然為狼人治傷,是她拜托莫習把他弄回來時便有的打算,這幾日在山中,也想著他的傷勢會不會惡化,不過今天見了,狼人除了有些虛弱,倒也沒什么大礙,可是她偏偏冒著風險進來了。 她現在坐在被子上,傷腳一陣陣的發痛發脹,可是她不愿意離開,因為只有做點什么,方能暫時忘記心里的擔憂和紛亂。 處理完狼人右側的傷口,洛雯兒想把他翻過來,力氣自是不夠,便叫婉瑩幫忙。 婉瑩磨蹭了半天,終是撅著嘴進來了。 然而這么近距離的看著狼人被洛雯兒剃得禿了好幾塊,跟貼著狗皮膏藥似的,當即樂了。 二人合力將狼人翻了個個兒,婉瑩也便沒有出去,蹲在旁邊看洛雯兒怎么折騰狼人。 可是漸漸的,她便笑不出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這是誰干的?” 她指著狼人背上十幾道深淺不一長短不等的傷口,有的翻卷著皮rou,已經開始發黑。 “因為他不肯聽話,那些人拿長矛刺的?!?/br> 婉瑩還要說什么,卻抿緊了唇,默默的投洗了巾子,亦是小心的擦拭著那些臟污。 壯碩的狼人趴在地上,任由兩個小女子“宰割”,已是沒了力氣嚎叫,只時不時的悶吼一聲。 就這樣直忙到正午,二人方將狼人包扎完畢。 婉瑩看著渾身打了“補丁”的狼人,神色有些怪異。 再合力將狼人擺了個比較舒服的養傷姿勢,洛雯兒方費力站起身,吩咐婉瑩拎幾桶水過來:“要保持籠子清潔,這樣他的傷口才不會繼續感染,會好得快一些?!?/br> 此番,婉瑩聽話的去了,之后,又不讓洛雯兒動手,自己將籠子清洗一番。 “這里弄成這樣,總歸也是我的緣故?!?/br> 洛雯兒看著她的忙碌,唇角漸漸浮上一抹笑意。 婉瑩,當真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女孩子。 ☆、241喜不喜歡 更新時間:20130428 幾桶水下去,那些詭異的顏色不見了,空氣中彌漫著屬于夏日的芬芳以及藥物的香氣。 狼人歪躺在地上,眼睛依然在努力睜著,警醒的看著籠外的兩個女人。 婉瑩見洛雯兒將那把大銅鎖重新扣在門上,不由“唉”了一聲,可又說不出什么。 洛雯兒看了她一眼,依舊落了鎖。 “他現在還沒有退去野性,不知道在咱們這里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所以不好放他出來。萬一再傷了人,豈非是在為他積攢仇怨,也為咱們惹麻煩?他再強壯,然而猛虎也難敵群狼。如此,好心豈不是也變成了壞事?” 有的時候,發揮善良也要看時間,看時機。 婉瑩沉默了一會,點點頭,瞅了狼人一眼,上前扶住洛雯兒:“我想我大概有點明白公子為什么會喜歡你了……” 洛雯兒神思一滯…… 望向天空…… 今日的天空,無一絲的云,唯太陽如一個白色的光球,正釋放著巨大的能量,在炙烤著大地。 已是半日過去了。莫習,你現在,怎樣…… 蟬聲起,為這個炎熱的中午更增添了一分焦躁。 煩亂再次襲上心頭,只想趕快離開這里。然而走了沒幾步,卻覺婉瑩在捏她的胳膊。 循著望去,但見狼人不知什么時候閉上了眼睛,還撅起了嘴。 看那垂在臉前的碎發有節奏的顫動,可知他此刻睡得正香。 “姑娘,你覺不覺得他睡著的樣子特別像一只小狗?”婉瑩嘻嘻笑著:“你說咱們下次來,要不要把他臉上的毛也剃掉?既然姑娘說他是人,我倒真想看看他生得是什么模樣?” “若是生得俊,會不會想要嫁給他?” “姑娘,你說什么呢?” 婉瑩紅著臉跑開,沒一會又跑回來,挽起洛雯兒的手臂。 “其實我倒覺得他很好,雖然他目前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心性單純,喜歡什么,討厭什么,都毫無顧忌的表現出來,從不用別人去猜他的心,這豈非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人強上許多?我想日后若是能有人好好教他,定能成為一個極為可靠而踏實的人呢。而且我聽說,狼雖兇殘,但是對伴侶極為忠誠,而你不是也說過……” “姑娘,”婉瑩跺跺腳:“怎么越說越像真事了?人家只是看他可憐,才……” 話至此,眼珠忽的轉了轉,頓換成一臉詭笑:“姑娘既是討厭虛偽的人,那么奴婢問姑娘……姑娘喜歡我家公子嗎?” 洛雯兒一怔,卻聽她又道:“可要實話實說哦……” 不去看洛雯兒的臉色,只得意的往前邁步:“當然呢,姑娘也不用急著回答,只需在心里問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風忽然打斜里吹來,牽引著裙裾,翩翩如荷葉翻卷。 身后,蟬聲驟亮,密集如雨,嘈雜了這個炎熱的正午,攪亂了滿園的明暗交錯。 ========== 自從參與給狼人治傷,婉瑩對狼人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三天兩頭的往棲綠園跑,回來便向洛雯兒匯報狼人的進展。 其實洛雯兒也不是沒去看過狼人,覺得他除了傷勢見好,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改變,偏偏婉瑩每天都有新發現。 “姑娘,他今天吼叫的嗓門格外響亮,看來藥勁徹底過了,你說咱們是不是再給他灌點蒙汗藥?” “姑娘,他今天又開始撞籠子了,你說是不是應該把他牽出來遛遛?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在他脖子上套根粗點的繩子?” “姑娘,你都沒瞧見,他見了自己被剃得跟火燎似的,氣得不行呢……” “姑娘,我今兒去看他的時候,他見我盯著他的禿屁股,直沖我齜牙,還拼命要把那塊禿遮起來,可是,他現在哪里不是禿著的?遮了這,露了那,手忙腳亂,好像要哭了呢……” “姑娘,他今天看見我就打算藏起來??墒腔\子那么小,里面什么都沒有,他能藏哪呢?你猜他怎么著?他把腦袋塞進角落,不肯看我。原來竟是以為看不到我,就是藏起來了,真是好笑,哈哈……” 狼人最大的進展,可能就是由想要傷人變成了害怕見人,這是不是婉瑩的功勞呢? 再一次用蒙汗藥將狼人放倒,這一回,他表現得很安靜,似乎也知道她們并無惡意,只費力的睜著眼,然而目光一定要略過婉瑩,似乎這樣婉瑩就等于不存在。 婉瑩卻偏要在他跟前晃,終于把他逼得睡著了。 婉瑩便攛掇洛雯兒把狼人臉上的毛剃光。 洛雯兒也有此意,因為若想改造狼人,首先便要讓他認識到,他是與她們一樣的人。只是這個過程一定很艱巨,她也不敢保證能夠成功。 但總要試上一試。 不過如果用剃的法子來除臉上的毛,只幾天便長出來了,看起來還會比從前濃密。 她思忖片刻,讓婉瑩把她的那只大箱子拎來。 婉瑩早就對這只大箱子充滿了好奇,見她撥弄著里面的瓶瓶罐罐,不停的打聽這個是用來做什么的,那個又有什么用處。 洛雯兒心不在焉的回應著她,心里卻是想起那個總是笑意魅惑仿佛永遠也沒有正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