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看眼擺在桌子上的那兩副半新不舊的儀器,龔克和葉南笙統統把目光轉去正聚精會神看著桌子另一端那根彎曲玻璃管的人。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四分過五秒,龔克在三點整進了三和大學靳懷理的實驗室大門。除了才進門那刻,靳懷理給了他們倆一個噤聲的眼神外,他保持現在這樣的姿勢也已經足足過了三十四分鐘了。 他兩臂八字架型支在桌案上,十指張開,這種姿勢能讓人身體完成較大幅度的前傾下探動作。事實上,靳懷理也正以這種姿態目不轉睛的注視面前的反應池。 目不轉睛是種絲毫不夸張的說法,因為幾十分鐘時長,他幾乎沒眨幾次眼。 又是五分鐘過去,葉南笙打個哈欠,伸手扯扯龔克的袖子,她遞他一個眼神,這是還要等多久??? “才這么一會兒就等不及了,我找到這東西的時候也想,這木頭是要忍多久才舍得打電話給我?!苯鶓牙碚痔讜r,忍不住白了龔克一眼,然后他拿出一支錄音筆類的東西,按下按鈕后用極快的語速說著如下內容,“35和29兩個元件在零下一百和零下一百一兩個溫度條件下均不產生電極反應,需要換個思路。換個思路……”他低喃一聲,像想到什么似得在身后一張放書的桌上一陣翻箱倒柜。 他是在找筆。然后找到了。記錄下腦子里的東西后,他沖著錄音筆補了一句,“11月14日,實驗室?!?/br> “你是說,這屋子里有你說的那種低溫環境?”葉南笙盯著靳懷理之前一直注視的那根奇異管子,想伸手去摸摸,卻被龔克拉住了。 靳懷理去關儀器電源,邊點頭,“龔克,我現在相信你真喜歡這個聒噪的女人了?!?/br> 像為了加強自己觀點似的,靳懷理繼續對葉南笙說,“知道嗎?之前龔克眼見一個很愛美的女生去碰我的靜電設備,他都沒提醒?!?/br> “不就是靜電嗎?”她在科技館見過,手一碰,頭發炸成個球,可松手后就沒事的。葉南笙覺得靳懷理太夸張??伤龥]想到靳懷理看透她心思后竟搖頭,“no,no,no。強靜電讓那個女生躲在家里半個月沒出門,據說連鏡子都不敢照了?!蹦桥碎L什么樣,靳懷理早不記得,只記得她頭發足到腰長。 “所以,龔克剛剛救了你?!钡蜏啬苎杆僮尲毎劳?,哪怕只是小面積短時間接觸,這女人碰了,指頭就廢了。 龔克拉著南笙的手接過話題,“一、我沒看到那個女生碰你的東西。二、你已經浪費我四十幾分鐘看你對著你的瓶瓶罐罐發呆,如果你還打算再浪費四十分鐘,那我并不介意今天再試試嫂夫人的廚藝?!?/br> 墻上的鐘表滴答走著,一點點靠近五點,的確快到阮立冬來給他送飯的時間了。靳懷理沖著龔克表演了三秒鐘眉毛抽筋。然后快速轉身,他又從桌上拿了個本子,翻開其中一頁,再用如同按了快進鍵的聲音說著如下內容。 “在你父親和他交手前,他還嘗試過其他各種各樣的犯罪手法,只是那時,手法并不高明,倒是有宗案子值得提下?!彼址藘身?,“是一起至今仍然沒告破的殺人案,他似乎用了某種特殊藥劑,我想該是無色無味的,至于是哪種藥劑,我要研究研究?!?/br> 龔克說,靳懷理是他認識的最怪異的人,沒有之一。有著那么深厚的家庭背景,身上卻沒沾任何血腥,言行怪異的很容易讓第一次見面的人心生厭惡感。他只對那些奇怪的科學現象感興趣。他也曾和龔克說婚姻不過是讓人類本可以壓抑住的性本能得到合法化釋放,他說,除非遇到那個人,否則他不介意自己生活一生。 其實與其說靳懷理值得葉南笙探究,她對那個俘虜怪才的阮立冬,興趣要大上許多。 龔克沒注意葉南笙此時的想法,他在靳懷理自言自語的空擋拿了他手里的本子。 那是本老舊的記事本,三十二開大小,一厘米不到厚度。外面是黑色皮革包裝,配著按扣。翻開里面,紙張已經泛黃,但紙角卻整齊,沒有任何折痕或毛邊。至于內容,則讓龔克心悸,因為里面的內容密密麻麻記載著類似各種場景畫的記錄。 隨手看看眼前這頁的一段,是這樣寫的:黑色塑膠袋套住她頭大約過了半小時,那女人才停止了所有動作,比我想的早了十分鐘。我取下塑料袋,看到她圓睜的眼睛,那種對死亡的驚恐表情如此美麗,是讓我興奮的美景。我取下塑料袋,上面有那女人的唾液和鼻液,這會讓那幫愚蠢的警察很快發現死因,這很無趣。 手里的東西平白被人拿走,靳懷理一陣不快,不過龔克越皺越緊的眉很快讓他釋然。他指尖點著桌面,噠噠的響,“如果不是遭遇某種童年陰影,或者在特殊環境下長大,很難有這種畸形的心理產生。我更偏向后者,因為前者的手法該是單一一致,并不是這種好像是不斷自我突破似的犯案?!?/br> 龔克點頭,“這個東西是和那兩個家伙一起找到的?”他指指桌上兩個和目前封存在警局里相類似的吸血儀器,問靳懷理。 后者點頭。 “你該是通過當初的專利買賣途徑找到他曾經的居所的?!?/br> 知道還問!靳懷理最討厭這樣的龔克。 龔克合上本子,放在鼻子間嗅了嗅,“松脂、血、動物的糞便味道。他在大興安嶺住過不短時間,后來為什么離開了……” 龔克和靳懷理的話讓葉南笙越聽越糊涂,她想發問,卻被靳懷理制止,“這男人屬狗,給他張白紙他都聞得出幾個人摸過那紙,以及那幾人里幾個男的幾個女的?!?/br> “的確是大興安嶺的一處村落,村民說那里之前住個中年男人,個頭不高,圓臉,右手少根小手指?!苯鶓牙頉_龔克聳聳肩,“不過,像張這類人,大約百分百是易容過的?!?/br> 這點的確,龔克也贊同。注意力從那本子上離開,龔克提起另外一個話題,“aaron,有個案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br> 龔克說的是歐子行那個案子,他也不知為了什么,也許因為案情牽扯到葉南笙的師兄,龔克在對待案件的態度上更為審慎。 可意外遭到了靳懷理的抗拒,“不行,這個時間不行?!?/br> 阮立冬這幾天經常提前來他這邊,他才不要再多兩人同他們分食。 于是,在龔克最終和靳懷理敲定第二天在警局見后,坐在牧馬人里的兩人看著阮立冬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而神經病似得靳懷理如同上次一樣,快步過去,然后拉著她慢慢配合著孕婦的步伐走。 “902,靳懷理對別人那么怪,怎么就對阮立冬那么好?” “不知道?!逼鋵嵢盍⒍徒鶓牙淼氖?,他是知道些的,只是事情曲折,不想多說罷了??傊缒蔷湓?,每一場愛情,都是救贖,不是你救贖了她,就是她救贖了你?;蛘咴诮鶓牙砗腿盍⒍砩系膼矍?,該是相互救贖吧。 “那你會對我好,像靳懷理對阮立冬那樣?” 屬于冬天的白日總是短暫,夜色在華燈漸起的城市里顯得越發隆重而神秘。起霧了,一輛牧馬人才駛出三和大學,就在校門口???。 車內外的溫差由于那突來的溫柔驟然拉大。 吻的相當突然。 龔克的五指穿過葉南笙細長柔順的發,舌尖探進還發怔的牙齒。她牙齒很整齊,有著粉紅柔軟的牙齦,每從一顆牙齒滑過,女生像受驚一樣身體發著顫栗。 這感覺新鮮,讓他興奮。左手不自主的脫離開方向盤,俯上了南笙的腰,她腰很軟,隨著漸漸急促的呼吸,腰不住輕擺著。她的小胸脯緊緊貼著自己的胸,龔克閉上眼感覺得到她內衣的兩塊小海綿。 他壓她在靠背上,手慢慢////了她的絨衫。內衣真很軟,后排扣。他似乎沒那個耐心去解,手直接從下緣//////////。小小一顆,在////////////。 /////一熱。然后龔克倏地離開。 “對不起?!彼f。 他臉竟難得紅了。然后他又說,“我沒和別人做過這種事,南笙,我會對你好。不敢說一輩子,至少我活著時,我會對你好,很好?!?/br> 龔克的話早讓葉南笙哭的稀里糊涂,至于之前想好的,拜托他還歐子行清白的請求,也淹沒在兩人的臉紅當中。 5108的燈亮了幾盞小燈,暗紅的燈光把臥室床上糾纏的兩人勾勒出yin mi的畫面,女人眉毛微微蹙著,像痛苦,其實是歡愉。她脖頸向后彎出個個很大的弧度,后腦抵著白色被單,嗓子里正發出輕吼聲?!?///////////……” 催促讓她身上的男人更加賣力,他有著很寬的背,肌rou線條因為年紀略微小些,不過依舊算得上健美。他手撐在女人身側動了幾下,后來嫌不夠似得////////////////////////////////////////////////////////////////////////,幾十分鐘后才///////////////////。 然后男人翻身到一旁,在床頭桌拿了根香煙,點燃。他慢慢吸著,之后拍拍湊到他身旁躺著的女人的臉,“錢什么時候拿得到?” “急什么……”女人倒是無所謂的晃著頭?!笆裁磿r候我開心了錢自然就給你了?!?/br> “我能不急嗎!”他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女人似乎不耐煩,拿了浴衣起身朝外走。 外面有打火機的聲音,她還有心情抽煙!男人生氣,衣服沒顧得上穿就走進客廳。 桌上有個果盤,旁邊放著一把水果刀…… 男人猛的坐起身,四周黑漆漆一片,沒合嚴實的窗簾外,有光透進來,照在他身旁位置。原來是場夢。身旁的人似乎被吵醒,翻個身看他,“怎么還不睡?” “我去吸根煙,老婆你先睡吧?!彼鹕?。 手里拿著煙,卻遲遲點不著,后來他干脆放棄了。他拉開窗簾一角,遠處的臨水火車站依舊一片燈火。 聽說那女人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最近河蟹很嚴重,沒敢多寫,還是被查了。雖然只是個吻戲,但私語覺得是我寫的最好看的一段小rourou了。 其實沒河蟹多少吧,不過龔克那個吻戲的rou我真很喜歡,嘿嘿。 第三十七章 被遺漏的線索 昭陽分局的辦公室大門是那種暗紅色無窗木板門,門軸絕大多數時候是安靜的,只有在開關時才發出輕微圪垯聲外。龔克推門的動作很小,所以開門的細小聲音并沒引起屋里幾人的注意。 盧珊拿著支原子筆,拇指扣在筆頭上,反復做著下壓松開、再下壓再松開的動作??焖倜芗膰}噠聲似乎明顯的和在場人士透漏一個信息——盧珊現在很煩躁。 本以為簡單的案情隨著一份調查報告的出水驟然變得比想像中復雜許多。 于是,理所當然的再次見到盧珊時,她那張一貫冰冷的臉因為皺緊的眉直接成了尊布滿溝壑棱角的冰雕。葉南笙想笑,不過在龔克的示意下,她還是忍住了。 “這樣?!彼坪跏撬伎汲墒熘?,盧珊啪一下把原子筆拍在桌上,“現在不是一共找出二十一個嗎?分成四組,一個組平均調查五個。小丁,你們那組加一個人的量。去仔細排查這二十一個人在11日晚的出入行蹤,但凡發現疑點的都記錄下來,明天碰頭會時說?!?/br> 桌旁的幾人點頭,被盧珊成為小丁的那個刑警做好工作筆記后,抬頭,“組長,那歐子行那邊還需要我跟進嗎?” 盧珊搖著頭起身,“他那里,我親自來?!?/br> 她已經看到推開門又出去的龔克他們了。 會后的警員魚貫從會議室走出,盧珊最后一個出來。她胸前抱著一個文件夾,里面是厚厚一沓紙質資料。該是畢雪案的相關調查資料,葉南笙歪著頭看著藍色夾子,卻沒想到盧珊見面后的第一句話會是對她說的。 “葉醫生,聽說你讀書的時候和歐科長有段時間關系不錯?” 葉南笙挑挑眉,她不是傻子,盧珊是話里有話。 的確,盧珊并沒因為葉南笙的沉默而沉默,她繼續用一種萬分感慨的情緒說,“我想你可能都不知道,歐科長是這么能忍的一個人。二十多頂綠帽子,還可能遠遠不止……” 葉南笙皺起眉,傻子也聽得懂盧珊的話。歐子行當初提出和她提分手時,她就知道歐子行未來的結婚對象是個富家小姐,只是沒想到會是品行這么惡劣的一個女人。但她也馬上肅然,“盧警官,歐子行的婚姻狀況我不了解,也沒興趣,但我想,在案情的真兇被找出來前,你是否該考慮該把對一個同行的品評語氣,控制在一個符合你身份的水平上?” 盧珊沒詞了。 打破僵局的是個哈欠聲。哈欠來自靳懷理。 他掩著嘴,說了一句讓在場人集體無語的話。靳懷理說的是:“這里有床嗎?我想睡會兒?!?/br> 其實龔克大可不必叫靳懷理來參與這個案子。 坐在車里的靳懷理也說:“這么小個案子,有你這把牛刀還不夠,非動用我這把ak47,槍支保養費用很高,你知道不知道?” 靳懷理完全是一臉“我很貴”的表情。 “知道你不賤?!饼徔俗谲嚴?,淡淡的回應。 他們在去往畢雪出事那家酒店的路上,交通工具并不是龔克那輛牧馬人,而是一輛黑色寶馬。在馬路上平淡不顯的車型,龔克卻知道,單就這輛車的玻璃都可以扛得住單架小型迫擊炮的攻擊火力。就算不參與靳家活動的靳懷理出門,防彈車,一個身手了得的司機兼保鏢也是必須。 天氣不錯,交通也算順暢。于是在離開昭陽分局的第十二分鐘,寶馬車平穩的泊在了東麓大酒店門前。 門童看起來對靳懷理不算熟悉,但卻認得那車牌是屬于靳家的。兩個門童一個去泊車,一個為龔克他們一行人拉開大門。 玻璃門厚重,拉開的瞬間,有熱氣朝葉南笙撲面而來。說起來,盧珊最初并不同意葉南笙去案發現場,因為在她眼里,葉南笙也是涉案的一員,她極可能成為為歐子行開罪的人。不過也正是因為靳懷理一句話,盧珊勉強同意了葉南笙去現場的要求。 靳懷理當時是用一種極懶散的態度扯著襯衫領子說的:“她這種專業的警方都不放心,那我這種業余的還是回家睡覺吧?!?/br> 靳懷理自然不是業余的。他協助警方的次數不多,就一次,僅有的那次還是通過龔克實現的。但僅有的一次卻讓全省的警察都耳聞了這個脾氣怪異,嘴巴極其刁鉆的物理學家。 所以,葉南笙同行而來。 葉南笙也因此對靳懷理有了好印象,不過這個好印象并不包含他的刁鉆古怪。 自從進了電梯那刻,靳懷理的嘴就沒停似的嘟嘟囔囔,“灰塵太多、實在太多了,負責打掃的大媽孫子病了,是感冒。我實在受不了青霉素的味道,不過和口服藥劑比起來,針劑效果的確快些……” 和龔克比較起來,靳懷理同樣有著敏銳的觀察力,不過二者有著明顯的區別,前者觀察的多半是和他自身相關的事情,而后者好比一個網眼設計過小的漁網,事無巨細,總能被他嘮叨兩句。 太能嘮叨了……葉南笙盯著又把注意力投向電梯頂部繼續嘮叨的靳懷理,感嘆。 很快到了樓層。 5108房間和那天一樣,門口掛塊請勿打擾的牌子。事前聯系好的關系,有酒店人拿了房卡開門。 門開了。是間很正常的房間。染血的地毯被酒店換過,如今是張暖黃的羊毛毯鋪在客廳中央。葉南笙步子極慢,走在最后,她試圖在找一些被遺漏下的痕跡。相較而言,龔克和靳懷理的步子就快許多,像事前商議好一樣,龔克進了臥室,靳懷理則在客廳內一圈圈走著。 “一個有著眾多情人的離婚女人被殺,死前和兩個以上的男人發生關系……唔……這會教壞小孩子的,絕對會!”靳懷理自言自語走到客廳里一個儲物柜前。打開柜門,是兩層格子,上面放著空調,電視機以及cao控有線電視的三只遙控器,下面是個內置冰箱。靳懷理拉開冰箱門,里面并排放著兩瓶高年份紅酒。酒瓶旁貼著兩個價格簽,很多的位數?!吧菝业呐?,只可惜家道中落?!?/br> 龔克從臥室出來,問站在門口的酒店服務員,“發現尸體時,空調開著嗎?” “喂,龔克,你這樣很沒意思哎!”靳懷理一臉的不滿,因為那也是他正想問的細節。不過這也讓龔克放心,因為之所以找靳懷理來參與案子,為的就是不讓葉南笙誤會他有任何偏私的心思在。 帶他們進來的服務生不是那天發現畢雪尸體的那個,聽說那天第一個發現的是清潔組的一個人,案情發生后,就告假回了家?,F在這個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似乎才工作不久,帶著局促,龔克的問題讓他搖頭,“不知道,不過這種天氣,該是開著的……” 靳懷理點點頭,“是啊,這種天,不開空調,凍死人。年輕人,你手上的鏈子挺特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