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白澈站起來,在這間小公寓的客廳里,慢慢轉了一圈,很小的客廳,比白澈和顧小夏現在住的別墅的廚房還小,天花板已經有些老舊了,墻壁斑駁,雖然貼了新的墻紙,但仍掩不住公寓久遠的歲月及歷史,墻壁有些泛黃,能清楚地看見黃色的陳舊的水漬。 白澈還記得,宜菲最初搬進這間公寓的時候,才十五歲,那時候,她只是一個低階的下人。 后來的那幾年里,她立下不少功績,但是,都因為一次失誤,因為沒有看好白澈,所以被全部抹殺,一筆勾銷。 白澈替宜菲感到不值,感到冤屈,但他對此亦是無可奈何,誰叫她是白家下人,那她就必須服從白家任何安排,哪怕是讓她去睡公園,她都不能反駁。 白澈的思緒忽然被拉回了許多年前,他好像已經忘了,大概是從多少年前,宜菲就開始陪在他身邊,負責保護他?好像是八歲那年?還是十歲?白澈居然忘記了,但他知道,宜菲已經陪了他很多年。 白澈走到陽臺,看著外面的世界,這里的環境不是很好,四周的空氣也不清新,宜菲這么年輕漂亮,且能力出眾,若不是因為被白家冷落,以她的能力,外貌和手段,不管在那個行業,都能混到很好的前途。 真是可惜了。 很快的,宜菲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她沒有穿的太復雜,只是換了一身藍色的居家運動服,頭發簡單的綁了個馬尾,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她走過來,手里端著剛泡好的熱茶,“少爺,請用茶?!?/br> 是上好的普洱,宜菲平時自己不舍得喝,或許在五年前,這種普洱茶葉她多得是,可以隨便喝,但現在,她每個月的生活費很少,只能按最低標準領取,根本喝不起好茶葉。 這些普洱茶,是她珍藏許久的,只用來招待貴賓。 “你今年,二十五了吧?”白澈看了看宜菲,“夫人有沒有提過要給你許諾人家的事?” 按照白家的慣例,過了二十五,如果夫人沒有安排許諾人家,那意思就是得留在白家,當一輩子下人了,或許哪天運氣好,被老爺少爺看中了,還能做個姨太太,否則,就只能當一輩子的老處女。 白澈當然不希望宜菲留在白家當一輩子的殺手,女人總是需要一個歸宿的,一輩子不嫁人,哪像什么話?想想都覺得悲哀,況且,被老爺少爺們看中,納了當姨太太,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依然是看人臉色,仰人鼻息過日子,只不過身份從下人轉變為姨太太,依舊是沒什么地位,一個不小心,或許小命都不保,還是嫁一個普通人,過正常的生活比較靠譜。 宜菲愣住了,面上一紅,道,“沒有,夫人沒提過?!?/br> 白澈皺了皺眉,疑聲到,“是嗎?可是夫人明明允諾過我,一定會在你二十五歲以前,給你許諾一個好人的?!?/br> “或許夫人忘了吧,其實我也并不想嫁人,我這樣漂泊著生活慣了,忽然要我過尋常的婚姻生活,我反而不適應,這樣挺好?!币朔茖擂蔚男α诵?。 其實夫人是提過的,白澈臨走前,曾懇求過白夫人,一定要在宜菲二十五歲之前,給她許諾一個好人家,這是白澈唯一的請求,白夫人答應了,她也確實做到了,替宜菲找了一戶人家,雖不是什么大戶有錢人,但也是白家的司機,算起來,宜菲是高攀的,但宜菲回絕了,是她自己不肯。 照例說,宜菲是沒有資格,也不該回絕白夫人替她安排的婚事,但宜菲偏偏這么做了,抱著被處罰的決心,拒絕了白夫人,她跪下來,告訴白夫人,這輩子寧愿為了白家而死,死在敵人的手中,也不愿嫁人。 白夫人和善,震驚之下,也只是詢問了宜菲的意思,知道不能強求以后,也沒有處罰,只是從此以后,宜菲便再也沒有機會,白夫人也不可能,再為她安排婚事了。 為什么會拒絕?答應不言而喻。 宜菲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人,答案就在這里。 她寧愿癡癡傻傻的守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看著一個遠在夢的彼端的人,也不愿意伸手握住眼前的溫暖,只因為,她的眼中,除了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從前是,現在亦是,不管他身邊是否站著顧小夏,不管他們是不是已經訂婚了,她的心意,永遠都不會變。 不求得到,但求守住自己的夢,不能奢望能和他在一起,于是,只要遠遠地看著他,知道他過得好,過得幸福,一切足矣,這樣的感情,說起來有些悲哀,卑微到塵埃里去,但卻是她唯一能愛他的方式。 …… 我愛你,卻與你無關。 …… 就這樣,久未見面的主仆倆沉默了,他們坐在沙發上,久久不語,但卻一點都不顯得尷尬,反而更像是一種默契,無言勝有聲。 白澈就這么一直坐著,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他不想回家,因為他不知道,回家以后該怎么面對顧小夏。 畢竟,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喜歡看見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接吻的照片,即便他們曾經是老情人,正因如此,心里的刺才會越發的讓人焦灼,白澈差點都忘了,慕延澤才是小杰的親生父親,而他,到底算什么? 看著那張照片,白澈知道,這照片是小杰拍的,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白澈忽然覺得,自己會不會才是那個多余的人? 但白澈不想和顧小夏爭吵,哪怕是一句小小的責備,他也說不出口,他是那樣心疼顧小夏,又怎會舍得開口責罵她什么,可是憋在心里始終會難受,至少今晚,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 …… 就這樣坐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宜菲抬頭看了看時鐘,已經十二點了,白澈是十點來的,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兩個小時,而且沒有離開的意思。 宜菲知道,自己的少爺必定是遇到什么難事,或是煩心事,所以她沒有多說什么。 “少爺,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碗面吧?!币朔菩α诵?,很善解人意的看著白澈。 “好啊,好久沒吃你煮的面了,五年了?!卑壮撼脸恋膰@息一聲。 以前宜菲總是會在半夜給他煮一碗面,她煮的面,就和她這個人一樣,簡單,干凈,純粹,不會有太多的佐料和配菜,只有一碗小小的面,干凈的湯底,撒上一些蔥花,里面最多滴一兩點豬油,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更多。 但這樣一碗小小的,簡單的蔥花面,吃到胃里,卻能暖到心里。 “我這就去煮,你先看看電視,桌上有水果?!币朔菩α诵?,把電視打開,轉身走進小廚房里。 終于,窄小的客廳總算有了一些聲音,盡管只是電視里的廣告聲,卻再不似之前那般沉默,廚房很快就傳來生火燒水的聲音,這一刻,白澈的思緒有些飄忽。 他忽然想到了顧小夏。 顧小夏也會在半夜給他煮面,但顧小夏很懶,通常都只會煮一種島國制造,香港生產的方便面——出前一丁,那是一種味道比較淡,但卻很美味的方便面。 一個是方便面,一個是家常蔥花面,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么區別呢?或許,最大的區別,就是煮面人的那份心意吧。 宜菲知道他腸胃不好,而且他身子弱,沾不得辛辣,碰不得油膩,食欲又差,經常不按點吃飯,所以宜菲只給他煮最清淡最簡單的蔥花面,雖然可能沒有什么味道,就連味精都不怎么放,但最簡單的味道,有時候往往卻是最好的味道。 而顧小夏煮的方便面,確實很美味,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方便面的制造商,良心出品。 但方便面始終是方便面,不管再美味,那也只是速食,吃的人永遠都感覺不到家的溫暖。 215 蔥花面 面煮好了,廚房里彌漫著nongnong的面條和蔥花的香氣,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夜晚,令人胃口大動。 很快的,兩碗面就端了過來,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宜菲知道白澈心情不好,一個人吃面會尷尬,于是多煮了一碗陪著他一起吃,她本來是不餓的,況且還在減肥中,大半夜是不該加餐。 白澈接過筷子,先是聞了一下,笑著說道,“和五年前煮的一樣香,看樣子你的廚藝并沒有退步?!?/br> 宜菲笑了笑,怎么會退步呢?全世界她只煮面給一個人吃過,那就是白澈,這是她和他之間,為數不多的小秘密,她怎么會忘記?即便再過五年,她仍能煮出這一碗面,同樣的味道,一樣的香氣,只為了讓吃面的那個人,能開心。 但是她沒有說出來。 宜菲在白澈面前,總是卑微的,這是滲入骨髓的奴性,沒有辦法,誰叫她從小就是白家的下人,從小就得伺候白澈,在她的生命中,白澈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可望而不可及,哪怕再過五年,也不會改變。 那時候,白澈請求白夫人幫宜菲許諾一個好人家,宜菲曾在心里偷偷地期望過,希望她要嫁的那個人,會是白澈,她的要求并不高,二姨太三姨太,哪怕是身份最卑微的小妾,也能欣然接受,只要能嫁給白澈,就足夠了。 但后來,宜菲明白了,這不可能,因為白澈的心里,只有顧小夏。 他為了她,愿意放棄白家少主之位,這樣的他,這樣的感情,宜菲怎敢抱有奢念,怎敢插足半分?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電視里還在播放著某歌唱選秀節目,電視里的人唱的激情澎湃,白澈和宜菲,卻只是靜靜地吃面。 宜菲煮的蔥花面,味道真的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白澈覺得有些驚奇,過了五年,她煮的面,居然沒有意思變化,想起來,這真的有些諷刺,他本以為時間會改變一切,例如感情,例如兩個人的關系,例如人與人之間,心和心之間的距離,單獨獨,改變不了這碗面的味道。 這真是一碗神奇的面。 吃好了面,宜菲開始收拾碗筷,又抬頭看了看時間,半夜一點,看來白澈真沒有走的意思,他是打算今晚在這里住下了。 “少爺,你要不要看最新上檔的那部電影,正好我電腦下載了,我們一起看吧?!币朔埔贿呄赐?,一邊對白澈說道,“正好我那里還有好多零食,有椰子片,豬rou脯,魚豆腐,都是你喜歡吃的?!?/br> “什么電影?”白澈開口問道。 “盜夢空間2!剛上市的!我記得你很喜歡看1!”宜菲開口說道。 “好啊,我正好想看?!卑壮盒α诵?,沒有拒絕。 他知道,宜菲是看出來他今晚沒地方可去,所以用一種不讓他尷尬,不丟他大少爺面子的方式,留他。 她開口留他,總好過他這個白家大少爺親自開口說想要留下來,宜菲果然很體貼他,在乎他心里每一個細微的想法。 很快的,宜菲就把零食和飲料拿過來了,還貼心的燒了一壺咖啡,以備不時之需,客廳里的燈杯關掉,只剩下筆記本電腦里還在播放最新版的盜夢空間2,宜菲和白澈坐在地毯上,兩個人背靠著沙發,懷里抱著抱枕。 這一刻,白澈忽然覺得很溫暖。 家,不就是這種感覺么?當你無處可去的時候,總有一個地方能讓你停歇,那里就是家,而愛人?當你孤獨彷徨的時候,總有一個人,肯留在你身邊,陪著你,,即便你不愛她,但這個人,算不算是愛人? ※※※※※ 不眠之夜,兩個人都沒有回家,留下小杰一個人在家,小家伙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相反的,他很高興,很興奮。 大人不在家,留下孩子一個人在家,那這家,便是孩子的小天地,是孩子的私人小派對。 平時不敢做的事,都可以一一完成。 打開電視,調到深夜頻道,然后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拿出來,擺在客廳里,接著是平時絕不讓他動的各種酒,酒這東西,對小家伙來說,是一種神秘的液體,平常老看見mama一個人悄悄躲在房間喝酒,但就是不肯讓他沾一滴,今天可以嘗一嘗這種神秘的液體了。 相同的夜晚,在發生著不同的事。 …… 第二天一早,當顧小夏醒來的第一眼,她看見的是昏暗的房間,灰蒙蒙的,帶著一點迷幻的明黃色,撫了撫額頭,頭痛欲裂,一切都在昭示著,她還在宿醉中。 往旁邊看了一眼,真該死!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這背影如此熟悉,包括男人身上的味道,顧小夏都再熟悉不過,因為這味道,曾深入她的骨髓,銘記于心——慕延澤,該死的慕延澤! 顧小夏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猛然間回想起了昨晚一些零散的記憶,交織纏綿的男女,細細的呻吟,羞人的話語,以及那熱的幾乎就要融人的炙熱guntang。 熟悉的感覺,飛入云霄的快感,還有那一聲聲放肆的尖叫,如果慕延澤是無恥之徒,那么昨夜的她,放蕩如斯,也比慕延澤好不到哪里去,顧小夏的大腦一片空白——她背叛了白澈,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出軌。 畢竟,她和白澈,還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轉過頭,顧小夏一手捏著杯子,遮住胸前春光,咬著牙,眼神卻如火燒一般看著男人熟睡的后背,該死的慕延澤,居然真的趁人之危!太不要臉了! 她恨他,她恨他!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咬下一塊他的rou!還得著連皮帶筋的! 顧小夏翻身而起,先是拿起旁邊的鬧鐘看了一眼,該死,才早上五點半! 這個時間,真叫人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問題是,這個時間點,連早餐店都沒開門,她總不能現在回家吧?現在這時間回家,還拖著一個疲憊的身軀,和滿滿一身酒氣,她該怎么解釋?但如果不回家,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她又能去那里呆著? 顧小夏站起來,赤著身子,開始在地上,沙發上,一切縫隙間,尋找自己四處散亂的襯衫,裙子,內褲…… “這么早起來干什么?怎么不多睡會?”就在這時,該死的男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正在彎腰撿內褲的顧小夏頓時石化,愣在當場,她猛然間羞紅了臉,不知該作何回應,因為此時此刻,她粉嫩的小屁屁,正對著床上男人,盛開的小花朵,似乎在向男人招手說——“hello!”,可惡,該死!顧小夏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慕延澤看了看時間,皺了皺眉,道,“才五點啊,太早了!快過來再睡一會吧,天亮了我送你回去?!?/br> “滾??!”顧小夏狠狠地瞪了慕延澤一眼,“老娘自己回去,不需要你送!” 這一宿未歸,再被慕延澤開車送回去,這不惹人懷疑才怪了,顧小夏沒那么傻! “嘖嘖,一覺睡醒,又變了個人,唉……”慕延澤嘆了口氣,開始回味起昨晚那個噴著nongnong酒氣,但卻狂野的就像一頭粉紅豹的女人。 那個扭動小蠻腰,低語呻吟,纏綿細語,咬著他耳朵說——“老公,我要,我要,我還要……”的小妖精去哪里了?誰又把顧小夏這個潑婦給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