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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失魂雪(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5節

第15節

    24.尸檢

    此刻,谷伊揚在擺弄著簡自遠的電腦,簡自遠靠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欣宜和黎韻枝的淚痕已干,沉默地并排坐在谷伊揚的床沿。

    我的腦子里塞得滿滿的,同時又是一片空白,住進木屋后的三天,猶如太虛幻境里的蝴蝶夢,有人失蹤,有人死亡,有人背叛,有人欺騙,一切都撲簌迷離,只有陣陣襲來的頭痛是最真實的。

    為什么會有這種頭痛?為什么會夢游?為什么會沉睡整整一天一夜?

    成露究竟去了哪里?羅立凡是自殺還是他殺?那被咬爛的一條腿,是誰作的孽?

    被這些問題困擾著,我腹內忽然一陣絞痛,口干舌燥,我這才發現,自己又餓又渴。父親留給我的保溫杯還在客房里,早已不能制冷的冰箱里還有多少殘羹冷炙?

    “我必須得吃點東西,喝點東西?!蔽掖蚱剖覂鹊某良?。

    谷伊揚站起身說:“走吧,咱們一起去廚房?!?/br>
    欣宜問:“他的電腦里,你檢驗出什么了嗎?”

    谷伊揚搖頭說:“簡老師的電腦上已經配了幾種恢復被刪除文件的軟件,我都用過,恢復了一些近期刪除的文件,都和視頻無關。我又做了搜索,搜索出了所有視頻,還沒有一一過目,但似乎沒有那蘭提到的目錄?!?/br>
    我冷冷地說:“知道了,你是在說我撒謊?!?/br>
    “或者是看錯了,記錯了?!惫纫翐P嘆口氣,一只手溫柔地搭在我肩頭,“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br>
    我努力晃動肩膀,甩掉他的關懷。

    現在,只有我自己,相信我的意識。

    五個人來到廚房,檢視著我們所剩無多的食品:三碗方便面,一袋八只的速凍雜糧小饅頭,一袋真空包裝的酸菜魚。欣宜還帶了些蘇打餅干和兩小盒可以室溫保存的盒裝牛奶。谷伊揚看著堆在桌上的所有食品, 對我說:“這些,也真要感謝你,那天晚上堅持要去買,否則,我們的情況會更糟?!?/br>
    是嗎,還會有比這更糟的境況嗎?

    我當時感覺很不好,但怎么也沒想到,之后事態的發展,會如此凄慘。真的更糟。

    谷伊揚的話實在:那晚我要“出走”的小小風波過去后,我們一起下去吃晚飯,飯后,是我堅持要買些現成的食品,以備不時之需。我無法預測天氣,但我可以預防天氣驟變帶來的負面影響。

    好在廚房里鍋碗瓢盆俱全,電雖斷了,煤氣尚存——爐灶接著一個天然氣罐,不受惡劣天氣的影響。我們一起精打細算地分吃了點東西,食品儲備又有一半去除了。

    我看著外面陰沉的天氣發愁:雪仍在緊密地下著,一點沒有回晴的跡象。

    “這度假村,怎么能就這樣把我們丟在山上不管了呢?”簡自遠又開始抱怨了,好像這樣可以喚來天降神兵,“還有地方政府呢?急救大隊呢?直升機呢?”

    谷伊揚說:“這樣的天氣,雪這么大,誰也上不來,包括直升機。先不說調用直升機的難度,就這樣的能見度,絕對是自殺性行為。何況這木屋在森林正中,即便直升機能冒險開上來,也無法著陸或者和我們接觸。更主要的原因,我們并不算失蹤人員,被困時間久了以后,救援的緊迫性才會顯示出來?!?/br>
    簡自遠嘟囔著:“是啊,我們不是失蹤人員,只不過是倒霉人員?!?/br>
    欣宜怒道:“你說這話有狗屁用???”

    我忽然開口,徹底扭轉這個陰霾密布的話題,轉入一個更陰霾密布的話題:“我倒是覺得,現在首要的,還是找出羅立凡的死因?!?/br>
    我的眼睛,沒有盯著廳里任何一個人看,心里想的是,如果羅立凡是他殺,排除不著邊際的替死鬼之說,排除不可思議的隱身殺手成露之說,兇手應該就是這四個人中的一個。

    即便是谷伊揚,先是在廚房找成露的痕跡,后來和我在房間里密談,仍會有短暫的時間作案。比如,借口去衛生間上個廁所,將羅立凡誘到閣樓勒死,然后吊起來,前后只要幾分鐘。他是這里唯一的肌rou男,他下手的成功率會最高。

    更何況,羅立凡對他和成露的指控如果成立,如果曖昧的確存在,這完全可以衍生為謀殺的動機。他和成露究竟是什么樣的關系?他雖然向我解釋透徹,但只是一面之詞。

    我相信他嗎?他值得我相信嗎?

    他到這木屋來“旅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真的是來探尋安曉上吊的真相嗎?真相怎么可能以那么一個云山霧罩的傳說為背景呢?死者的周年忌日、顯靈、替死鬼,這比我聽到最荒唐的傳說更荒唐。

    他還有什么沒告訴我?

    還有那個像是從某朵蓮花里蹦出來的天外來客黎韻枝,竟和谷伊揚唱著同樣的曲目。

    動機呢?如果簡自遠和欣宜是兇手,動機又會是什么呢?

    成露呢?成露去了哪里?她還活著嗎?

    簡自遠接著我的話說:“不是廢話嗎?當然應該找到他的死因,但怎么個找法?蘭meimei選修過刑偵嗎?”

    欣宜怒道:“你能不能講一句不帶酸味兒的話?”

    我說:“我們必須做個尸檢?!闭酒鹕?,向閣樓走去。

    “尸檢?”簡自遠也跳了起來,“這好像是公安的事兒,你夠專業嗎?不怕破壞現場嗎?”

    谷伊揚快步跟上來說:“剛才給羅立凡做過急救,現場早就被破壞了,等公安來,不知要到什么時候,就怕我們也要……”

    “我們也要什么?”我驚回首。

    谷伊揚說:“成露消失了,羅立凡死了,會不會是個系列犯罪的開始呢?”

    簡自遠的臉色又變蒼白了:“谷老弟,不要嚇唬人好不好?你是說我們屋里有個系列殺人狂?”

    欣宜說:“那我們大家都照照鏡子,看誰更像?”

    谷伊揚到房間里取來一把碩大的電筒,一行人走到閣樓下,都停住腳步。谷伊揚說:“要不,還是像剛才那樣,我和那蘭上去驗尸,欣宜和韻枝,如果你們覺得上去不方便,可以呆在下面,簡自遠在樓梯上接應,怎么樣?”

    簡自遠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我也要參與驗尸,一來多一雙眼睛,二來防止你們掩蓋罪證……不是說我只懷疑你們啊,現在大家都不清白,對誰都要防著點?!?/br>
    我看見欣宜對我使了眼色,做出一副作嘔的模樣。我說:“我沒意見,多一個人倒是可以看得更仔細點,不過你不要把現場吐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有點食物,都白吃了?!?/br>
    簡自遠打了個哆嗦,顯然想到后果的嚴重,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說:“沒……沒關系,見過一次后,膽子應該強大些了?!?/br>
    谷伊揚說:“那好,韻枝和欣宜,你們也上樓吧,就在閣樓門口等著,我們五個,從現在開始,絕對不能分開?!?/br>
    進閣樓前,鼻子就被一陣血腥氣塞得滿滿的。簡自遠立刻捂上了鼻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嘴,真不知道他怎樣才能呼吸。

    羅立凡的尸體已經被我和谷伊揚放倒在地上,谷伊揚打起手電,正照在尸體的雙眼,他的雙眼,半睜著,目光定定地望著我們。簡自遠轉過了身。

    我和谷伊揚都戴上了薄手套,用手電照著羅立凡的尸體,從頭到腳,尋找著,除了脖頸勒痕和被撕裂的腿外,是否有其它明顯的傷口。

    沒有。

    于是我們把注意力放在了頭部和脖頸處。

    led手電光,照出來的事物,很容易就只剩黑白灰色,羅立凡脖子上被皮帶勒出的瘀痕,看上去是一片青灰。瘀痕附近的皮膚也有明顯被磨破的痕跡,那是上吊時掙扎中皮膚和皮帶磨礪后的結果。將尸體翻身,腦后枕部沒有創傷,也是只有在后頸部,有勒痕和磨傷。

    谷伊揚的重點,似乎在羅立凡的臉部,他緊貼在手電光下,看了一陣,我能看見,羅立凡的臉上,并沒有明顯的傷痕,但略略腫脹,而且似乎多出一些小小的斑點。這說明什么?谷伊揚為什么要這么認真地看他的臉?

    我轉換視線,仔細看了看已經解下扔在一邊的皮帶,一寸寸地看過去。

    看見了一小片血跡。綠豆大小的一片血跡,在淺棕色的皮帶上只是一點暗色,真的是血跡嗎?我再次將手電光轉回尸體的頸部,頸部前面的皮膚幾乎磨爛,而且有明顯的血跡,但頸后雖也有勒痕,皮膚損壞并不嚴重,但就在后頸正中,也有一小點血跡,不仔細看,很容易就疏忽了。

    “看到什么了?”谷伊揚問。

    “沒有任何異樣?!币苍S日后會后悔,但此刻,我誰也不相信?!爸荒苷f明他是被吊死的?!蔽业氖钟|及羅立凡的肌膚,松軟無力,毫無生氣。

    簡自遠一直躲在我后面,想看又不敢看,直到我在琢磨皮帶,他才問:“這真的是他自己的皮帶嗎?”

    我說:“應該是的吧,你瞧,他褲腰上的皮帶已經不見了?!蔽翼槺銓⑵г谘濕嵘媳攘吮?,正合適。

    褲子的紐扣扣緊了,但拉鏈松開了一大半。幸虧扣子扣好了,否則整個褲子就要掉下來。

    我們自然又將重心放在被撕開的腿上。

    簡自遠轉過身,不再問什么了,喉嚨里嘰哩咕嚕的,顯然血腥的部分他實在受不了。我盡量屏住呼吸,仔細看傷口。最外部的皮rou斷開處齊整,但靠近骨頭的部分卻絲絲縷縷,像是被硬生生扯斷。

    谷伊揚說:“看上去好像先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切開,然后再撕扯……誰會殘忍無聊到這個地步,簡直像野獸!簡直是魔鬼!”

    “或者,就是野獸,就是魔鬼?!蔽矣窒氲搅四翘焱砩显诤诎抵锌匆姷哪莻€影子,和那雙眼睛?!昂喿赃h,記不記得那天半夜里,我說我好像看見一個影子在廚房里?!?/br>
    簡自遠甕聲甕氣地說:“你那時候就開始頭痛了吧?”

    這個混帳家伙,還是在說我神智出了故障。

    谷伊揚說:“奇怪的是,如果是野獸,那野獸又怎么會把羅立凡吊起來?還是說羅立凡上吊在先,野獸撕咬在后?!?/br>
    簡自遠又發弘論:“我看蘭meimei的野獸論完全站不住腳。腿雖然被扯斷了,但明顯沒有缺少太多皮rou……你們兩個,不信試試看,把地上的皮rou收拾起來,肯定能給那條腿復原。如果是野獸,哪有只咬不吃的說法?”

    我們一時回答不上來。

    同樣無法回答的,是羅立凡為什么會上吊?;蛘哒f,誰吊死了羅立凡?

    我們中間的一個,還是不在我們中間的一個?

    羅立凡,成露;成露,羅立凡。簡簡單單的兩個名字,簡簡單單的兩個人,卻生出無數的糾葛。

    25.色戒

    我提出要搬出去住的小風波過后,那天晚上又去聚餐,大家胃口都好了些,但是一個個好像都心事重重?;蛟S,黎韻枝要求換房間、我要求出走,這兩個小插曲,足夠影響所有人的心情。吃完飯后,我堅持要再買些食品。我們在銀余鎮上的超市里買過一些速食和日常用品,但經過兩天兩夜,已經所剩無幾。還需要買很多嗎?幾乎所有人都笑我過于謹慎,只有欣宜挺我。我當時就感覺,等下山后,這批同伴里,只有和欣宜可以保持長久的友誼。

    有時候,應該想得遠些,比如預防突來的封山暴風雪;有時候,不應該想那么遠,比如下山后云云。因為那時候的我,從來沒想到,如果下不了山呢?

    可惜我當時沒有想到那么多,只是繼續想著欣宜的友誼。唯一會成為我和欣宜之間保持長久友誼的障礙,是谷伊揚。

    我相信,自己和谷伊揚之間,應該已是清白了斷。本來就是如此,更何況“正牌女友”黎韻枝的橫空出世。但我不知道谷伊揚是怎么想的,在許多黎韻枝不注意的時候,他看我的眼光中還透著熱切盼望。有時候,我真覺得是自己先入為主的自作多情,目光真的能讀得出嗎?我比常人多一點心理學的訓練,就能真的看出目光中蘊含的深意嗎?

    我真正能看出的,是欣宜對谷伊揚的欣賞。晚餐的時候,黎韻枝照樣緊緊貼在谷伊揚身邊,但是一張圓桌邊,一個人的座位永遠有兩個鄰居。谷伊揚的另一側就是欣宜。有時候我真不明白,欣宜這么出色的女孩子為什么要去趟這池“渾水”,大概一見鐘情就是那么不可理喻吧。

    回到木屋,在我和欣宜的客房里,當燈光暗下,當我在隱隱頭痛中昏昏欲睡時,鄰床上的欣宜突然問我:“你對谷伊揚,還剩多少感情?”

    我立刻淡去了睡意,說:“你怎么知道了?是誰轉發的消息?”

    欣宜咯咯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br>
    “我好像真的罪行深重。你問這個干嗎?”我猜,十有八九是簡自遠說出來的,只有他會那么無聊。那么他又是從哪里知道的?說不定是從谷伊揚那里直接聽來的,他們畢竟是同事,甚至可能在辦公室看到過照片。

    “你真看不出來???”欣宜說,“我以為我這點小念頭,早就是司馬昭之心了。你們之間要是真的撇清了,我可就不客氣了?!眲e說,這還真符合欣宜這個雪上飛的個性。

    我說:“我已經擺脫他的折磨了,你前仆后繼吧……哦,差點忘了,明天早上,我還要向你介紹一下黎韻枝小姐,據說她是谷伊揚的女朋友,你們可以友好協商,或者比武招親,比誰滑雪滑得快……?!?/br>
    欣宜又是咯咯一笑,“你這人真逗。我是說真的。我比較喜歡有男人味兒的……”

    “那我向你隆重推薦同樣來自京城的簡公公,他一張開嘴就特別有味兒?!蔽宜餍該p人到底。

    欣宜笑停后問:“你真的不在乎,我要是向谷伊揚拋倆媚眼兒?”

    “我和他真的浮云了?!蔽也恢撛趺凑f。

    “我知道,聽說你和一個叫秦淮的作家好上了,對不對?”欣宜問,“不是我愛八卦,這可是上了娛樂版的事情?!?/br>
    我嘆口氣說:“秦淮就是這座木屋?!?/br>
    “什么意思?”

    “讓我頭痛。秦淮和這木屋一樣讓我頭痛。說實在的,我不知道自己和秦淮到底算是什么,他消失了很久,我似乎也越來越不在乎了?!辈恢獮槭裁?,和欣宜聊天,三言兩語就開始全盤掏出真心話。

    欣宜“哦”了一聲,“我真不該提這事兒了。那就再說谷伊揚吧。你有沒有覺得,黎韻枝這個人特別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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