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回到惠風館,扎到床上就睡,直睡到青鸞喚她用午膳才起來,沒辦法,她向來不習慣早起,像沈云飛這樣寅時就起來趕著去宮里點卯,換作以前她根本不可想象,上大學的時候夏天在街上喝扎啤吃羊rou串,寅時那個點她才剛剛躺下呢。 午膳沒了桑貴家的插手,菜式風格非常合她的心意,一碗綠畦香稻粳米飯,一碟胭脂鵝脯,一碗火腿鮮筍湯,還有一盤涼拌豆角,有犖有素,湯菜結合,用了膳,櫻桃端上了與她同名的新鮮水果一碟,另有切成小塊的桃子和木瓜。 蕊心拈了一顆,鮮甜多汁,笑道:“從哪里得的,這樣新鮮!” 櫻桃笑道:“戶部侍郎景大人的莊子上有一片櫻桃園,這是他家管事晨起新摘了送給主子嘗鮮的,景大人就分送給同僚了,大爺早知道景大人家的櫻桃樹結得果子格外甜,就遣人給大奶奶送來了!” 蕊心問道:“還有多少?” 櫻桃笑道:“戶部官員多,統共一人也就得了這么一碟子,都洗了?!?/br> 蕊心便不吃了,道:“把剩下的都湃在井里,晚上大爺回來時拿個白瑪瑙碟子裝上——大爺也愛吃這個。對了,再配上蜜瓜和蘋果,一塊兒湃起來?!?/br> 櫻桃答應要出去湃果子。蕊心又叫住她,回身拿鑰匙打開箱子,取出一匹香云紗來,道:“你針線好,這匹香云紗你拿來去裁剪兩套孕婦穿的寬大寢衣,下剩的料子再裁成嬰兒衣裳,太子妃和嫂子都有喜了,我也該給她們縫幾件衣裳?!?/br> 櫻桃出去了,蕊心就又拿起早上打了一半的玄色象眼塊的珠絡,繼續打了起來,玄色絲線太暗,但摻上金絲提色,就凝重而不失華貴了。 打完了,拿出云飛早上摘下來的翡翠貔貅玉佩來,把磨舊了的絡子換下來,正聚精會神地欣賞時,云飛踏進來,朗聲道:“看什么呢?這么入神,連你男人回來了都不知道!” 蕊心這才回過神來,笑道:“早上我看見你那條絡子都磨舊了,就給你打了條新的,不想時間過得這么快!”蕊心舉起絡子給他看。 說話的工夫,云飛已經坐在榻上,從后面把蕊心環了上來,反復看了幾回,笑道:“這條絡子好,摻上金線,顏色更亮了,比針線上的人打得好?!闭f著,將玉帶上的長穗玉色流蘇拿下來,系上蕊心打的絡子,在蕊心頰上親了一下,蕊心已經習慣了他見縫插針吃豆腐的行為,也不再說他,云飛笑道,“今日你起得那么早,又去宮里謝恩,挺累的吧!” 一提起宮里,蕊心就翻了翻白眼,道:“謝恩倒不累,只是看著那一屋子嬪妃挺累的!” 沈云飛輕笑道:“嬪妃們就是沒有一日消停的,你只當看戲就是了,橫豎與你無關?!?/br> 蕊心秀眉一蹙,道:“怎么與我無關?今天我差點被那個宸妃繞進去?!本桶训钌襄峰f的話又說了一遍。 云飛冷哼道:“她是蔣貴妃的侄女,當然看你不順眼!她還想給你添堵?皇上選秀三年一屆,到時候,這位宸妃又要添幾位好姐妹了!” 其實蕊心覺得吧,這個宸妃是有點不識時務,以為得了兩天寵就能翻過天來了,這般見識短淺也成不了什么氣候。就笑道:“那么她落井的時候我就給她下兩塊石頭好了!”又想起失寵的嚴昭容,道,“我看嚴昭容臉色不大好,不知嚴家如何了?” 云飛道:“皇后和太子妃會同宗人府已問了嚴如珂的事,英親王嫡妃廢為庶人,這事也是今天上朝議論起來的,估計明日也就下旨了。人還在宗人府看管著呢!” 蕊心問道:“這是皇上要鏟除嚴黨勢力了?” 云飛點頭,道:“朝中與嚴首輔關系最密切的幾個官員,已被革職拿問了,嚴首輔今兒連朝都沒上!這是皇上在嚴家倒臺之前,替英親王斬斷和嚴府的牽連呢!” 可惜嚴如珂為了英親王樹了那么多敵人,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云飛刮刮蕊心的挺翹的鼻子,又嘆了口氣,道:“還有件事兒要跟你說,母親說云翔在家學里太清苦,讓一月再添給他五兩銀子的份例,家中子弟進學都是用公中的錢,祖母當然不會單獨添給他的,母親剛才把我叫了去,叫咱們給他出那五兩銀子!”蕊心眨眨眼,怪不得早晨云姜欲言又止呢。 蕊心訝然道:“既是公中出錢,為何弟弟們都夠用,只有他不夠?” 云飛棱角分明的臉上浮出幾分惱意,“旁人上家學,不過買些點心紙筆,他卻是什么都想買,銀子不夠花,只好節衣縮食,母親見他一個月下來都瘦了一圈,心疼了才讓咱們給她添份例的。聽說最近他又想托宮中太監從司苑房買一種珍貴的花肥,想種出個什么……什么花兒來!” “藍玫瑰!”蕊心脆聲道。 云飛吃驚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蕊心笑道:“早上出門的時候碰上了,他還跟我眉飛色舞地講了半日呢!” 云飛氣惱道:“還有臉說?一個侯門子弟,不談講些仕途經濟學問也就罷了,凈干些不務正業的勾當!” 蕊心問道:“怎么?二弟不喜讀書么?” 云飛帶著點嘲諷的笑意,道:“他若只是不讀書還謝天謝地了,你是沒去他那院子里看看,擺著幾百盆花卉,廊下養著不下幾十種鳥兒,養花育鳥,都是奴才們才做的活,這且不算,你知道他花費精力最多的是什么嗎?是醫術!難道他想當名醫?前年太醫院有位年輕的右院判娶了侯府的庶女,旁人還說那位庶女低嫁了呢!如今云翔名聲在外,說的親事都是高不成低不就,年下竟有人來給他提魏國公府庶女的,被母親攆出去了!” 蕊心莞爾,像沈云翔這樣的全才,即使生活在孟冰那個時代,還有可能被應試教育扼殺呢,何況是生在侯府!其實只要他不在意功名利祿,照樣可以活得快樂,只怕是望子成龍的程氏意難平??! 蕊心沈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是在跟我商量?” 沈云飛鄭重點頭,道:“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跟你商量?!?/br> 蕊心也正色道:“那么——我不添!” 云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那就不添!” 蕊心想程氏既然已經當面跟云飛提過這事了,知道云飛不添,一定會跟他糾纏,就說:“母親若問時,我就跟她說……” 云飛揮手打斷道:“你不了解母親,她偏寵云翔,寵到了沒有理智的地步——這事你別摻和了,就說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主意……” “紅萼!”蕊心忽然高叫道,悄悄站在門口的紅萼不得不搖搖擺擺地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蔣貴妃家的人一代不如一代了~~~~~~~~ 第78章 紅萼 紅萼打扮得更俏了,一條寒煙紫的蝴蝶穿花閃緞襦裙,領口極低,福身行禮時兩團雪白在櫻色鑲滾處若隱若現,領口隱約露出一條極細的鮮紅肚兜絲帶,裙下微微露著一條繡花鞋的邊,珍珠白的軟緞上斜斜地繡了一枝火紅欲燃的芍藥,大紅大紫的,恨不得占盡春色。 蕊心上下打量她一圈,嘴角含著一縷蔑然,笑了。 她低著頭,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看大爺回來了,是想問問大爺喝不喝茶!”說罷,卻又挺起胸脯子,扭動著身子,幾乎想要將胸前的兩團豐滿沖到云飛眼前去。 云飛沉聲道:“誰許你站在門外的,出去!”他很想借故把紅萼罰到外院去,但是想到云翔的事還沒糾纏明白,他不想再刺激程氏。 紅萼灰溜溜地退出去了,蕊心見云飛火氣上涌,連忙端過一碗冰糖菊花茶來,云飛猛咽了兩口,四月末的天氣,已經有了暑氣,他才從外頭出了很多汗,口渴的很,又不想喝熱茶,蕊心這碗杭白菊是早就沏好了在屋里放涼的,溫而不燙,解暑正好。 見云飛神色緩和了些,蕊心才說:“二弟想種花,就隨他去,總比那些整日斗雞走狗的紈绔強,咱們雖不能給他添份例,卻可以給他些銀子?!?/br> 云飛有些意外,道:“你真的肯給他銀子?” 蕊心頷首笑道:“二弟是你的親兄弟,咱們給他添些份例也沒什么,可家里這么多兄弟姐妹,‘不患貧而患不均’,只給他一個人添,叫旁的兄弟姐妹知道了豈不生了嫌隙!” 云飛笑道:“你說的對,就照你說的做吧!”說完忽然毫無征兆地把她抱起來,往紅檀透雕青鳳翔云的美人榻邊走去,蕊心掙扎著:“晚膳還沒吃呢,別鬧了!” 云飛把她放在美人榻上,輕輕吻著她潔白細膩的脖子,眼睛都紅了,道:“咱們就在這兒,好么?”一只手已經解開淺粉薄綃長襦,伸進領口,正在意亂神迷之時,忽然聽見李嬤嬤熟悉的腳步聲,蕊心連忙推開云飛,慌亂地扣著如意扣,“李嬤嬤來了!” 云飛皺著眉頭緊抿嘴唇坐起來,李嬤嬤邁進來,福了福,道:“侯夫人差人來請大爺過去?!?/br> 云飛無可奈何地整了整衣衫,黑著臉出去了,走了幾步,忽然又轉回來,湊在蕊心耳邊低語道:“晚上你要加倍補償我!” 蕊心扶額,心想今晚一定要換上檳榔在外頭值夜,她睡覺最死,如果李嬤嬤聽上半夜的香艷動靜,第二天又要用那種異樣的眼神看她了。 晚上沈云飛果然神勇,就寢前還把玩著蕊心羽紗寢衣上的那枚盤花扣,笑道:“看這顆扣子都這樣松了,是不是為夫也可以少些顧忌了!” 蕊心扭過身子,嬌嗔道:“再不理你,你最沒正經了,難道剛才母親叫你去長春堂,沒再給你念念緊箍咒!” 這些日子他心疼蕊心初經人事,一直不敢盡興,這時輕輕咬著她的耳垂,低笑道:“母親為了云翔的事跟我生了一場氣,才沒心思管我的床帷之事呢。我頭上就是帶著緊箍咒,也只有你會念!” 說完,拉著她酣戰了半夜,蕊心渾身跟大卸了八塊似的,倒在云飛胳膊里就睡死過去了。寅時起身的時候,云飛身子一動,她就醒了,云飛吻了吻她光滑圓潤的香肩,道:“今日又不用入宮謝恩,你再多睡一會兒,往后也不必陪著我早起?!?/br> 蕊心揉著惺忪的睡眼,口齒不清地說:“不行,祖母叫我去壽春堂跟她學著管家……”昨日云飛從程氏那里回來時已經很晚了,小兩口兒調笑了幾句就寢,蕊心也沒來得及跟她說壽昌郡主的事,這時像說夢話一樣含含糊糊地跟云飛說了一遍,云飛聽了笑道:“還是祖母想得周到!不過她老人家不睡到辰時不會起,你再睡上一個時辰,吃了飯去也不遲?!?/br> 說著,就把蕊心按到紅底翠紋繡遍地錦的夾紗被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只管叫青鸞伏侍他更衣用了早膳,就上朝去了。 蕊心迷蒙地躺在那兒,心想這家伙身體真好,折騰了半夜這時候還能再起來陪那些朝臣們折騰。 等辰時青鸞叫她起床時,她還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呢! 蕊心換上淡緋色廣袖八團褂子,彩袖曳地襦裙,滿頭青絲用八寶攢絲五鳳釵束起來,光潤的翡翠珠子在耳邊蕩來蕩去,對著鏡子照了照,就要去壽春堂。 走到外院,桑貴家的堆上滿臉的笑急趨過來,道:“大奶奶這是要去哪兒??!要不要奴婢給您備好熱水手巾等著?” 蕊心瞳孔縮起,盯得桑貴家的打了個寒顫,隨即明媚笑道:“我要去壽春堂,郡主叫我隔日去那兒,跟她學著管家,你記住了!以后就別在我出門之前問我要去哪里!” 桑貴家的沒想到蕊心會這樣痛快地回答出來,原本奴才上趕著來問主子的行蹤,就是失禮,但蕊心要真因為這個跟她計較,讓程氏知道了反而顯得是她心虛,橫豎她去壽春堂的事程氏早晚會知道,還不如借這個奴才的口明白告訴程氏。 蕊心一拂袖子走了,心想,這兩個奴才可千萬別叫她逮住把柄,不然,就別怪她打狗不看主人! 壽昌郡主已經知道了云飛拒絕給云翔添份例的事,雖未明說,但話里話外卻透著稱贊蕊心的意思,顯然郡主是覺得不添份例是蕊心的意思。蕊心沒有受到表揚的驚喜,只暗暗準備著程氏的發難,如果連壽昌郡主都覺得這是她的主意,程氏就更加會這樣認為了! 蕊心回惠風館的時候,青鸞一面給她絞干了熱手巾擦臉,一面遞過一張松花綠的苔紙,竟是一張借據,青鸞道:“這是二爺寫的那二十兩銀子的借據,說早晚有了錢要還大爺的。二爺身邊的小廝還說,他并沒有在夫人面前提添份例的事,都是侯夫人自作主張,還叫大爺大奶奶別在意!” 蕊心凝眉想了一會兒,道:“我也不大了解二叔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看呢!”她自從嫁過來之后整日忙活瑣事了,對侯府諸人的性情還不甚知曉,倒是下人之間可能會有一些關于主子的議論,所以她一早就囑咐青鸞,結交侯府下人,探聽消息。 青鸞道:“聽下頭人的風評,二爺只是不喜讀書仕途,人品還是好的,對下人也寬厚?!?/br> 蕊心點點頭,道:“我有數了,多虧你打探消息?!?/br> 青鸞笑道:“大奶奶別夸我,我們幾個得到的消息,多是櫻桃打聽來的呢!大奶奶您想,我們幾個才來,侯府的家生子終歸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人家也防著我們呢!只有櫻桃最是老實忠厚,又從不多言多語,人家就愛說給她聽?!?/br> 原來老實也有老實的用處呢!愛說人閑話的人在傳遞八卦時,多多少少都會顧及安全性,而櫻桃就是一個最好的八卦對像,不用擔心她把消息傳得滿天飛,當然,其實櫻桃接收完信息之后,雖然不會在外頭亂說,卻會馬上把情報匯總到惠風館情報小組進行分析整理。 才在這里津津樂道老實人的好處,第二天老實人就出事了。 櫻桃裁好的衣裳拿給蕊心看時,蕊心就覺得不大對勁,她雖然不是裁縫,可是學了幾年的針線,大概也知道一匹紗能裁多少衣裳,兩件寢衣都有了,下剩的卻只有兩三件嬰兒肚兜,連整套的衣裳都沒有,看著櫻桃惴惴的神情,蕊心問道:“怎么回事?” 櫻桃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合盤托出?;蒿L館的丫鬟都住在院子后頭那一排筒瓦泥鰍脊的青磚大屋里,跟紅萼的屋子挨著,昨日她坐在門前的小杌子上做活兒,正好紅萼也閑著沒事,就來找她聊天,聊著聊著,紅萼無意中聽櫻桃說大奶奶竟然把一整匹香云紗都給了她,卻沒說叫櫻桃一定裁出多少件衣裳來,這要是換作程氏,就是給一匹繭綢,下人交上活來的時候也得算計清楚。 這大奶奶就是闊綽??!怪不得娘送她來惠風館之前,笑咪咪地一再告訴她這是個肥差呢! 紅萼心想,她正好缺一條夏天穿的薄紗裙,香云紗是嶺南的貢物,又輕又軟又涼快,做成裙子穿在身上,一來能跟府里的姐妹夸耀一番,二來么,他雖然著意打扮了幾天,大爺卻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紅萼認為這都是她的因為衣裳太寒磣,入不了大爺的眼。 紅萼打得好算盤,來之前她娘就跟她說了,惠風館連通房都沒有,大奶奶是不會給跟前的心腹丫頭開臉的,紅萼比大奶奶還小兩三歲,長得又好看(桑嬤嬤個人觀點),哪個男人不愿多納幾個美妾?到時候侯夫人一作主,立刻就能封她做姨娘。 紅萼想象著在惠風館的院子當上半個主子的日子,做夢都會偷笑。所以,當務之急是她仔細地打扮自己。 反正大奶奶看起來不像個精打細算的,退一萬步說,就算大奶奶發現了,她是程氏撥過來的人,大奶奶又敢拿她怎么樣? 紅萼就跟櫻桃蘑菇起來,櫻桃當然不愿意,紅萼見軟磨不行,就威脅她道:“一塊破衣料,你就小氣成這樣了,我就是去求大奶奶,大奶奶也肯定愿意的,就是侯夫人知道了,也只會贊大奶奶做得好,待下人寬厚!” 櫻桃聽她抬出侯夫人來,想起這幾日枇杷和檳榔兩個沒少受這對姑嫂的氣,偏偏桑貴家的還是管事媳婦,枇杷跟她們吵了幾場,受了她們不少的排揎。若是紅萼不知好歹地把這事捅到侯夫人那里,豈不叫大奶奶跟著受婆婆的閑氣,櫻桃少不得息事寧人,眼睜睜地看著紅萼裁出一塊料子,得意洋洋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紅萼的意思么,綠葉有當紅花兒的理想,杯具~~~~~~~~~~~~~~~ 第79章 揚威 蕊心恨不得拉過櫻桃來看看,看她是不是面團捏的,紅萼不過是二等丫頭,竟叫她爬到頭上去?然而蕊心也知道生就的性情不是說幾句就能改的,況且櫻桃也有她的好處,原先在涵芬榭的時候,她一直是丫鬟中第一人,嫁過來之后,考慮到宣城侯府的形勢,蕊心用了聰穎靈透的青鸞,櫻桃始終沒有半句怨言,還積極支持青鸞的工作,成為惠風館重要的穩定因素。 就算差事沒辦好,櫻桃也是忠仆,蕊心頂多是小懲大誡,可是那個紅萼,不在她拿走多少東西,單憑她敢明目張膽的挖主子墻角這一條,蕊心就得狠狠地敲打她一番。 蕊心穩如泰山,淡淡地吩咐道:“叫青鸞把院子里的人都叫進來!再叫李嬤嬤把紅萼屋里的香云紗拿出來?!睓烟倚幕帕艘幌?,不敢違逆,立馬兒去照辦了。 不一會兒,惠風館的婆子丫頭就都聚到正堂來了,紅萼那塊衣料還沒來得及拿去裁呢,就人贓并獲地擺在惠風館的正堂里。 紅萼還是那副精心描畫過的的妝容,嫵媚的秋水橫波入鬢,眉毛細細描作了小山眉,胭脂水粉在一張嬌媚的俏臉上縱橫馳騁,幽幽地發出香氣,蕊心接過青鸞端過來的香片,慢慢地呷了一口,笑道:“櫻桃,把你剛才回稟我的事再當著大家的面說一遍?!?/br> 櫻桃無法,只得又說了一遍。 蕊心半闔著雙目聽著,不理會眾人臉上的驚訝之色,等櫻桃說完了,才淡聲道:“紅萼,櫻桃說的話,可是真的?” 紅萼的粉臉漲得通紅,她一直以為大奶奶是個好性兒的,程氏說撥人給她,她半點不敢怠慢就領了她們過來,還時常主動叫她給大爺倒茶拿點心(在紅萼女士看來這些都是寶貴的上進機會,想來大奶奶恐怕有抬舉她作通房的意思),紅萼原也想承認了的,但當著這么多人,終究有些抹不下面子,只得喃喃道:“我的香云紗是……是侯夫人舊年賞的,想必是櫻桃把料子裁壞了不夠,看見我也有一塊,才想賴在我身上的!” 櫻桃一時氣結,指著她只是“你你你”地說不出話來。 蕊心微微笑道:“舊年賞的?”伸手扯起那片香云紗,抖了幾抖,道,“你仔細瞧明白了,別說香云紗料子易霉變,舊年的跟今年新織的絕不相同,單說這乳白底纏枝石榴花的紋樣,就是嶺南織造局今年春天新出的花樣,舊年絕對沒有!”這匹料子是謝墀的老下屬——現任嶺南織造送來給她添妝的,等閑權貴家極難得到。 紅萼惶然地低了頭,桑貴家的見了這等情形,邁著小碎步跑出來,躬身諂笑道:“這是小姑子一時糊涂,看著料子好,她們姐妹情分又厚,才跟櫻桃討要的!奶奶素來待我們寬厚,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饒過她這一回,回頭我好好管教她就是了!”紅萼在娘家時,沒少跟嫂子爭長短,不過到了惠風館里,姑嫂不得不擰成一股繩兒,桑貴家既盼著小姑子倒霉,又怕她倒霉倒大發了,連累到自己,故而表面上說情,實則想在主子面前把小姑子不懂事的標簽貼得再死一點兒。 蕊心冷笑道:“嫂子說這話,可見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了!”她故意停頓一下,叫桑貴家的把心吊在嗓子眼兒,才又說下去,“一匹香云紗頂多不過一百兩銀子,難道我是為著一塊布料跟下人夾纏不清的人?她最不該瞞著我私自克扣東西,還敢當著大家的面兒扯謊,今天她敢扣一塊料子,明天她就敢扣主子的金銀珠寶!這豈不是不忠?我早跟你們交待過,只要是忠仆,哪怕差事辦砸了,也不過小懲大誡,若是有半分歪心腸,哪怕再得用的人,我也不敢留!” 說完,她掃視屋里的下人,看到個個低下頭去洗耳恭聽,頓時心中超爽,她終于明白當初培訓中心的老板為什么對在每周例會上訓誡員工有濃厚的興趣了,能讓一群下人臣服腳下,對著他們呼來喝去,極其展現個人價值啊有木有! 蕊心越訓越找著趕腳了,臉上仍舊威嚴不減,厲聲道:“若是再有人敢做這等事,立刻攆出惠風館,不忠不義的奴才我不敢留!”又緩了一緩語氣,道,“紅萼,你是侯夫人撥過來的,我就給你個臉面,出去領二十下手板子,從今以后,不許你再進內院!若有違犯,即刻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