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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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驚喜抬頭,美麗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哥哥,您不怪罪寧國公?”皇帝捶了他一下,笑道:“不怪罪?!睍x王愉悅笑著,大拍皇帝的馬屁,“哥哥,您是英明的君主!” 皇帝一樂。要是文官們也像阿原這般好糊弄,該多好。 晉王趁機要求寧夏的封地?;实鄢烈?,“阿原,就藩的事,不急,等到有文官上書,再籌劃不遲。這些時日你多陪陪祖母,就藩的事,往后再說?!?/br> 晉王很知趣的沒再往下說。 皇帝親自召見寧國公,申斥了一番,“卿貴為一品大員,連齊家也做不到么?家務如此紛亂,成何體統!”寧國公連連叩頭認錯,“臣知罪,臣惶恐?!?/br> 寧國公年事已高,功勞又大,皇帝申斥過后,命內侍扶起他,語重心長的囑咐,“卿善治軍,也要善治家方可?!睂巼ㄎ?。 暮色蒼茫的時候,寧國公單人匹馬,回到寧國公府大門前。注視著自己的府邸,注視著龍飛鳳舞的“寧國公府”四個燙金大字,他眼眶濕潤了。 ☆、第120章 之翰 無精打采的門房不知什么時候發現了大門前的寧國公,欣喜若狂的打開大門,“國公爺,您老人家回來了!”您可算回來了,您再不回,我們一個個的都想去跳河! 寧國公縱馬進了大門,沿著寬闊的甬路向前疾奔。 仆役、婆子、侍女們激動萬分,奔走相告,“國公爺回府了!”好啊,寧國公府總算有了主心骨。大家伙心里也有底,不用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了! 鄧暉帶著兒孫們一路小跑著迎接過來,眼里淚花閃動,“我的親爹啊,您可算回來了!我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 寧國公策馬到了主院門前,“吁”的一聲,勒住馬韁繩。在他前頭,鄧暉等一眾兒孫們急急忙忙的過來,黑壓壓在他面前跪了一地。 寧國公注視著眼前這撥兒孫,神情平平無波,看不出是悲是喜。鄧暉伏地大哭,“父親,您受苦了!”他這一哭,還真有不少跟著哭的,頓時,哭聲震天。 寧國公一揚眉,飛身下馬,大踏步走向鄧暉,手中馬鞭狠狠抽了過去,“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哭!”鄧暉不敢躲閃,生生受了一鞭,然后往前爬了兩步,抱住寧國公的大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放悲聲。 鄧暉大半輩子都在寧國公的保護之下,這幾天可以算是他人生當中最難熬的時日。他這一見寧國公,心里頓時無比踏實,就算寧國公拿馬鞭子狠狠抽他,他也是甘之如飴。 有個拿馬鞭子抽人的爹,也比沒爹強啊。鄧暉涕淚縱橫。 寧國公沉著臉站了會兒,甩開沒出息的鄧暉,大踏步進了主院。 寧國公誰也不理會,鄧暉無奈,帶著兒孫們在院子里磕了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臨走,他吩咐鄧麒留下,“你祖父心里不痛快,麒兒,好生服侍?!?/br> 鄧麒抬頭望天。敢情您也知道祖父這會兒心里不痛快,誰進去誰挨鞭子啊。 寧國公泡在浴桶里洗澡,鄧麒磨磨蹭蹭過去給他擦背,“好幾天沒洗了吧?真臟?!睂巼珢琅呐乃?,水珠飛濺到鄧麒臉上,“你爺爺我是去坐牢,哪能不臟?” 鄧麒抬手抹著臉上的水珠,口中抱怨,“這老頭兒,脾氣可真大!”寧國公回手要抽他,被他敏捷的躲開了。 寧國公氣哼哼坐回到浴桶中,鄧麒坐在浴桶邊給他擦著背,把家里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寧國公閉目聽著,默默無語。 鄧麒摸摸水似乎有點涼了,又提了一桶熱水添進來。熱氣氤氳,水霧彌漫,泡在水里的寧國公,心神有些恍惚。 鄧麒以為寧國公睡著了,卻見他忽然睜開眼,幽幽嘆了口氣,“妞妞到底是咱家的孩子,好說話,晉王卻不是?!?/br> “妞妞好說話,咱也不能凈揀著妞妞欺負吧?!编圇枋稚嫌昧?,把寧國公的背都給搓紅了,“您想想,妞妞在咱家除了吃虧,還是吃虧。再這么著,我都沒臉見妞妞了?!?/br> 寧國公這回沒罵鄧麒,出奇的平心靜氣,“你當我愿意呢。妞妞是小輩,你祖母是長輩,連你那惡媳婦也占著個繼母的名頭,也算長輩。哪家哪戶不是小輩吃虧,小輩受氣?沒什么可說的?!?/br> “那我閨女也不能吃虧吃一輩子吧?!编圇栲洁?。 “她往后吃不了虧了?!睂巼嘈?,“就算她不介意,晉王能不介意么?麒兒,晉王這個人,咱們惹不起?!?/br> “妞妞這小女婿很不壞,我喜歡!”提起晉王,鄧麒眉花眼笑,“昨兒個我過去,這臭小子還陪我下棋來著,謙和的很。原本我是看他不順眼的,不過瞅著他對妞妞百依百順,心里又舒服了?!?/br> 鄧麒高興的拎了桶熱水過來,從上到下替寧國公沖了一遍,“成了,干凈了?!睂巼珶o語半晌,慢吞吞出來,換了干凈里衣、中衣。 “您猜翰哥兒會怎么做?”鄧麒興致勃勃的問寧國公。 寧國公搖頭,“不知道。我娘親,你曾祖母,是位很善良很溫柔的女子,我沒有惡毒親娘,想象不到?!?/br> 鄧麒摸摸鼻子,“我娘親也是很善良很溫柔的女子,我沒有惡毒親娘,也想象不到?!?/br> 宣府離京師不過四百里,接到家書、心急如焚的鄧之翰立即請假回京。他只帶著四個貼身服侍的隨從,一路風塵仆仆,策馬狂奔,唯恐一個趕不及,救不了親娘的性命。 等他奔回寧國公府,怒氣沖沖闖到沈茉院中,見親娘還好好的,毫發無傷,頓時沒了氣力,癱倒在椅子上。這一路馬不停蹄,他真是快累死了。 沈茉撲到他身前哀求,“翰哥兒,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你爹這回是鐵了心要殺我,他把我和他的夫妻情意全部拋諸腦后,置之不理。翰哥兒,娘只有你了?!?/br> 鄧之屏聽說弟弟回了,不顧府中的禁令,急急趕過來。她見到弟弟,算是見到親人了,淚眼迷朦,可憐之極,“翰哥兒,你不在家,娘和jiejie無依無靠的,備感凄涼?!?/br> 鄧之翰苦笑,“請先容我洗去風塵,囫圇兩口飯,然后兩位再訴苦,如何?”鄧之屏忙命侍女打來熱水服侍他梳洗,又吩咐人到廚房傳飯。 鄧之翰梳洗、吃飯的功夫,沈茉在他身邊不停說著話,說的全是自己的恐懼、害怕、夜不能寐,“翰哥兒,你瞅瞅,我頭發都嚇白了?!薄拔艺碚淼乃恢X,一直做惡夢。翰哥兒,我命好苦?!?/br> 沈茉只說這些,至于事情的因由,一字不提。 鄧之翰悶頭吃飯,也不搭腔。鄧之屏在旁看著,心忽然沉了下去。翰哥兒模樣不對,他雖是回來了,可是很不耐煩,對娘親、對自己,并不親近。 對這兩年沒見面的親弟弟,鄧之屏忽覺得非常陌生。 鄧之翰吃完飯,簡短說道:“我去給曾祖父請安?!闭酒鹕硪?。沈茉驚慌的抓住他,“不,翰哥兒,你不能走!你爹真會殺了我的!” 鄧之翰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臉上雖還有些稚氣,卻比兩年前干練多了。他低頭看著沈茉,粗聲粗氣說道:“放心,你的性命,我無論如何也要保下來?!闭f完,推開沈茉,大踏步走了。 沈茉和鄧之屏你看我,我看你,俱是臉色雪白,心中惶急。保住性命?難道只能保住性命么。若是不能擁有尊貴的地位,不能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出門做客,和名門貴婦們共聚一堂、言笑晏晏,保住性命有什么用? 她倆好像都忘記了,自己寫給鄧之翰的信中滿紙血淚,仿佛沈茉已處于極之危險的境地,隨時有可能面對白綾、毒酒,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那樣的書信確實會促使鄧之翰飛奔回來。不過,鄧之翰真的以為沈茉性命攸關,一路之上瘋狂想著的,都是如何求情,如何設法保住沈茉不死。 沈茉不知想到了什么,渾身顫栗起來,恐懼的把自己縮成一團。鄧之屏心疼的想過去撫慰她,卻被丫頭、婆子無情的拉開,不許她接近沈茉。 鄧之屏被“請”走的時候,哀凄的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沈茉的目光。兩人眼中都滿是茫然無助,仿佛荒野中迷途的小獸。 被“請”走的鄧之屏,被婆子們死死制住的沈茉,都是淚流滿面。 鄧之翰到主院給寧國公請安,兩年沒見,他行的是大禮。寧國公把他扶起來,上下打量過,見他長高了一大截,身子健壯,臉上有了堅毅之色,顯見得這兩年沒有虛渡年華,很是滿意,“翰哥兒,你很好?!?/br> 鄧麒也在,鄧之翰上前拜見,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鄧麒伸手拉他,他不肯起來,“爹爹,請您饒了我娘的性命?!编圇栝L長嘆息,“翰哥兒,起來說話。你在宣府兩年未回,家里頭的事你都不知道。爹爹從頭到尾講給你聽,好不好?” 鄧之翰見父親神色緩和,不像是要娘親性命的樣子,馴順的站起身,側耳傾聽。 “…… 頭一回她害你大姐,你是知道詳情的。這一回,她想害你大姐,結果弄巧成拙,害了你曾祖父,害了你曾祖母。你曾祖父何等的英雄人物,卻因著她的私心惡行,被 系大理獄!翰哥兒,你是鄧家未來的家主,她是你親娘。今天我把她交給你處置,不管你怎么決定,爹爹都答應?!编圇栲嵵卣f道。 鄧之翰料到沈茉定是犯下大錯,卻沒料到鄧麒竟會讓她決定沈茉的命運,一時間大為躊躇。寧國公和鄧麒都靜靜看著他,根本沒有開口催促的意思。 鄧之翰臉色變幻不定,顯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戰,拿不定主意。鄧家家主,他再開口的時候,不再是任性妄為的少年,而是未來的鄧家家主。他可以決定沈茉的生死,但是,不管是什么決定,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 家主,并不是一味蠻橫不講理就可以的,要以德服人。 鄧之翰想了許久,慢慢開了口,“當年那件事,全是我娘不對???,我娘是尊長,大姐是卑幼,本朝律例,尊長犯卑幼,不是死罪?!?/br> 他這話說的,不能算錯。律例確實如此,尊長犯卑幼,親屬關系越近,判刑越輕。沈茉在律法上是青雀的繼母,繼母意欲殺死繼女,不一定能判死罪。 鄧麒沉下臉,“合著你大姐若是被她害了,便白害了,是不是?”鄧之翰倔強的仰起頭,不肯答話。讓他說“是”,他真沒那個厚臉皮。讓他說“不是”,又好像眼自己親娘做對似的,想來想去,不如沉默。 寧國公淡淡道:“當年的事不說了,如今這樁呢?” 鄧之翰臉上出現羞愧之色,掙扎了好一會兒,壯著膽子說道:“我娘挑唆三姨上書,揭發大姐,引起事端,是她的不對??稍婺傅搅藢帀蹖m信口開河,絲毫不顧忌家族和曾祖父,卻是曾祖母的不是。一樣有不是,曾祖母既然安安生生在寺廟靜養,我娘也不是死罪!” 鄧麒發怒,“臭小子!連你曾祖母也編排上了,這是你做晚輩的道理?”鄧之翰知道自己理虧,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幾個響頭,“孩兒知錯?!?/br> 鄧麒伸手把他拉起來,質問,“不能殺,難道這樣輕輕放過去?翰哥兒,整個鄧家往后要交給你,你不能一味偏袒她,不顧大局!” “誰說輕輕放過去了?!编囍材樇t脖子粗,“曾祖母都出家了,我娘還能照舊做貴夫人么?爹爹,我是依著道理來的,沒有一味偏袒?!?/br> “那你說,怎么辦?”鄧麒追問。 這個問題已經困惑鄧麒許久,等不及的想要個答案。 鄧之翰咬咬牙,大聲道:“曾祖父掙下這份家業何等不易,卻差點毀在她手里,難道她不慚愧么?她應該回到會亭老家,在祖居里,在先祖面前,日日夜夜,懺悔自己的過錯!” “祖居,祖居?!编圇栲?。鄧家人大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才會回鄉祭祖,若是沈茉回了老家,差不多等于是和京城寧國公府隔絕了。甚好,甚好。 “多久?”鄧麒忽想到一個很要命的問題。 “一輩子!”鄧之翰神情悲壯。 ☆、第121章 母子 鄧麒熱淚盈眶,大力拍拍鄧之翰的肩,“兒子,為難你了?!鄙蜍栽俨缓?也是翰哥兒的親娘,翰哥兒能自己開口把沈茉關一輩子,難為他了。 鄧之翰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寧國公慢吞吞說道:“老家風氣淳樸,你娘能常和鄉鄰來往,想必會受到感化,去掉惡念?!?/br> 對于一個在京城過了幾十年富貴日子的國公府少夫人來說,突然被發配到鄉下,只能跟一幫莊戶人家常來常往,這懲罰不能算輕。鄧之翰能狠下這個心,寧國公還是覺得很欣慰的。 “什么常和鄉鄰來往?!编囍采焓帜税蜒蹨I,倔強說道:“曾祖母都在寺中苦修了,她還能常和鄉鄰來往,自在度日么。祖居中自有家廟,她在家廟吃齋念佛罷了?!?/br> 這話一出口,鄧之翰胸口一陣巨痛。那是我親娘!生我養我的親娘!巨痛過后,鄧之翰卻也是驕傲的,身為鄧家長子長孫,鄧家未來的家主,我沒有循私,我能顧全大局! 鄧麒大喜過望,伸出雙臂抱抱鄧之翰,又狠狠拍了兩下,不知該怎么親熱為好,“兒子,你沒讓爹爹失望!” 鄧之翰臉通紅,“您當我還是小孩兒么,不知道稼穡艱難?曾祖父戰功赫赫,在朝中早已引起猜忌,咱們再不謹慎些,連內眷也管不好,不知什么時候便會大禍臨頭!” 寧 國公功勞確實大,已經大到讓人忌恨的地步。成化年間就有言官彈劾寧國公專擅、圖謀不軌,好在先帝圣眷優渥,對那些彈劾一概置之不理。如今是弘治年間,圣上 寬和仁厚,可是,沈氏一道奏章,能把關在翠竹庵的荀氏送進宮;荀氏一番負氣之語,能把當家人寧國公送進大獄,你說寧國公府敢不敢肆意妄為?對家眷要不要嚴 加管束? 成就一個家族不容易,毀掉一個家族么,呵呵,一個兩個愚蠢的女人就能做到。 鄧麒滿意的哈哈大笑,“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寧國公威嚴的面龐也有了笑意,覺得渾身輕快不少。曾孫鄧之翰已經十八歲,有了大人模樣,自己這做曾祖父的,是不是能歇歇了?擔子,總是要交到年輕人肩上的。人老了,該歇息休養。 依舊顧盼生威的寧國公,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鄧之翰拜見過寧國公,又去拜見過祖父、祖母,各房的叔叔、嬸嬸,以和弟妹、堂弟堂妹們一一廝見,訴過離別之情。 接下來的三天鄧之翰并不出門,除晨昏定省之外,都在沈茉身邊默默陪伴。沈茉身邊雖有親生兒子在,心卻越來越慌,“翰哥兒,你會救娘吧,會吧?”鄧之翰每每簡短的安撫,“放心,我一定保住你的性命?!?/br> 沈茉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濃厚,漸漸要把她壓垮了。 “我不只要活命,懂不懂?!鄙蜍詿┰锏睦^鄧之翰,又想發怒,又是哀求,“我過慣了好日子,我還要過好日子!我要一輩子錦衣玉食,受人吹捧,知道么?” “我在你外祖父家中時,是最受寵的嫡長女,家里最好的衣飾,最明亮的屋子,最美味的吃食,全是我的!若是哪家公侯府邸有喜事,有宴請,定是我打扮的齊齊楚楚,跟在外祖母身邊,一同去赴約?!?/br> “嫁 到鄧家不久,鄧家便由撫寧侯府變為寧國公府,我跟著水漲船高,備受夫人太太的羨慕。翰哥兒,我嫁到鄧家快二十年,我做了二十年的貴夫人!我回家要有數十名 丫頭婆子盡心盡力服侍,供我驅策。出門要寶馬香車,前呼后擁,十幾名裹著綾羅綢緞的美人兒說說笑笑奉承著我,宛如眾星捧月!” “京 城這些顯貴人家,不拘是王妃公主,還是外戚駙馬,抑或是公侯伯、朝中重臣,哪家有宴請會漏過我?和一眾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名門少婦聚在一處,說說脂粉衣 飾也好,炫耀夫婿兒女也好,我哪樣比人差了?翰哥兒,我可是寧國公府的世孫夫人,你父親的妻子,你的親生母親!便是我娘家敗了,散了,也沒人敢看不起 我!” 沈茉說著這些,原本憔悴的面容間有了光彩,眼眸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茫。 鄧之翰實在忍不住,啞著嗓子問她,“既如此,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您瞎折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