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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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說,有一點可以確定:青雀沒有辦法再跟著莫二郎夫婦一道過日子,繼續做莫二郎夫婦的女兒。鄧家,就算暫時接不回青雀,也絕對接受不了青雀住在農家,對著農夫農婦叫爹娘。 這是楊閣老最覺著難辦的事。青雀只有三歲,乍經變故,爹不再是爹,娘不再是娘,孩子怎么受得了? 好在英娘來了。英娘陪青雀住在楊宅,照顧青雀無微不至,有英娘在,青雀倒也沒怎么哭鬧。不過,隔上幾天,她總會想方設法去趟莫家村,看看莫二郎一家。 莫二郎夫婦家里本是有幾畝地的,為了青雀才特意避到楊集。青雀有了楊閣老的庇護之后,莫二郎一家搬回了莫家村。在莫家村,他也是有房子有地的,故土難離。 去趟莫家村,坐在莫二郎和祁氏中間撒撒嬌,抱抱meimei,親親弟弟,青雀便會無比滿足、快活。 鄧家對此頗有微詞,差過管事來拜見楊閣老,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我家媛姐兒嬌貴,莫家村那個地方,竟是可以不必再去?!睏铋w老通不理會。 你鄧家再怎么富足,有人真心疼愛青雀,設身處地為青雀著想過么?這么一點點大的孩子,忽然不許見養父養母,孩子受不受得了。 青雀在莫家,雖說是粗茶淡飯,卻是爹娘疼愛,勝似親生。若是到了你鄧家,連個親她抱她的人都未必有,不過是交到丫頭婆子手里罷了。 就憑青雀這倔強的性子,若是到了鄧家,用一堆的規矩禮儀束縛住她,一天到晚沒人真正關愛她,孩子不得憋悶死? 想起鄧家,楊閣老就要搖頭。 看到流著鄧家血脈的小女孩兒時,眼光卻是又慈愛,又縱容。 楊閣老和青雀坐在爐火旁絮絮說著話,“路上若有賣糖炒栗子的,記得給太爺爺買,太爺爺愛吃?!薄班?,買一大包,青雀也愛吃?!?/br> 爺孫倆說著話的功夫,外面車也套好了,英娘也準備好了,抱著青雀的小披風進來,要替她披上。青雀看了一眼,笑嘻嘻道:“好英娘,換一件吧,換那件大紅的?!?/br> 這是件雨過天青色倭緞狐皮斗蓬,很華貴。而青雀所說的那件大紅的,則是棉里布面,樸實無華。英娘雖覺著自家小小姐穿件棉披風很委屈,還是聽話的答應了,出去換了一件回來。 這回青雀高高興興披上,和太爺爺道了別,抱在英娘懷里,出門上了馬車。 “姐兒,那些個好衣裳,都是咱家的?!瘪R車上,英娘把小青雀攬在懷里,柔聲告訴她,“是你外祖父家的呢。乖妞妞,你外祖父留下不少錢財,盡夠妞妞用的,不必省著?!?/br> 鄧家送過一車一車的財物,楊閣老統統不肯收。英娘把祁家老宅的財物取出來,楊閣老倒是肯給青雀用的,“外祖父家的東西,妞妞用著名正言順?!?/br> 青雀在英娘懷里自在的很,笑容燦爛,“英娘,青苗只有棉披風?!?/br> 英娘眼眶一熱,“好孩子!” 莫二郎家里有幾畝地,不算貧窮??赡耶吘故乔f戶人家,青苗的衣裳夏天是布的,冬天是棉的,沒有皮毛,沒有綢緞。 敢情青雀不是為別的,青苗只有棉披風,她回莫家村,便也只穿棉披風。 青雀,你跟小姐不大一樣呢。小姐自幼養尊處優的,不慣替人著想。你不是,你小小年紀,都能想的這么周到了呀。 英娘親親小女孩兒,把她的小手放到自己懷里,替她捂著。 大冬天的,正是農閑時候,莫二郎、祁氏、青苗、青樹全都在家。青雀歡呼著跑進院子,青苗和青樹歡呼著迎出來,三個孩子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莫二郎和祁氏也出了屋,cao著袖子,看著三個孩子樂呵。英娘命人從車上搬了些布匹、吃食下來,后進的院子。莫二郎和祁氏見了英娘忙走下臺階,往屋里讓。見有人往院子里搬東西,過意不去,客氣了好一會兒。 三個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莫二郎蹲在陽光下看著,一臉憨厚笑容。英娘和祁氏手拉手,到屋里說了會兒話。 “莫大哥還沒信兒?”英娘一直擔心著莫大有。 “那回大哥身上還帶著傷,交代我們搬家,搬到楊集,有人搶青雀就求楊老爺搭救?!逼钍弦埠芊赋?,“自打那回之后,沒回來過?!?/br> 英娘掩面而泣。莫大哥那會兒定是才從鄧家逃出來不久,傷還沒養好,就硬撐著回來,替青雀找退路。莫大哥,祁家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祁氏也抹眼淚,“可憐他孤身一人,連個鋪床疊被的人都沒有。大哥,可憐啊?!?/br> 英娘低聲道:“好人有好報,莫大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一定會?!毕袼敲垂诺罒崮c的人,該長命百歲,該富貴雙全。 祁氏拿把粗毛巾擦擦淚,“看我,只顧傷心了。你先坐會兒,青雀愛吃我燉的rou,我給孩子燉rou去?!笔帐袄?,去了廚房。 廚房飄出rou香,三個孩子聞著了,手拉手跑了過去,挨個坐在門礅兒上,眼巴巴瞅著大鐵鍋,等rou熟。 直到很多年之后,幼年的很多事青雀都想不起來了,忘記了,只有這一幕,一直清晰的記在腦海中。直到很多年之后,青雀回想起和弟弟meimei一起等rou燉熟的情景,仍是無比留戀。那是多么幸福的幼年時光啊。 英娘帶著青雀回到楊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斑€知道回來?”太爺爺生氣的訓斥著。青雀甜甜笑著,“太爺爺,可香了,我替您剝?!鲍I寶似的捧著一大包糖炒栗子,牽著太爺爺坐到爐火邊。 她才替太爺爺剝了沒幾個,就變成太爺爺替她剝了。爺孫倆你一個,我一個,吃的很香甜。 英娘才到楊家的時候,一度嚇的睡不著覺,“鄧家若來強要青雀,可該如何是好?!鼻嗳甘青圇璧呐畠?,鄧家來要,沒法不給。 后來,知道鄧麒親自出面也沒要走青雀,楊閣老堅持要他祖父寧國公鄧永前來,英娘算是暫時放下心。寧國公常年征戰,連京城都極少逗留,更何況夏邑? 楊集的日子,舒緩悠閑的度過。有楊閣老悉心愛護,有英娘無微不至的關懷,再時不時的去趟莫家村,青雀快活的像小鳥,想要飛起來。 掃興的事當然也有。 一年里頭,春夏秋冬四季,每季都少不了要接待京城寧國公府的來人,每回都是穿戴體面、優雅端莊的嬤嬤們。這些嬤嬤們遠道而來,楊閣老也不能把她們拒之門外,總要讓她們見上青雀一面。 青雀不耐煩。 她是很忙的。要跟著太爺爺讀書寫字,另外請了位武師,從扎馬步開始,學練功夫。她還要玩耍,要調皮搗蛋,實在沒心思應酬這幫裝腔作勢的中老年女人。 就是看螞蟻搬家,也比和這些嬤嬤們坐在一處有意思啊。 青雀一門心思惦記爬樹、掏鳥蛋的時候,嬤嬤們偏偏長篇大論的說著話,沒完沒了。青雀實在不耐煩。 她曾經打斷過嬤嬤的講話,“你很啰嗦,很煩?!?/br> 她曾經饒有興致的看著嬤嬤,“你的臉好長,馬臉一樣?!?/br> 她曾經白了嬤嬤一眼,咚咚咚徑自跑了出去。 她曾經啐過嬤嬤。 最嚴重的一回,是來人太不見外了,拉著她的小手贊嘆,“瞧瞧,這細皮嫩rou的,長的可真??!媛姐兒,跟嬤嬤回京,拜見曾祖母、祖母,好不好?”青雀更不答話,張開小嘴,惡狠狠咬了過去。 三年,十二位嬤嬤,每一位都是鎩羽而歸。 成化十三年九月,青雀在書房跑來跑去玩耍,楊尚書悠閑的翻看著邸報。青雀已有六歲了,皮子雪白,頭發烏黑,若是不發脾氣、端端正正坐著的時候,比畫上的小姑娘還好看。 秋光正美,天高氣爽,楊尚書心情舒暢。目光停留在醒目的一條,楊尚書頓了頓。 “……寧國公鄧永出兵大同,抵御蒙古,獲得首功,賜襲世公?!?/br> 青雀啊,你有位很厲害的曾祖父,他竟給鄧家掙下一個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 十月,楊尚書收到寧國公府專人送來的書信。 “信上寫的什么?”青雀站在他身邊,仰起小臉問著。 “有位封號為‘寧’的國公,要回鄉祭祖,順道來拜訪太爺爺?!睏铋w老笑道:“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太爺爺要打點起精神,隆重接待?!?/br> ☆、楔子 遺棄 16、初見(一) “是一位國公啊?!鼻嗳刚UK敉舻拇笱劬?,“太爺爺您不用把他太當回事,國公而已,等我長大了,也給您掙一個,不值什么的?!?/br> 楊閣老大笑,“好啊,太爺爺等著?!鼻嗳改阏娌焕⑹峭跆镁吹脑鈱O女,說起話來這涯岸自高的口氣,跟他可真像! 青雀的雙眸漆黑純凈,明亮映人。楊閣老心中一動,吩咐人到庫房尋了塊極品戈壁墨玉出來,又尋出一幅光華燦爛珠寶晶瑩的瓔珞圈,配在一處看了看,滿意點頭。 楊閣老親手替青雀戴上瓔珞圈,盈潤的珠玉光色映著小女孩兒精致絕倫的臉龐,令人移不開眼睛。那塊極品戈壁墨玉是極為少見的純黑色,經過不知多少萬年風霜雪雨的磨練,致密潤澤,色重質膩,光可鑒人。而小女孩兒一雙明凈的眼眸,比這墨玉更加漆黑靈動,更加珍貴可愛。 這瓔珞圈青雀很喜歡,不過讓她天天帶著,她是不肯的?!俺恋榈榈?,天天戴著很累!”理直氣壯的反對。太爺爺樂呵呵,“青雀乖,出門做客的時候戴著,好不好?”青雀歪頭想了想,很大方的點頭。 楊閣老把林嬤嬤和英娘叫了來,“多花心思,給青雀置辦首飾去。雖說孩子素日里不愛這些,可是姐妹們都有,她也一件不能少?!?/br> 寧國公鄧永這次回鄉祭祖,當然不會是他一個人,而是寧國公府一大家子。鄧麒有嫡女之屏,庶女子盈,都比青雀小不太多,論起來算是同齡。那兩個女孩兒定是金裝玉裹的,青雀可不能比她們差了。 林嬤嬤恭敬答應了,微笑道:“老爺,不是我偏心,咱們青雀便是荊釵布裙,也能把她那些meimei們全都比下去。青雀,小仙女一般好看?!?/br> 這話楊閣老愛聽,捋著胡須,舒心的笑。 英娘則急急道:“祁家老宅中,我家小姐還留了幾箱子金玉首飾給青雀呢,都是上好的!我家小姐自小到大,老爺夫人寵愛的很,還沒桌子高的時候,首飾已是成堆成堆的?!?/br> 英娘帶人去了祁家老宅,從隱秘之處起出幾個大箱子,抬到楊家。楊閣老命英娘一一登記造冊,替青雀妥善保管。青雀一開始看著好看的石頭什么的,很喜歡;看多了就煩,“還不如真石頭呢,不結實!”撂開手,不再理會。 林嬤嬤和英娘也不管青雀耐煩不耐煩,只管興興頭頭的琢磨著怎么打扮她?!皣I用白狐貍毛,襯著雪白的小臉,肯定漂亮?!薄芭L上用貂毛,神氣?!薄靶∑ひ\多給孩子做幾件,暖暖和和的?!薄耙\子面兒用緙絲吧,設色秀麗,光潔典雅?!?/br> 務必要把小青雀打扮的花團錦簇。 她們在這兒惦記著要把青雀打扮成小淑女,青雀早野小子似的跑出去玩了。因著她那往后要掙七八十來個公爵的豪言壯語,也因著她是名將之后,故此楊閣老特意給她請了槍棒師父,還從莊戶孩子當中挑了八個身子健壯,性情機靈的,陪她練功夫。不上學的時候,青雀就惦記著和小伴當一起瘋玩。 九個孩子跑到村口,玩起打仗。青雀是將軍,帶著一隊人馬把敵軍追的無路可逃,按住一頓痛打。歡呼聲中,天朝軍隊大贏特贏。 馬蹄聲響起,塵土飛揚中,十幾匹快馬護衛著三輛黑漆平頂馬車,向著楊集駛來。孩子們連架也顧不上打了,手拉手站在路邊看熱鬧。楊集,極少來外人的。 這一行人愈來愈近,孩子們看清楚了,三三兩兩交頭結耳,“當兵的呀?!彬T馬的這十幾個人,盔甲鮮明,分明是衛所將士的打扮。 到了近前,為首的一名少年抬手示意,騎兵、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案覇栃「?,此處可是楊集?”少年端坐馬上,溫文爾雅的詢問。 他年紀不大,十二三歲的樣子,膚如凝脂,目如點漆,溫潤優雅如三月里的春風。不過此刻騎在高頭大馬上,身披黑色山色紋鐵甲,頭戴盔胄,憑添了幾分金戈鐵馬之氣,令人生出畏懼之心。 孩子們紛紛往后退著,最后,只剩下一名美麗的小女孩兒。這小女孩兒身穿大紅襖,手提紅纓槍,小臉蛋紅撲撲水靈靈的,如朝霞一般。 女孩兒家提著桿紅纓槍,想上陣打仗么?少年微微一笑,在馬背上彎下腰,謙虛的請教小姑娘,“請問,這里可是楊集?可住著位楊閣老?” “我知道!”小姑娘昂起頭,聲音清冽甘美,“就是不告訴你!” 單聽她的聲音,好比村前那道清澈的溪水,叮咚歡快,明亮愉悅??稍俾犅犓@話里的意思,頗為氣人。 少年看她年紀幼小,也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含笑說道:“小姑娘,做人要講禮貌。有人客客氣氣的問路,你既知道,為何不據實相告?” “你才不講禮貌!”小姑娘輕蔑的斜睇著他,“問路的人騎在馬上不下來,居高臨下,頤指氣使,這叫講禮貌?別叫人笑掉大牙了!” 居高臨下,頤指氣使?少年呆了呆,殷紅的唇角勾了勾,又勾了勾。小丫頭,你人不大,會用的詞倒不少! 后面的十幾名騎兵當中,早有人不耐煩了,卻都不敢聲張,死死忍著。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兵士,早已習慣聽命于上峰。上峰既喜歡親自問路,他們便一言不發的在后頭等著。 倒是馬車里的人,坐不住了。中間一輛朱輪馬車的車簾掀開,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龐,“世子爺,不必跟這小村姑啰嗦,直接入村即可。我雖記不大清楚,依稀覺著是這里了,應該沒錯?!?/br> 少年眉頭微皺,笑道:“楊二奶奶記的路,那是最好不過?!狈讲艈柲?,你不是說自己長在京師,生平只回過楊集一次,楊集的路徑,并不熟悉?你若早說,我又何須惹的這位小姑娘不快。 少年沖著小姑娘點頭致意,揮揮手,一馬當先向村口馳去。后頭的騎兵、馬車也跟上,浩浩蕩蕩奔向楊集。 小姑娘眼珠轉了轉,招手叫過八名小伴當,一一吩咐下去。伴當們得了令,飛快的一個一個跑走了。 黑衣少年這一行人進了村不久,正想找個村民問問路,一條小岔路上搖搖晃晃出來了輛老馬拉的破車,那馬已是瘦骨嶙峋,快要走不動了,車也像是快要散架了,看著讓人替它懸著心。 車把式是位年邁的老人,老眼昏花的趕著車,竟到了黑衣少年這一行人的前頭。黑衣少年倒還罷了,依舊在馬上端坐著,車里的女子掩起口鼻,“臭死了!快把他趕走!”敢情,車上拉的是大糞,臭烘烘的。 這輛破車出來的正是地方,正堵到了一個狹窄之處,黑衣少年等繞不過去。這要是個清楚明白人,還能跟他問問路。這要是個普通的車把式,還能命他趕緊讓開,莫擋著道。偏偏他已老的直不起腰,跟他說什么都白搭。 要說讓人替他趕開車吧,瞅瞅他那老馬、破車、風一吹就能吹倒的車把式,也沒人敢動彈。更甭提車上那股子臭味,讓人直想躲的遠遠的。 黑衣少年鎮靜的做了個后退的手勢。 騎兵們得了令,迅速向后撤退。馬車上的那位年輕女子雖是心里不服,后退卻是極樂意的,趕緊離開吧,是想熏死人還是怎么的。 他們向后退到了寬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