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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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爺撐不住,大笑出聲。 古堤之上簡陋的酒肆中,迎來了一隊穿戴講究、看著十分體面尊貴的客人。 這隊人很扎眼。前后都有騎著高頭大馬的壯士護衛,中間是數名正值二八年華的美貌少女,圍著一位中年婦人。這中年婦人挽著規整的圓髻,插金戴銀、綾羅綢緞的,猛一看上去,該是富貴人家的奶奶太太。 因堤上風光極美,鄰近村莊也好,縣里也好,倒也時不時的有人過來賞景玩耍。掌柜的見多識廣,也不以為異,笑著讓到酒肆中坐下,燙上酒來。 等這撥人依著大小尊卑或是落了座,或是站著服侍,掌柜的留神聽他們說著話,才知道那中年婦人并不是什么奶奶太太,而是一位有點身份地位的mama。聽周圍幾個丫頭陪笑奉承,這mama姓吳。 掌柜的燙好酒送上,又送來下酒小菜,不過是些豆腐、臘rou、醬瓜、合菜之類,笑道:“鄉下地方沒甚菜蔬,客人莫怪?!?/br> 吳mama品著桃花酒,慢條斯理詢問掌柜的,“貴莊之中,可有三歲上下的女童?若是成化七年夏季出生的,便更好?!?/br> 旁邊一名俏麗機靈的丫頭見掌柜的笑而不語,知道是心中有疑惑,忙說道:“打聽這些女童倒不為別的,是要施舍些米、面和四季衣裳。我家有位姐兒,正是成化七年盛夏出生的,卻是身子骨一向不大結實。故此,要做些積德行善的好事,替姐兒祈福?!?/br> 鄉下人家,聽說家里只要有三歲女童就能得些米、面、衣裳,還不得樂壞了?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富人圖個心安,窮人得些實惠。 掌柜的心里一沉。 他已人到中年,人又機敏,可不是好糊弄的。這伙人擺出這么大陣仗要找尋三歲女童,若說單單為著為姐兒祈福,掌柜的根本不信。 一定是另有圖謀。 三歲上下的女童,青雀可不正是快三周歲了?這孩子別說在鄉間了,那份相貌、氣度便是放在京城也是出挑的,掌柜的想到這兒,背上微微冒汗。 他細想了想,把村里農戶家兩三歲、三四歲以至四五歲的女童都說了說,唯獨漏過了莫二郎家。莫二郎姓莫,才搬來楊集沒兩年,他可不算是楊集村民。你們要施舍米面衣裳,輪不著他。 吳mama安坐酒肆之中,從人帶著米面衣裳等,依著掌柜的指示,把有女童的人家看了一遍。他們雖來的莽撞,備下的米是精米,面是細面,衣裳是顏色鮮亮的細布做成,針腳異常細密。得了施舍的人家,都是大喜過望。 從人回來之后,都對著吳mama搖頭。 又是沒有,又是看了一堆小村姑?吳mama輕輕嘆了口氣,命人還了酒錢,客氣的告辭,一行人緩緩上橋,走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掌柜的額頭漸漸冒出汗。他把小二叫過來,“你去府里告訴林嬤嬤一聲……”說出口后又覺著不對,“你看著店,我回府里一趟?!?/br> 這間酒肆,是楊老爺的。 掌柜的匆匆到了楊宅門前,正好遇上青雀牽著青苗、青樹要回家。見了掌柜的,青雀甜甜笑著問好,掌柜的笑問,“上完學了?青雀,今兒學了什么啊?!?/br> 青雀一一數著,“讀了一首詩,爺爺說是宋朝詩人的,詩名是菜圃,種白菜的。學會了十個字,爺爺說雖是很難看,都寫對了……” 聲音稚嫩清柔,如擊玉罄,如出谷黃鶯,掌柜的微笑看著她,“大叔正想去你家,跟你爹娘換幾擔米糧?!边€是送她回家吧,誰知道那撥人到底是何居心,會不會回頭再來。 若是見了面,包管只要一眼,青雀便無所遁形。 青雀快活的笑了起來,“大叔,您和我們一道啊?!卑训艿艿男∈诌f到掌柜的面前,“您幫我牽一個吧?!闭乒竦男α诵?,俯身把青樹抱在懷里,送三個孩子回了莫家。 卻并沒換什么米糧。 會亭.鄧家祖居。 一間幽暗、陰森的密室中,英娘被五花大綁著,口中也堵的嚴嚴實實。她身邊,皮鞭、夾棍、烙鐵、熊熊的爐火,各色刑具都很齊全。 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笑嘻嘻看著她,“娘子,你說是不說?”英娘很倔強,咬緊牙關,不肯點頭。 青年男子慢悠悠拎起沾了水的皮鞭,嘆道:“娘子,咱們夫妻一場,我實在是下不去手啊?!蹦抗庾兊年幚?、狠毒,抖手揮起皮鞭,重重朝著英娘抽了過去! 英娘臉上一道鞭痕,流下殷紅的鮮血。 青年男子嘖嘖,“瞧瞧,這細皮嫩rou的,我都不忍心了?!绷嘀け逌惖接⒛锩媲?,溫柔問道:“娘子,你說是不說?”把英娘口中堵著的布抽了出來。 英娘喘了口氣,輕蔑看向他,“趙祿,跟你我無話可說。鄧麒要知道我家小小姐的下落,叫他親自來問我?!?/br> “還是這么不聽話,???”趙祿托起英娘白皙清秀的面龐,錯著牙說道:“你是不是媳婦兒,替不替我著想?說,姐兒在哪?” 這趙祿是鄧麒的小廝,英娘的丈夫。說是夫妻,其實兩人成婚不到十天就分開了,趙祿跟著鄧麒回了京,英娘留下服侍自家小姐,夫妻間的情份十分淡薄。 趙祿是名幅其實的利祿熏心。當年鄧麒要他娶英娘,他倒也是愿意的,卻無非是看在祁玉得寵,娶了祁玉的貼身丫頭,對前程有利。誰知道祁玉竟會背夫私逃呢,連親生的姐兒也不知藏哪兒去了。趙祿奉命來套英娘的話,一開始也是打疊起溫柔功夫想哄出來的,后來看著實在不行,焦燥起來,動了武。 他跟著鄧麒上過戰場的人,一旦發了狠,哪還顧得上憐香惜玉?英娘頗吃了番皮rou之苦。 眼見得英娘還是倔強,趙祿扔了皮鞭,笑道:“娘子,我換個新鮮的你試試?!卑褵t的烙鐵舉了起來。 英娘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鄧麒!你個縮頭烏龜!”英娘恐懼至極,絕望的大叫,“你負了我家小姐,又來折磨我,你不是人!” 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屋門口。 趙祿眼尖,忙把烙鐵放下,點頭哈腰的迎了上去,“爺,您來了!” 來人一襲玄色長衫,約二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頎長,面容英俊,一雙眼睛細長秀美,溫文爾雅之中又透著公侯之家的貴氣。 他并沒理會獻殷勤的趙祿,涼涼看了英娘一眼,簡短吩咐,“放了她,收拾干凈,帶到偏廳見我?!?/br> 趙祿連連答應的功夫,他已頭也不回的走了。 英娘渾身冷汗,癱在地上。趙祿一邊替她松綁,一邊抱怨道:“姐兒是爺親生的閨女,你告訴一聲怎么了?自找苦頭!” 趙祿跟慣鄧麒,知道他的性子,哪敢讓他長久等著,把英娘收拾整齊,臉上胡亂涂抹了藥膏,急急送到偏廳。 英娘走進偏廳之時,鄧麒面窗而立,背對著她。暮春時節,他又正在盛年,背影中竟滿是蕭瑟之意。 英娘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曾幾何時,這人還和小姐你儂我儂,海誓山盟,如今他已另娶,什么都變了。 鄧麒緩緩回過身,一字一字問道:“英娘,我女兒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 白菜,竟然是從南方傳到北方的。 ☆、楔子 遺棄 10、索子(一) 英娘淡淡道:“你不是已經命人搶去了么,怎的還來問我?!?/br> 成化七年冬,京城撫寧侯府來了一撥人馬,有男有女,有兵士有嬤嬤,強行將養在祁家老宅的女嬰搶了去。當時莫大有也在,寡不敵眾,身受重傷,雖沒落在鄧家人手里,卻是生死不知。 鄧麒眼神銳利,“休想騙過我!那嬰兒瘦弱無力,畏縮膽小,怎會是我鄧麒的女兒?英娘,當晚你捧著一個大食盒回過祁家老宅,次日玉兒便賭氣離家,你當我會想不到其中厲害?” 奶娘胡mama和姑母都是哭訴,不是她們沒用,實在是玉兒冷酷無情,竟要將嬰兒摔死。她們百般無奈,只好放了玉兒離去。 笑話,玉兒怎可能要將親生女兒摔死?她既那般決絕,除非襁褓的中嬰兒已被調換了!英娘冒著風雨雷電出門,定然有所圖,不會單單為給祁夫人上香。 鄧麒想到奶娘和姑母的蠢笨,眉宇間閃過厭惡和不耐煩。一個兩個的都是不頂用!遇事只會哭,只會手足無措,害的自己和嬌妻愛女生生分離。 “我隨祖父、父親征戰回京,頭一眼見了那孩子,便知道不對?!编圇枘拖滦宰?,溫和跟英娘說著話,“再一問前后情形,更是心中了然。英娘,當時是我不在,才會被你僥幸得逞。若是我在…… ” “若是你在,小姐和小小姐都已成了九泉之下的亡魂?!庇⒛镉纤哪抗?,平靜的語氣中隱藏著刻骨的恨意,“那晚我去奶娘房里抱孩子,卻聽到兩個丫頭在說悄悄話,你在京城迎娶了沈茉,沈茉已有了五個月身孕!” 鄧麒神色一滯。 “我失魂落魄的抱了小小姐回去,見了我家小姐,被發現后背粘著你和沈茉的婚書!小姐看了婚書,差點沒背過氣去……”英娘憶及往事,哽咽難言。 鄧麒握緊了拳頭,幽深美目中全是憤怒。這幫該死的奴才!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京城的消息泄露出來,害的玉兒如此傷心? 英娘流下熱淚,淚水流過臉頰上的傷口,疼痛刺骨。 英娘挺直腰身,冷冷道:“于是,小姐命我將小小姐溺死!小姐說,她是祁家的外孫女,身上流著祁家的血,寧可死,也絕不能對著沈茉那樣的女人卑躬屈膝!” 鄧麒既已另娶,那初生的小女嬰總有一天會落到沈茉手中,怎么也逃不掉。與其讓她做小伏低的活著,不如一刀殺了她。 鄧麒汗毛都豎起來了,溺死? 英娘神情悲壯,“至于我家小姐,自是存了死志!她雖失了父兄親人,淪為無依無靠的孤女,卻不會忍辱偷生,居于沈茉之下!” 鄧麒已全然顧不上什么風度儀態,呆呆跌坐到椅子上,心亂如麻。玉兒,玉兒,我知道你性情剛烈,卻不知你能狠心到這個地步,對自己、對親生女兒,全無憐憫。 鄧麒形容呆愣,英娘譏諷看著他。虧得小姐當年眼高于頂,偏偏能瞧的上眼前這花心枕頭。他俊美歸俊美,沒有一點擔當。 良久,鄧麒回過神,坐端正了,神色誠摯,“鄧家和祁家是同鄉,向來交好。打小,我跟玉兒便是常常見面的,兩家親長更是早有結親之意?!?/br> “祁將軍遇難之后,家祖母和家母嫌棄玉兒不是有福之人,不肯娶為冢婦。喪了父兄,沒了娘家,說起來總是不吉利、不喜慶?!?/br> “我勸不下祖母、母親,又不忍棄了玉兒,幾經苦思,才有了良策?!?/br> “本朝戶律,‘若卑幼或仕宦或買賣在外,其祖父母、父及伯叔父母姑兄姊后為定婚而卑幼自娶妻,巳成婚者仍舊為婚,未成婚者從尊長所定’。既有這么一條,我便在會亭依禮娶了玉兒,到時祖母和母親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br> “玉兒很是通情達理,雖然我們在會亭的婚禮不夠熱鬧,她卻毫無怨言。娶了玉兒這樣的賢妻,鄧麒已是心滿意足,此生再無他求?!?/br> “誰知我回到京城的當天,撫寧侯府已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要于明日迎娶沈茉!母親打定了主意,若我回了,便是我親自迎娶;若我回不來,便是二弟代我拜堂!” “此情此景,你要我怎么辦!請柬早已派發,大媒已經請下,聘禮已吹吹打打送到沈家,難不成我擱在這時候鬧將起來,讓撫寧侯府成為滿京城的笑柄?” “我家的富貴是祖父、父親浴血奮戰掙回來的,我是鄧家嫡長孫,難道能不管不顧的,毀了他們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 鄧麒這一番話說下來,既情真意切,又流露出痛苦掙扎,十分感人。英娘無語半晌,幽幽道:“鄧家基業不能毀,我家小姐的終身,便能毀了么?” “這是什么話?!编圇桠鋈?,“沈茉和玉兒是閨中好姐妹,既同歸了鄧氏,依舊姐妹相稱罷了。難不成沈茉敢壓著玉兒一頭?” 閨中好姐妹?英娘哧的一聲笑了,也就鄧麒這樣的男人,會相信沈茉和小姐是好姐妹。 偏廳門口的金絲藤紅漆竹簾被輕輕掀開,鄧麒的小廝趙利逼手逼腳走了進來,恭謹的稟報,“爺,產婆帶過來了?!?/br> 英娘一驚,鄧麒這廝,把產婆叫過來做什么? 鄧麒溫和道:“我把產婆叫來問一番話,情形自會明了,你便無話可說,無可抵賴。英娘,阻隔我家骨rou團圓是傷天理的,待情形大白之后,請你告知小女的下落?!?/br> 英娘轉過頭去看著窗戶,不理會他。 沒多大會兒,一個年過半百、肥胖精神的婆子被帶了進來,正是鎮上的接生婆,陳婆。陳婆人很精明,一進來就覺著上面坐著的那位爺貴氣逼人,忙趴下來磕頭問好,很是諂媚。 這是她拿過六兩金子的府邸,一輩子也忘不掉。接生個姐兒,得了六兩金子,陳婆多少回從夢里笑醒。六兩金子,那可是六十兩銀子呢。 鄧麒淡淡道:“這便是給姐兒接生的婆子?問問她,姐兒才出生之時,身上可有什么印記?!?/br> 趙利忙過去喝問陳婆,“成化七年夏天,我家出生的姐兒,你可還記得?姐兒身上可有什么印記?” “記得,記得!”陳婆連連點頭,“那晚又是雷又是電的,姐兒的哭聲很響亮,好像連雷電風雨聲都要給壓下去一樣,極有氣勢!那般好看的姐,老婆子一輩子也只見過一回,再也忘不掉的?!?/br> 趙利怕鄧麒不耐煩,忙喝道:“問你姐兒身上有無印記!”你瞎扯八扯這么些做什么。 “沒有!”陳婆嚇了一跳,忙陪著笑臉,“姐兒身上臉上都是光溜溜白白嫩嫩的,任也沒有!” 鄧麒微微一笑,客氣告訴英娘,“送到京城的那個孩子,眉間有很大的一個黑痣?!?/br> 英娘哼了一聲,不說話。 鄧麒示意趙利打賞。趙利扔了錠銀子給陳婆,“勞煩你了,請回?!标惼蓬濐澪∥牡厣蠏疸y子,這得有二兩吧?我的娘啊,這不過是叫過來問問話,什么活兒也沒干,便得了二兩銀子,夠一家人三四個月的嚼用了。 陳婆喜滋滋磕頭謝了賞,沒口子的恭維,“老婆子接生無數,沒見過府上姐兒那般好相貌的,真真是仙女下凡一般!旁的不說,單說那晚,老婆子便接生過三個女孩兒呢,另外那兩個,跟府上的姐兒沒法比!” 鄧麒臉色變了,吩咐趙利,“問問,那兩個女孩兒是怎么回事?!痹趺磿@么巧,小小一個會亭,一晚上三個女孩兒降生? 英娘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