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綿伸頭一看，紅彤彤的，眼睛閉的緊緊的，小嘴蠕動了兩下，她雖然第一次生孩子，但顧巖嶺從出生后她就經常抱，知道小孩剛生下來都丑丑的。

    反倒是旁邊的翠蘭，想說什么又閉緊了嘴巴，顧綿綿微笑，“把孩子給我?！?/br>
    產婆和張mama一頓的夸，顧綿綿把孩子抱進懷里，解開衣衫讓還吃吃奶。小娃兒沒有力氣，吸兩口還沒吸出來就睡著了。

    外頭衛景明已經急得不行，直接去拉簾子。

    薛華善又拉住他，“你急什么，我聽見meimei說話了，孩子哭聲也響亮，等收拾干凈了你再進去?！?/br>
    吳遠也道，“華善說得對，你莫要急?！?/br>
    產婆從顧綿綿手里接過孩子，“太太，您也累了，快歇會子吧，我把孩子抱給大人看看?！?/br>
    這是產婆的私心，抱著孩子給家里老爺看，必定能得賞。

    顧綿綿也想讓衛景明看看孩子，自己就著張mama的手躺了下來。

    產婆把孩子抱到明間，見到衛景明后立刻歡喜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得了個少爺?！?/br>
    衛景明伸頭一看，立刻皺眉，好丑啊。但想到這是自己親兒子，他立刻給了個笑臉，“我兒哭聲真響亮，你給他舅舅們看看?！?/br>
    說完，他掀開簾子就進屋去了。

    薛華善第一個沖了過來，把手在衣裳上搓了搓，然后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寶兒乖，我是大舅?！?/br>
    吳遠也起身過來看，產婆見兩個大小伙子抱著孩子親香起來，親爹卻跑了，有些尷尬。

    吳遠反應的快，吩咐門外的玉童，“讓人給這位mama做些宵夜，多給些賞錢?！?/br>
    玉童連忙回道，“回吳太醫，廚房已經做上了宵夜，馬上就端上來?！?/br>
    吳遠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孩子的小手，誰知孩子立刻一把抓住他的手指頭。

    吳遠忍不住笑了，輕聲對小娃兒道，“乖乖，我是你吳舅舅?！?/br>
    屋里頭，衛景明輕手輕腳走到顧綿綿身邊，見她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十分心疼，“綿綿，你還疼不疼？”

    顧綿綿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覺得有些疲憊，“我還好，你們都跟著熬了半夜，讓他們都回去歇著吧，我先睡一會子?！?/br>
    話音剛落，張mama端著碗進來了，“太太先別睡，把這碗雞蛋包吃了再睡?！?/br>
    衛景明一看，碗里六個煮雞蛋，“怎么只有雞蛋？”

    張mama笑道，“老爺，剛生了孩子的婦人，吃雞蛋恢復的快。葷腥的味兒沖，太太這會子不一定能吃得下?！?/br>
    顧綿綿雖然很想睡覺，仍舊對衛景明道，“我吃兩個再睡?！?/br>
    衛景明接過碗，“娘子別起來，我喂你吃?！?/br>
    就著他的手，顧綿綿吃了四個雞蛋，又喝了些水，終于感覺身上多了些力量。

    衛景明幫她蓋好薄被子，又把她的頭發捋順，“娘子快睡吧，我在這里看著?！?/br>
    顧綿綿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后，很快進入了夢鄉。

    等顧綿綿睡著后，衛景明出來喊吳遠，“吳太醫，勞煩你來給我家太太看看脈，華善，你回去歇著吧，明日該當差當差?！?/br>
    薛華善把孩子遞給衛景明，“衛大哥，小娃兒剛出生，要喂勤一些?！?/br>
    衛景明點頭，“你快去吧，累了這么久了?！?/br>
    薛華善走了后，衛景明抱著孩子帶吳遠進了屋里。吳遠聞到屋里仍舊有一絲血腥之氣，吩咐張mama，“明日把太太挪到西屋坐一會子，把這屋里的氣換一換。每天早晚兩遍，總是這樣悶著，對大人孩子都不好?！?/br>
    張mama忙點頭道好。

    衛景明把孩子遞給張mama，帶著吳遠走到床前，將顧綿綿的手從被子里撈了出來，吳遠探了片刻之后就收回了手，“衛兄放心，太太只是有些累著了，歇一歇就好。我明日給太太開些溫補的藥，和著每日的吃食一起用?！?/br>
    說完，他起身對衛景明道，“我先回去了，衛兄也要多歇息，莫要仗著身體好一味苦熬?！?/br>
    衛景明點頭，“賢弟去吧，今日辛苦你了?！?/br>
    吳遠微笑道，“應該的?！?/br>
    辭別衛景明之后，吳遠一個人往客院里走去。剛才聽到孩子第一聲哭聲時，他的心里觸動極大，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石頭從心里挪開了。他心里原來所有的愁苦、不甘和纏綿，似乎都被那一聲哭聲帶走。

    綿綿，希望你一生都能平安喜樂。

    當天晚上，吳遠睡得非常香甜，他沒有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而是一夜到天亮。

    那邊廂，衛景明后半夜只瞇了一會兒。孩子一個時辰醒一次，頭兩次吸不出奶水，急得哇哇哭，等第三次終于有了奶水，小娃兒吧唧吧唧吃了幾口，立刻頭一歪又睡著了。

    第二天天一亮，吳遠和薛華善自去當差，衛景明給翠蘭拿了銀子，讓她和張mama把家里的事情安排起來。

    鬼手李吃了早飯就來了正房，衛景明急忙從臥房里出來迎接，“師傅，您來了?！?/br>
    鬼手李嗯了一聲，“孩子呢，抱出來給我看看?！?/br>
    衛景明把他請到沒有風的西屋，小心翼翼地把剛睡著的小孩子抱了出來。

    鬼手李伸頭看看，問了孩子出生的時辰，測算一番后道，“這孩子是個有后福的?！敝劣谌松锌赡軙洑v的一些風浪，鬼手李一個字沒提，誰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有后福就好。

    衛景明瞇起眼睛笑，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喜歡上了自己的丑兒子，“師傅，您看他多乖呀，吃飽了就睡?！?/br>
    鬼手李從懷里掏出一個紅紙包，放在孩子的包被上，“這是我給孩子的見面禮?！?/br>
    衛景明客氣，“師傅，他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呢，您現在給他見面禮，也要等兩年才能聽到他說個謝字?！?/br>
    鬼手李忍不住摸了摸小娃兒的小手，“小孩子見風長，很快就會跑會跳會喊人，別以為他什么都不懂，人家聰明的緊呢?！?/br>
    衛景明道，“師傅，您給它取個名兒吧?！?/br>
    鬼手李摸了摸胡須，“大名先不要取，取個小名吧，他是子時末生的，就叫末郎吧?！?/br>
    衛景明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鬼手李的意思，這孩子逆天而來，取個末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上頭一群哥哥呢，混淆排行，天也不一定清楚。

    衛景明在末郎的笑臉上輕輕碰了一下，“多謝師傅，就叫他末郎吧?！?/br>
    鬼手摸點點頭，“這大熱天的，大人孩子都受不了，我給你院子里布個陣，你等會兒也來看看，回頭自己修修補補?！?/br>
    衛景明把孩子送回屋，跟著鬼手李去布陣。師徒兩個把院子里的一草一石都利用上，很多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可能都是關鍵的地方。

    花了近兩個時辰，陣初步布成，鬼手李拍了拍手，“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調整。陣法不能太強，不然逆了四季，對人也不好。每天中午的時候，避一避暑氣就行。黃昏時稍微改動，陣法弱一些，不然夜里會涼著孩子?！?/br>
    這陣法衛景明其實早就會了，但鬼手李總是喜歡把徒弟當十幾歲的小孩子，衛景明想哄師傅高興，一直虛心地跟在后頭受教。

    他收起圖紙，“多謝師傅，往后大中午就沒有那么熱了?！?/br>
    鬼手李揮揮手，“我去找你師伯，你去看孩子吧?！?/br>
    衛景明已經向自己的頂頭上官，指揮同知萬大人告了十天的假，他管轄的兩個千戶所，由金千戶看著和莫百戶看著，他只管在家里陪著顧綿綿母子兩個。

    他高高興興地回了屋里，顧綿綿正在給孩子喂奶，小娃兒小嘴兒一拱一拱的，吃的滿頭大汗。

    衛景明心疼道，“師傅剛才給咱們擺了陣，過一會子屋里可能就會涼快些?？纯?，這小腦門上全是汗?！?/br>
    顧綿綿笑，“小娃兒吃奶就是很費勁，要不怎么說使出吃奶的勁兒呢。師傅來看孩子，怎么還給這么大個禮?！?/br>
    衛景明見信封已經拆開了，拿起來一看才知道，鬼手李送了一個五百畝的田莊。

    衛景明笑，“師傅真是的，對我都沒這么大方。娘子，你怎么樣了？累不累？你想吃什么？我讓人給你做?！?/br>
    顧綿綿輕聲回道，“我好的很，這會子不餓，你別也太累著了?！?/br>
    衛景明又道，“我剛才讓人去請了莫太太，她生了四個孩子，最有經驗，我想讓她來照看你兩天?！?/br>
    顧綿綿忙道，“莫太太是當家主母，家里一堆的事情，她來看看我也就罷了，怎么還能讓人家來照顧我?！?/br>
    衛景明犯難了，“我也沒有親眷，不然誰照顧你呢。金太太家里孩子小走不開，不然我連她也請了?！?/br>
    顧綿綿嗔怪他，“下次要跟我商量后再做決定，你雖然是上官，也不能這樣支使下官家里的太太?！?/br>
    衛景明笑，“我也不白使喚莫太太，回頭莫百戶那里，我有好處給他的?！?/br>
    正說著呢，莫太太果真來了。

    她一進門就一疊聲道，“恭喜衛大人，恭喜衛太太，喜得貴子?！?/br>
    衛景明趕緊出去迎接，他先給莫太太鞠躬，“因著我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一時慌了手腳，竟忘了嫂子家里也是一堆的事情，強請了嫂子來幫忙，才剛我家太太罵了我一頓，請嫂子見諒?！?/br>
    莫太太笑道，“衛大人何必這么客氣，咱們兩家的交情，說這些做什么。就算你不請我，我也是要來的。別的不敢說，這生孩子上頭，我經驗豐富的很。衛太太在哪里，我去看看她?！?/br>
    衛景明連忙把她迎接進了臥房。

    莫太太驚訝，沒想到顧綿綿就睡在正屋里，大戶人家太太生產，都是在產房里，少見這么快就挪到正屋里的。

    進了屋后，莫太太放輕了聲音，小聲對顧綿綿道，“衛太太，你感覺怎么樣了？能不能吃得下？奶水夠不夠？”

    顧綿綿小聲回道，“多謝嫂子來看我，我還好，有張mama照看我，我家里的吳太醫早上親自給我抓了些溫性的藥，養一養就好了。奶水應該是夠的，我看他每次都沒吃完?！?/br>
    莫太太看了看孩子，“衛太太身體好，生出來的孩子看起來就壯實。嘖嘖，這孩子長大了是個美男子呢?！?/br>
    衛景明驚詫，“嫂子，這也能看得出來？”

    莫太太笑，“大人，您別看他現在小鼻子小眼的，您和衛太太論相貌都是人中翹楚，這孩子長大了還能差了？看吧，到時候定是個俊俏小郎君?！?/br>
    衛景明咧嘴，“那感情好?！?/br>
    顧綿綿對衛景明道，“官人，你去外面看著些，我跟莫太太說說話?！?/br>
    衛景明知道婦人家說話他站在這里不合適，起身往外去，“那我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br>
    他才出了房門，莫太太就打趣，“衛太太真是好福氣，衛大人這般貼心。昨兒幾時生的？太太痛了多久？”

    兩個婦人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女人家的話，莫太太又教了顧綿綿許多養孩子的經驗。

    說了半天之后，莫太太把隨身帶來的一個包裹打開，“我也沒有什么東西送給孩子，這是我做的幾個尿片，太太莫嫌棄給孩子用?！?/br>
    說完，她又放了一個紅包在末郎的包被上，“祝愿我們的小末郎平安康泰，一世無憂?！?/br>
    顧綿綿十分高興，“多謝嫂子，您是個有福氣的人，有您的祝福，這孩子保證能長得好?！?/br>
    莫太太和顧綿綿說了有兩刻鐘的話，然后對顧綿綿道，“衛太太歇會兒吧，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交給我?！?/br>
    顧綿綿連忙搖頭，“嫂子，不是我不通人情要趕你走。嫂子快家去吧，你家里一堆的事情，哪里能離開你。我這邊也沒什么事情，就是過兩天洗三的事情，我家老爺說衛家子嗣單薄，為了讓孩子不遭邪祟惦記，靜悄悄地辦了，酒席的事情我家里仆婦就能cao辦好，等正日子那天，嫂子來早一些幫我招呼客人就行?！?/br>
    莫太太也不客氣，“那我就聽衛太太吩咐，我在這里說不定還會鬧得你睡不踏實。您可要多歇著，孩子睡你就睡，千萬要養好身子?！?/br>
    二人告別后，莫太太出來又囑咐衛景明，“大人，不是我多嘴。月子里的孩子雖說吃了睡吹了吃，看似好帶，但一天能吃個七八十幾次，當娘的總是在忙著喂孩子，容易走了困，等孩子睡了她不一定能睡得著，累得很。家里的事情，能別讓衛太太cao心就莫要告訴她。大人既然跟衙門告假了，我看您是個細心人，夜里多體貼些衛太太，偶爾搭把手，別讓她太累著?！?/br>
    衛景明虛心聽教訓，“多謝嫂子，我定會照顧好她們母子的?！?/br>
    當天，除了莫太太，金太太、邱太太二人也先后上門，帶了一些小孩子的尿布和衣裳，和顧綿綿說了許多自己養孩子的心得。邱太太原說把大女兒留下幫忙，顧綿綿堅持不肯。人家姑娘還沒過門，怎么能現在就開始使喚人家。

    要說最高興是誰，莫過于方太后了。

    她這幾日一直盯著這事兒，今兒一大早，衛景明就打發人去給自己告假，萬大人多少也知道些中間的關系，正想往宮里遞信兒呢，就碰到壽康宮里的人來問，萬大人趕緊告訴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