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第59章 從今往后,薛立浦這個身…… 安平晞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睜開眼時看到簾外似乎有人影,便喚道:“進來!” “公主可要起來?”勝紅恭恭敬敬走進來,俯身問道。 安平晞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含含糊糊道:“我竟睡到了現在?” 勝紅微微一笑道:“您長途跋涉未曾休息, 昨日又馬不停蹄的參加冊封大典,一時體力不支也屬正常?!?/br> 安平晞苦笑道:“是我精力不濟?!?/br> 她知道這不正常, 至少對于以前的她來說絕對不正常。 “起吧?!彼龥_勝紅道。 勝紅忙去暖閣外吩咐,一應洗漱用品皆已備好,宮女們都在外面等著。 安平晞洗漱罷坐在鏡臺前上妝,梳頭的宮女先給她按摩了一番, 這才恭謹的問道:“公主今日想梳什么發式?” 安平晞道:“輕便簡約一點就行,首飾也少戴點,昨兒墜得頭皮疼?!?/br> 勝紅輕笑道:“昨天那樣的場合,自然要盛裝禮服, 平日里倒不用那么麻煩?!?/br> “其實我以前就算平日也是盛裝華服, ”安平晞不知不覺想到了曾經,微微一笑道:“那時候年少吧, 整日里都想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門心思皆用在妝容華服上了, 如今想想怪沒意思的?!?/br> 勝紅詫異道:“公主如今才十七,正是大好年華,怎么竟作如此感慨?” 安平晞微微一凜, 苦笑道:“可能是遭逢變故, 所以心境突然老了吧!” 她的身世早在宮里傳開了,一時間所有人幾乎都知道她是被仇家安平嚴收養的,在北云百姓們心中,當年的太子黨全都是喪盡天良的亡命之徒, 尤其是素有惡名的安平嚴,不由得便對這位身世畸零的公主心懷同情。 “公主切莫惆悵,如今一切才開始?!眲偌t安慰道:“陛下待公主可是極好的,何況您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兄長平章王,只要有他們在,以后肯定不會讓您受半點委屈?!?/br> 安平晞聽到她提起這個,才突然想起來,問道:“怎不見平章王?” 勝紅道:“今冬北方遭受雪災嚴重,凍死牲畜無數,陛下唯恐西遼借機生事滋擾邊境,因此提前打發平章王赴任去了?!?/br> “平章王……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話音剛落,便感到梳頭宮女的手微微一顫,不小心扯痛了她,她不由痛呼出聲,宮女忙跪下,誠惶誠恐道:“公主饒命,奴婢一時不慎,求公主饒命?!?/br> 安平晞擺了擺手,道:“先起來吧,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我肯定不輕饒?!?/br> 勝紅忙道:“那我先告退了?!?/br> 安平晞點點頭道:“去吧?!?/br> 勝紅一走,室內便只剩下梳頭宮女一人,正戰戰兢兢的望著勝紅離去的方向。 安平晞轉了個身盤腿坐下,托腮望著她道:“怎么,平章王有什么說不得的?為何我方才發問時,你的手就不穩了?” 宮女面色紅漲,顫聲道:“是奴婢手拙,請公主責罰?!?/br> 安平晞見她想轉移話題,不由好笑道:“我看上去像是很好糊弄的人嗎?” 宮女頓時嚇出了一頭冷汗,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安平晞嘆了口氣道:“我又沒把你怎么,你做出這副委屈的模樣給誰看呢?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宮女囁喏道:“奴婢、奴婢叫阿慕?!?/br> “說吧!”安平晞這會兒好奇心起,便非要等她把話說清,“勝紅都出去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所以無論你說還是不說,在她眼中有區別嗎?” 阿慕愣了一下,不由哭喪著臉,小聲道:“其實、其實平章王此次出京是與陛下發生了沖突,私自離開的?!?/br> 安平晞微微一驚,道:“怎會如此?” 阿慕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垂下頭小心翼翼道:“說起來,這件事跟公主您也有點關系?” 安平晞愈發驚愕,指了指自己道:“我?跟我有何關系?” 阿慕嘆了口氣道:“平章王早年因為婚事與陛下鬧得很不愉快,他獨寵一個出身卑賤的侍妾,甚至縱容她打理王府諸事,引發臣僚們不滿,告到了御前,陛下勸過數次他都不聽。上次據說您去平章王府時,那侍妾竟然對您無禮,傷了您的婢女,陛下得知后大為震怒,命人將其……將其杖斃了?!?/br> 安平晞不由倒吸了口涼氣,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美嬌娘的樣子,看得出來云璁極其寵愛她,這才讓她的婢女也顯得無法無天,可是……為了那么小的一件事殺人,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不對,她輕輕搖了搖頭,漸漸明白了過來,緩緩道:“那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陛下應該早就對韓氏不滿了,偏生她不知收斂,恰好撞在槍口上??晌疫€是不太明白,陛下明知韓娘子是平章王心愛之人,為何還要執意處死她,以至母子失和?” 阿慕道:“奴婢們也不明白?!?/br> “剛才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平章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她繼續問道。 阿慕想了想,道:“平章王為人和善,唯一的弱點大概就是仁慈吧,所以陛下才令他從軍,想加以磨煉,誰知……誰知他多年來始終被女人羈絆,用民間的話來說就是個妻管嚴,偏生那韓娘子只是個不入流的侍妾,也難怪陛下生氣?!?/br> 安平晞長長嘆了口氣,道:“不說了,我們繼續梳頭?!?/br> 原來母慈子孝只是表象,早在她回來之前,承寧帝和平章王之間便已經暗潮涌動了吧? 無論如何,那個韓氏實屬無辜,她只是母子斗法中的犧牲品??磥砟呐率窃诒痹?,普通女子的地位也未見得有多高。 她隱約覺得平章王因此此事而記恨著她,否則怎么會等不到她回來,便率先離開了?說是同胞兄妹,其實也不過如此。 meimei擷華看似天真爛漫,實則城府頗深,素來聽聞她與國相李素和交好,而李素和以女子之身位極人臣,若沒有幾分真本事,又怎么做得到? 北云朝局,還真是風云詭譎。 不過兄弟姐妹與她何干?又不是非要深交,合則聚不合則散,她此來只為承寧帝和國師。 ** 安平晞剛用罷早膳,就見勝紅進來道:“公主,陛下傳您去落云軒?!?/br> “落云軒?在哪里?”安平晞正在漱口,滿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問道。 “在御花園,奴婢陪您去?!眲偌t道。 安平晞一直等著傳召,所以聽到這話匆匆起身,道:“走吧!” 落云軒位于一道橫跨兩座山頭的長廊中間,幸好今日穿的輕便,尤其是腳上的軟底絲履輕盈變節,走路絲毫不費力。 花木掩映下露出紅廊一角,幾名宮女正候在那,見她過來忙迎上前來行禮,“殿下自己去吧,陛下已經等候多時?!?/br> 安平晞回頭對勝紅道:“那你們先在此候著吧!” 游廊兩邊是半人高的雕欄,頂上掛著華美精致的宮燈,安平晞想著若是夜間來此,定然極美。 走了數十丈,終于看到前面一座精巧別致的軒亭,紗幔正在風中飄舞。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奔過去喚道:“母皇?!?/br> “擷憂進來吧!”承寧帝的聲音從中傳出。 安平晞拾級而上,抬手掀開紗幔走了進去,看到承寧帝身著便服,正倚在柱前,手中舉著一杯酒,不由笑道:“阿娘好興致?!?/br> 再一抬頭,卻看到另一邊竟然還坐著一人,仔細一看,竟是薛立浦,不由驚詫道:“薛叔叔也在?” 承寧帝笑了笑,道:“該叫小舅舅了?!?/br> 安平晞心中頗為喜悅,上前先向承寧帝見禮,又過去拜見了薛立浦,微笑道:“見過小舅舅?!?/br> 薛立浦面無表情,靜靜坐在那里不言也不動。 “擷憂坐吧,”承寧帝抿了口酒,放下琉璃盞,緩緩道:“把你查到的東西都告訴他吧!” 安平晞從懷中取出案卷,遞過去道:“小舅舅自己看吧?!?/br> 薛立浦別過了頭,冷哼一聲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的詭計?!?/br> 承寧帝忍俊不禁,道:“他認為我們在騙他?!?/br> 安平晞又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封信箋,呈給承寧帝道:“這是從薛立仁處得來的,先國師的另一封密信?!?/br> 承寧帝接過來,道:“此次辛苦你了?!?/br> “舉手之勞罷了?!卑财綍務f著在窗前坐下,好奇地望著薛立浦。 他面色蒼白無精打采,顯然是傷勢未愈,或者是受制于人?想到承寧帝不聲不響就杖斃了恃寵而驕的韓氏,安平晞此刻看到她竟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寒意,或許那才是九五至尊真正的一面吧,一個真正的帝王,絕不可能是純善的。 “都夷,你若不信可以看看這個是不是先國師的手跡?!背袑幍鬯坪蹩赐炅?,隨手將泛黃的紙張遞了過去。 薛立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看著看著不由面色大變。 “我……怎么會呢?”他拼命搖頭道:“我只是個孤兒,師父一直告訴我,我父母早亡?!?/br> 承寧帝嘆了口氣道:“我查清這一切,并非要恢復你的身份,你該知道,多一位皇位繼承人,朝局便會多一分動蕩的可能。所以,我費勁心力查清這一切,只是想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罷了?!?/br> 薛立浦將那薄薄的信箋輕輕貼在胸前,慘然一笑道:“我寧可自己是個孤兒?!?/br> “看來你并不想認我這個jiejie?”承寧帝淡淡道,神色間并無悲喜。 薛立浦望了她一眼,恨恨道:“你有什么資格做我jiejie?” 安平晞有些擔心,生怕他觸怒承寧帝,忙悄悄朝他使眼色,但他偏生毫不在意。 “你行刺朝廷命官,其罪當誅?!背袑幍劬従彽溃骸耙驗槟愕难},我才會設法留你一命??墒恰瓘慕裢?,薛立浦這個身份不能用了?!?/br> 薛立浦絲毫不領情,冷哼了一聲道:“我本來就不是薛立浦?!?/br> 承寧帝被他嗆聲,面上閃過幾絲不耐,神色不由得冷了下來。 安平晞忙道:“薛叔……不對,小舅舅,我此次回去見到琬琰了,她如今很不好?!?/br> 薛立浦微微一震,眼中頓時流露出關切之色,追問道:“她怎么了?” 安平晞憂心忡忡道:“你半點音訊都沒有,她整日擔驚受怕,如今憔悴了許多,面上再無笑顏?!?/br> “這個傻丫頭,我、我能有什么事?”他竭力想要裝作平靜,可眼神卻明顯慌張了起來。 “琬琰是誰?”承寧帝饒有興趣道。 “薛立仁的三女兒,我的好朋友?!卑财綍劦?。 承寧帝沉吟片刻道:“既然你想這個丫頭,那朕即刻命崔巒出兵,一舉攻下天市城,把那個丫頭帶過來見你,如何?” 安平晞和薛立浦面面相覷,都不由得傻眼了。 “阿娘……這、這……其實不用那么復雜吧?”安平晞小心翼翼道。 薛立浦額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卻是咬著牙不說話。 “你好好考慮考慮,想好了說一聲?!背袑幍壅酒鹕?,安平晞忙跟著站了起來。 “走吧擷憂,陪我轉轉?!彼财綍劰戳斯词?,安平晞忙點頭道:“好呀!” 承寧帝并未帶隨從,只和安平晞一起出了落云軒,徑自往另一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