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節
“已經回來了嗎?”鄭克臧微微失神,但很快便收斂了外露的表情?!澳呛?,擺駕?!?/br> 鄭克臧突然離開,引得兩側觀看比賽的宗親們一陣聳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馬球賽并沒有被叫停下來,他們也只好一邊揣測一邊繼續看下去,氣氛頓時有些古怪了。倒是幾個年紀較小的皇子、皇孫少了約束,漸漸笑鬧起來,總算有了幾分孩童的真趣。 鄭克臧并不知道他離開球場后發生了什么,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也只會付之一笑,畢竟他本來也打算讓孩子們輕松一下,沒有必要硬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老成了。 只是鄭克臧的態度是因人而異的,看到自己兩個最年長的兒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路上辛苦了,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br> 鄭安洋和鄭安滌幾乎同時拜倒,異口同聲的回應道:“兒臣等不辛苦?!?/br> “口不應心?!编嵖岁拜p哼了一聲?!叭f里路遙歸心似箭,再加上牽掛儲位歸屬,心神不定,能不辛苦嗎?”看到一臉尷尬卻不敢辯駁的兩個兒子,鄭克臧揮揮手?!昂昧?,你們的妻兒在球場上等著,且去看過了,再回來拜謁皇后……” “湯姐,聽說前幾天,你把駙馬給打了?”由于鄭克臧不在,所以女眷們有些話可以說得大聲一點?!霸趺椿厥?,不是一直聽說你們倆挺恩愛的嗎?怎么就一下子就鬧起來了?!?/br> “大姐,你不知道,不就是沒有給他家生男孩嘛,居然瞞著我找了外室?!钡络鬣嶍崪峒斑@件事就怒不可遏?!澳阏f該不該打?!?/br>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是因此責打駙馬,只怕被監察院告到父皇那里去,你也討不了好?!钡掳补鬣嶍嵢釀裾f道?!澳腥丝偸峭敌鹊?,只要他能多留在你身邊,最好還是得過且過的好,畢竟,人是自己挑的?!?/br> “大姐,這話可不對?!钡络鞴鬣嶍嵑商驵嶍崪恢档??!扒橐咽?、情難追,勉強湊活著,只有兩看相厭罷了,倒不如一拍兩散,眼不見為凈?!?/br> “眼不見為凈?那你愿意獨守空房?”德彤公主鄭韻桃撇了撇嘴?!罢嬉B個面首,父皇這邊就過不了關?!编嵖岁翱梢源饝畠簜冏赃x夫婿,也不反對她們喪偶再嫁,但絕不會同意女兒們學習前唐的公主那樣生活糜爛?!斑€是……” 鄭韻桃的話沒有說完,卻在偶然的一回首間發現了不可能出現的人物:“大哥、二哥,你們,你們怎么回來了,難道是偷偷從方丈逃回來的?!?/br> 鄭韻桃的發現讓女眷看臺一片混亂,有發現自己良人回來喜極而泣的,也有叔伯兄弟的妻妾焦急的問著自家男人在方丈情況的,好在,鄭克臧已經有所預料,因此同來的內侍在混亂擴大前放聲吼道:“圣上口諭,著瀏國公、長沙郡公攜妻、子向皇后請安?!?/br> 鄭安滌于是沖著在場的女眷作揖道:“父皇有旨意,我等不可久留,但諸位弟妹放心,我和寶官都有帶著笙官他們的書信回來,稍后就送到各家府上?!?/br> 這時聽到動靜的鄭安滌的長子朔莊縣子鄭平松、次子大竹縣子鄭平柏和鄭安洋的長子東臺縣子鄭平櫟、次子三門縣子鄭平檜也快步從另一側看臺繞了過來。雖然這幾名皇孫都已經是武學生了,但畢竟還是孩子,依舊在各自臉上露出濡慕的表情,讓獨立在外數年建國立基的兩名皇位競爭者看了不勝唏噓…… “父皇處事不公,憑瀏國公、長沙郡公能回來,魯東郡公他們就還得留在蠻荒的方丈受苦?!濒敄|郡公鄭安滆的妻子曹氏看著兩家人離開的背影突然炸開了?!安恍?,我要向父皇懇請,你們,你們誰愿意跟我一起去?!?/br> “老五家的,你閉嘴?!钡玛柟鬣嶍嵓押鋈粵_著曹氏喝了一聲?!皠e給老五添亂?!?/br> “讓五爺回來,算什么添亂?!辈苁喜粷M的說道?!岸?,難道五爺就不是你弟弟嗎?” “你懂什么?”鄭韻佳掃了掃全場?!案富蔬@是要為立儲做準備了?!眻雒骖D時靜了下來?!叭绻也碌臎]錯的話,太子不是老大就是老二,這個時候讓你們家里的回來,是準備爭這個位子嗎?”也許是說中了某些人的心思,不少女眷忐忑起來?!安灰f你們家里的有沒有資格,就算有,這個位子也是父皇賞的,強要爭奪的話,惡了父皇會是怎么個結果,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嗎?所以,還是別攙和的好?!?/br> 若是其他人都沒有過多的指望的話,新近受封簡國公的皇三子鄭安渻的嫡妻龍氏按捺不住激蕩的心情,破口而出:“若說瀏國公當太子,或許是順理成章的,但長沙郡公憑什么爭這個位子,難道就因為他是年歲最長嗎?” “憑什么?就憑父皇鐘意?!编嶍嵓牙淅涞恼f道?!袄先业?,你想說什么大家伙都明白,無非就是老大、老二有機會,你家也有機會。但我勸你還是回去寫信問問笙官,看他愿不愿意趟這趟渾水。說到底,這個位子不是有資格就能坐的?!?/br> 譙郡郡公鄭安灃的妻子王氏皺眉道:“我們只是擔心遠在萬里海外的夫婿罷了,并非為了爭太子位,二姐你不必說得如此危言聳聽……” 鄭韻佳面色嚴肅的打斷王氏的話:“只是擔心嗎?但愿如此就好了?!?/br> 旋即,鄭韻佳話鋒一轉道:“不是我今日一定要做這個惡人,天長日久了,你們自會知道我的好意,委實是天家無情,尤其涉及到了嫡位歸屬,更是血淋淋的不講親情,若不能斷然打消奢望,只怕日后彼此不好相見?!?/br> 幾家皇子府上的女眷相顧無言,好半天后才齊齊向鄭韻佳一福:“多謝二姐指教?!?/br> 聽了半天的鄭韻柔于是拍手道:“明白就好,這不,一天烏云都散了,咱們還是繼續看馬球吧,人家棒小伙已經停下來等咱們了?!?/br> 等所有人都重新坐下了,那邊馬球也重新開始了,忽然有人提到:“瀏國公和長沙郡公之間怕是還要來一場龍爭虎斗吧,這下可有好戲看了?!?/br> 鄭韻佳大怒道:“閉嘴!不想看球賽的,自家個滾出去?!?/br> 鄭韻柔抓meimei的手輕輕捏了捏:“沒事的,父皇一定早有安排,不會起紛爭的?!?/br> 鄭韻佳嘆息一聲:“是啊,父皇圣明,一定不會鬧出事來的……” 第699章 投機 “趙先生,齊先生,”開國子、通議大夫、檢校太子太保、都督荊湖行尚書臺大臣厲秀功屏表情凝重的向兩名清客問詢道?!皟晌皇侨绾慰创罱凶儎拥??!?/br> 清客,原意是伴隨主家附庸風雅、吟詩唱和的文學門客,并不負責為主家出謀劃策。然而按照華夏朝廷現行的體制,在從上到下的各項行政事務都層層分解到具體崗位后,是嚴禁各級官佐再私下雇傭幕友協助處理政務的。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沒有被明文取締的清客們便很快代替了從事具體政務的師爺,成為高級官員身邊出謀劃策的新的政治顧問。 兩位清客對視一眼,其中趙先生反問道:“東翁可是指的三天前明發的詔書?” 厲秀功點點頭:“正是,正是那道皇子觀政的詔書,你們說,圣上這是什么意思?” 武成二十二年四月十九日,皇長子長沙郡公和皇次子瀏國公齊齊出現在朝堂之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朝廷上下一致認為,這是立儲的先兆,然而鄭克臧安排兩人同時回歸,又讓儲位的歸屬顯得撲朔迷離。 四月二十二日,鄭克臧下旨加封長沙郡公鄭安滌為岐國公。在此之前,諸皇子中只有皇次子鄭安洋、皇三子鄭安渻以皇后嫡子身份恩封了國公爵位,因此這次加封被朝野上下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鄭克臧蓄意提高鄭安滌的政治地位的宣示。 什么情況下才要提高鄭安滌的政治地位呢?有一定政治眼光的人,幾乎不用細想,答案便呼之欲出——說到底,一切無非是為了鄭安滌能順利受封太子而做的鋪墊。 正當懷有嫡庶觀念的臣子們醞釀著上書抗辯的時候,鄭克臧又在五月初一命令鄭安滌入度支省觀政、鄭安洋入鹽鐵省觀政。這道命令又把眾人給搞糊涂了,不知道這位反復易變的至尊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而厲秀功顯然也是霧里看花的人物。 “圣心難測啊?!饼R先生說了一句永遠不會出錯的話?!按耸屡率鞘ド瞎室鉃橹??!?/br> “老夫當然知道這是圣上故意為之?!卑凑f已經做到三品封疆了,厲秀功早該有些城府,不該在清客面前如此失態,但擁立之功對他來說卻是再進一步的關鍵,容不得他視若無睹?!皢栴}是,圣心誰屬,錯一步可能就萬劫不復了?!?/br> “東翁,晦齋先生的意思是,圣上早有決斷,只是不想聽朝野呱躁,因此才故弄玄虛?!彪m然覺得厲秀功表現的過于患得患失了,但趙先生還是慢條斯理的說著自己的看法?!爱斎?,圣上也是有為國惜才之意,以免有人表錯了請,日后為新皇所惡?!?/br> 厲功秀眼皮跳了一下:“照先生的意思來說,還是當不變應萬變嘍?是不是太保守了?!?/br> 齊先生搖了搖頭:“東翁,本朝肇建至今,關于太子之位歸屬,前前后后當有數次風潮了吧,那些上書言事的人,如今何在?東翁不可不慎重啊?!?/br> 慎重是必然的,可厲秀功打拼了幾十年,卻不想在離縣男世爵只有兩步臺階的時候后繼乏力、功虧一簣了,因此他沉吟片刻,再度問道:“今日不同以往,宮中早有傳言,圣上曾與皇后相約六十退位,如今看來,似乎果不其然?!?/br> 趙先生嘆息一聲:“東翁欲精進,學生也無話說,只是宮中傳言多有玄虛,不可偏信?!?/br> 能當上一省都督,厲秀功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因此略一思考,便發現了自己忽視的東西:“先生的意思是,圣上退位之說,是皇后在其中起了作用?大位依舊會傳給瀏國公嗎?” “有這個可能?!壁w先生搖頭晃腦的說道?!暗惨紤]到所謂圣上六十退位之說,不無逼宮之意,只怕圣上即便允諾了,心中也多有不甘,因此才有岐國公連同瀏國公同時觀政?!?/br> 厲秀功心頭一震,脫口而出:“也就是說,圣上對皇后不滿,未必傳位瀏國公?!?/br> “圣上對皇后是否不滿,我等臣子無從得知,但圣上忌憚陳氏、洪氏卻是一目了然的?!饼R先生分析道?!霸缡?,圣上就在逐漸清理外戚,時至如今,大國舅病故、洪老首輔病故、洪樞密院使和小國舅遠封外洋,陳、洪兩氏的戚里門生也多半放歸江湖,皇后與圣上之間已經唯有親情相系了,這個時候圣上讓誰繼位,只怕皇后已經無法干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