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節
皇五子鄭安滆眉頭一皺,對于太子之位他并無奢望,因此只覺得夾在鄭安滌、鄭安洋之間難受的很,因此頗有些不安的跺了跺腳:“父皇和幾位老大人在商議什么事情,居然要這么長的時間?這要等到幾時才好?!?/br> “五哥,耐心一點?!编嵃矞璧耐傅芑势咦余嵃岔悼床幌氯チ?,便出言勸說道?!皟仁潭伎粗?,別到時候傳到父皇耳中,落一個輕佻的罪名?!?/br> 正在說著,幾名內侍引著一群人走了進來,幾名皇子一看,還真都認識,為首的就是預備繼承鄭克爽世襲梁國公爵位的堂弟鄭安滏,至于后面的則是鄭氏宗親中同輩份的一群以及幾名輩分較低但年歲較長的幾個。 “見過諸位殿下?!笨吹綆孜换首诱驹诘钪羞€在熱孝中的鄭安滏不敢怠慢,立刻率著一群鄭氏子弟拱手施禮,鄭安滌等也不敢施禮,紛紛予以回應,雙方見禮之后,鄭安滏問道?!皫孜坏钕乱苍?,不知此番圣上招我等宗室入覲,所為何事?!?/br> 鄭安洋苦笑道:“剛才我等幾兄弟也在議論,如今見得梁國公與諸位宗親到來,更是一頭霧水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大家伙還是耐心等一等,也許父皇很快就會駕臨了?!?/br> 鄭安洋這么一說,一群鄭氏宗親面面相覷,即便心中有所疑惑,也只好藏在心中了,當然其中不少沒有明白怎么回事的人,只是不好開口而已,只能隨著眾人一起裝糊涂罷了。 一眾宗室子弟進殿不久,姍姍來遲的鄭克臧就帶著一面巨大的屏風出現了。 “是不是在猜朕把你們召集過來的原因呢?”對于晚輩們,鄭克臧也用不著繞圈子?!安槐睾紒y想了,朕明白告訴你們,不是為了見證什么?!?/br> 鄭克臧的話直接否認了當中冊立太子之事,不過想想也是,冊立太子是何等重大的事情,要詔告全國,要預先布置,又豈能在宗室的小圈子里私相授受。然而一個疑問解決了,新的疑問又產生了。鄭克臧到底把眾人喚來做什么?那面大屏風上又是什么? 就聽鄭克臧問道:“你們都知道什么是內藩嗎?” 在場的鄭氏子弟渾身一震,說別的他們或許不太清楚,但內藩嘛,被封為對馬伯國之主鄭斌之子鄭勤,如今也算是鄭氏宗親一員呢。 看清楚殿內諸人表情的鄭克臧進一步解說道:“商周之際有分茅列土之說,本朝內藩與之相似,都是擁有一方治權的諸侯,但內藩的權利更大,面積更廣,只是朝廷也有些約束,不如上古諸侯那樣完全自立……” 聽著鄭克臧的解說,這些個的皇子、宗室的腦子里頓時出現了一個問號,難不成鄭克臧是準備大封宗藩了嗎?按華夏現在的體制來說,中央政府對宗藩、內藩的束縛其實并不重,除了必須要求執行華夏律法、接受大都護府、都護府的日常監察以及三年一貢、五年一朝的朝貢要求外,其他的概不過問,藩主在下去內實際就是土皇帝,遠非本土一名謹小慎微的封爵可比的,更何況由于中樞鼓勵拓殖,所謂三年一貢、五年一朝在最初階段可以放寬到五年一貢、十年一朝,部分偏遠地區甚至可以允許十年一貢、二十年一朝,因此就財政方面而言,壓力并不大。但是分封的藩地必然是在及其偏遠的地區,遠非本土這般安逸和繁華,甚至還有土著橫行,因此開拓封地可以用篳路藍縷來形容,期間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而對有野心的皇子來說,受封宗藩還意味著失去了繼承華夏皇帝的資格,這更是不可接受的。 正當殿內的一眾皇子、宗室們各懷心思的時候,鄭克臧示意內侍把遮在屏風上的布掀開了,一張地圖顯示了出來。這是一張新的《寰宇一覽圖》,與舊版的不同,在東印度群島之下,清晰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島嶼。當然,這并非完全是夏軍水師探索隊的功勞,鄭克臧腦中殘留的前世記憶才是成圖的關鍵所在。 “你們來看,這是水師最新的發現,”鄭克臧走到地圖旁指點著?!半薹Q之為方丈大島,其島約等于一個半關內?!边@句話引起了鄭氏子弟們的sao動,但鄭克臧就在面前,沒有人敢過于失態?!安幌嘈?,昔日有夜郎自大,不想今日我鄭氏中還有人坐井觀天?!?/br> 這句話訓斥的意味就十分嚴重了,鄭安滌、鄭安洋不得不帶著一干鄭氏宗親跪伏下來向鄭克臧請罪:“(兒)臣等不敢,還請(父皇)圣上教誨?!?/br> “朕不是要怪你們,無論如何,你們日后都是我鄭氏中堅,需知道天下之大,列國爭雄,不可以國家強盛就肆意僥幸了,當如履薄冰之心態為政才好?!苯逃栔?,鄭克臧擺擺手?!岸计饋戆??!币槐娻嵤献拥苓@才敢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后就聽鄭克臧繼續道?!胺秸芍蟪跸胂?,其島內有平原沙漠、有沼澤高山、有荒原、有谷地、有鹽湖、有草場,可以說華夏找得到的地形,大部分都可以找到,更有金、鐵、煤等多種礦產,可謂遺世寶地?!闭f到這,鄭克臧掃了掃在場的諸多晚輩?!半抟鈱柕确址獯说?,為中樞百年屏障,爾等意下如何?!笨吹奖娙酥杏腥擞?,鄭克臧制止道?!安槐丶敝F在就告訴朕,回去好生思量,不去,朕也不會勉強,原有待遇一切不便,日后若是想要去了,也可以跟朕來討要,但是屆時就怕好的地方已經被人占去了?!?/br> 鄭克臧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需要有人出來幫腔的,于是梁國公世子鄭安滏的庶弟鄭安溘出列向鄭克臧跪倒:“啟稟叔皇,臣侄已經想好了,愿意前往方丈?!?/br> 鄭安溘是庶子,按照華夏的《爵律》,他只能降三等成為一名郡侯。 有人會說郡侯也不錯,好歹有世襲免稅的邑田上千甲,為什么還要去蠻荒之地呢? 原因也簡單,鄭安溘雖然也有普通人夢寐以求的起點,但在梁國公一脈中卻是弱者,從小被鄭安滏欺負大的他不愿意一輩子被鄭安滏壓在底下,因此,鄭克臧事先派人一關照,權衡利弊后的他自然愿意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鄭安溘這么一帶頭,同樣被鄭克臧派人事先勸說的各府的庶子中不少人也跟著表態,連帶著某些不知情的也愿意放棄現在的爵位和邑田,到方丈去經營一番。 雖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鄭克臧還是嘉許的沖著他們點點頭,但口中卻潑著冷水:“想去當然好,但朕可以告訴你們,不要指望朝廷能給你們多少幫助,一切需要自己籌備,朕能辦你們的,就是把各地刑犯流于方丈和安排四海、通海兩處錢莊多少給你們一些借貸而已,再有就是運輸人、貨的船只上,朕可以安排水師提供必要的幫助?!?/br> 這么一說,那些一時沖動的不知情者又猶豫了,對此,早有判斷的鄭克臧很是大度的說道:“朕都說了,讓你們不必急于答復,都回去考慮清楚了再來回稟?!?/br> 鄭克臧想了想,給了個期限:“朕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考慮,去與不去,屆時再告訴朕吧。好了,寶官、笙官,你們幾個留下,其余且散了吧?!?/br> 一眾鄭氏宗親忙不迭的跪拜而退,很快,只有十幾個皇子還留在殿內聽訓。 第656章 宗藩(下) 鄭克臧之所以要大封宗藩,當然不是寄希望于宗藩能護衛中樞——歷朝歷代,宗藩大多添亂的多,保駕的少——也不是希望宗藩平衡內藩和藩屬國家,實在是因為國內人口稀少,不足以支撐東北、扶桑、方丈三地的同步開發,因此必須要予以取舍。 由于東北的開發關乎本土的安危,不能假手于人;而扶桑大陸距離本土實在太遠了,又是列國爭雄的地方,環境太過復雜,實在不是安置子弟的好地方;倒是方丈周邊都在華夏水師的控制之下,土著力量又很薄弱,十分適宜分封宗藩。 什么,都說沒有足夠人口了,一干宗藩又如何能在方丈拓殖? 說到底,華夏并非缺乏人口,而是人口分布嚴重不均衡——包括遼寧、遼陽、長春、鯨海、安東、松漠、龍江北、嶺北、極北等兩省一府六都護府在內的東北地區戶籍人口不足百萬;包括上京、幽州、代北、冀北、山西、冀南、山東等地在內的黃河以北省、府只有九百萬人;隴西、陜西、朔方等西北三省不過四百萬;包括川西、益東在內的西南八省只有一千七百萬人口;中州、江淮、海西三省及西京河南府加起來不足六百萬人;荊湖、湖南和荊州這兩省一府才有八百余萬人;東寧、瓊州、福建、贛南、浙東等兩京三省的人口加起來也不過七百萬人;金蘭及勃泥三都護府合起來只有二百萬人;也就是中都武昌、江南、浙西、江西、廣東、潮州等地人口較多,達到三千余萬,但這些地區也是華夏工商業最發達的地區,為了保證國內經濟的活力,鄭克臧也不會允許從這些省、府遷出大量的人口。 那么宗室立藩所需的人口何來呢?鄭克臧指望的是依附在宗室門下龐大的奴仆,一如先前那些內藩帶走的依附仆傭。另外,鄭克臧還準備對各地打行、青皮等幫派分子、地痞無賴及乞丐等無業游民實施長期清理,在整肅國內環境的同時,也可將其充實殖民地。 “你們是不是覺得去了方丈大島,日后就無望帝位了?”示意內侍退下去關上殿門后,鄭克臧用嚴厲的目光掃了掃兒子們?!安?,這是朕給你們的最后一道題目,如何建立一個國家,維持一個國家?!编嵖岁把鲱^望著殿頂,幽幽的說道?!半拗肋@可能是拔苗助長,但朕答應過皇后,六十歲后就陪著她悠游林下,所以,別人可以不去,你們都要去歷練一番?!?/br> 鄭克臧的話,讓一眾皇子吃驚不已,這才知道鄭克臧已有退休的打算,因此回過神來的鄭安洋很快應道:“父皇的美意,兒臣不敢有違?!?/br> 自知儲位無望的皇十一子鄭安澤卻言道:“父皇,兒臣既不想為一國嗣君,也不想從政,只愿逐波萬里、為華夏爭雄海上,所以,兒臣能不能免于這番歷練了?!?/br> 鄭安澤想的明白,與其表露出野心讓其他兄弟忌憚,不如直截了當表明了態度,也好做過富貴安穩的王爺,至于日后,反正方丈大島如此廣闊,先行者們也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占據了,自有子孫考慮的余地。 鄭克臧深深看了這個兒子一眼:“朕說了都要去,柳官你可是要違旨嗎?” 鄭克臧說的嚴厲,也許有人又要問了:把一眾年長的皇子都發配邊疆,武昌城內就只剩下幾名未成年的皇子,難道鄭克臧不怕重演始皇帝的覆轍嗎? 其實鄭克臧還真不怕出現類似的情況,且不說他現在身子還健壯,就算出了意外,有著制衡機制的華夏朝也是當時的李斯、趙高兩人一手遮天的秦王朝可比的,更何況把鄭安洋、鄭安溏都趕出去后,皇后陳纖巧也從影響朝廷變亂的隱患變成維穩的助力,這么加加減減一番后,鄭克臧還有什么可以擔心的。 什么?鄭安滌有可能無法即位?拜托,鄭克臧又沒有對外公示過繼承者的人選,你怎么能確定一定就是鄭安滌而不是其他人呢?更何況鄭克臧對陳纖巧有過許諾,只要鄭安洋本身表現不差,鄭克臧未必就會反悔了。 不過,鄭安澤倒是被鄭克臧的說嚇住了。要知道,從某種方面來說,母親只是普通妃嬪的鄭安澤是不如鄭安滌、鄭安洋等有資格繼承帝位的年長皇子更受鄭克臧喜愛的。再加上鄭安澤年幼在宮中生活的時候,恰好鄭克臧正忙于在外征戰,父子之間見面不多;等鄭氏江山穩定起來后,他又入了幼武學、水師大學堂就讀,還是一年只能見上鄭克臧一面;因此跟鄭克臧這個父親算不得很親近。 所以,對鄭克臧敬少畏多的鄭安澤只當父親真的生氣了,不得不跪倒解釋道:“兒臣不敢違旨,只是兒臣擔心一旦奉旨在方丈大島建立內藩,那,那兒臣的身份豈不是要對外公開了嗎,日后如何還在軍中立足?!?/br> “這個用不著你來擔心?!彪m說鄭安澤的話有些道理,但鄭克臧卻不以為然?!叭蘸髿w國,你就光明正大的用皇子身份出入軍中,若是有人因為你皇子身份給予過多顧拂的話,你且直接上奏于朕,朕倒想看看誰敢罔顧國法?!?/br>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鄭安澤無言以對,日后總不能因為有人照顧自己就把對方告了吧,那還有誰愿意親近自己,正在無可奈何,邊上的鄭安滌向鄭克臧進言道:“父皇,柳官尚且年輕不明朝廷體制,情有可原,朝廷賞黜向來公允,斷不會因為柳官是皇子就格外開恩的?!?/br> 鄭安滌的話其實是在向鄭安澤解釋,不過鄭克臧卻很滿意,于是讓鄭安澤起身:“柳官,聽清楚你大哥說什么了嗎?好了,不必裝委屈了,起來吧?!?/br> 鄭安澤只好爬了起來,此時,鄭安溏暗中給了他一個大拇指,看得鄭安澤只能搖頭。 許是為了向鄭安澤繼續解釋,亦或是為了給其他皇子一個選擇的機會,鄭克臧接著說道:“想在日后當一個太平宗室,可以,朕不也反對,日后你們可以把經營的藩領交還朝廷即可,但有一條,不能有意把方丈島的經營搞砸了,若是搞砸了,朕就讓你繼續在那待下去?!?/br> 皇十子鄭安濨沒忍住,嘴微微一咧,卻被鄭克臧看見了:“敏官,你笑什么?!?/br> “兒臣沒笑?!编嵃矠B苦著臉回應道,但他也知道這個回答肯定過不了關,所以吞吞吐吐的補充道?!皟撼贾皇怯X得若是藩領經營得好,又如何舍得歸還朝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