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還沒有弄清楚胤禛意圖的鄂海，華顯牙一咬：“來人，摘了鄂海的頂戴花翎?！?/br>
    鄂海直呼冤枉，但華顯卻不屑一顧的命令道：“立刻解送北京，交朝廷治罪?！?/br>
    華顯這一手看起來是殺雞儆猴，但事實上卻是免去了鄂海殺民、喪土的罪名，也只有一味橫沖直撞的胤禛還不能看明白，邊上的川省文武卻暗自點頭，覺得華顯為人厚道。不過華顯再厚道，邊上人也不敢學鄂海跟華顯討價還價——畢竟鄂海是正牌的滿人，族中又出過康熙寵幸的妃子，絕非區區漢軍旗可比的。

    看著戈什哈押走了鄂海，華顯把目光轉到四川布政使甘國基臉上：“甘大人，暫請大人署理川撫一職，遷民一事也請大人一并負責了?！?/br>
    甘國基心中暗罵，但也不得不點頭應諾，隨后華顯命令明季遼東大軍閥祖大壽的孫子祖良弼道：“彈壓一事就有勞祖軍門了?！?/br>
    “請四阿哥和制軍放心，下官一定辦好此事?！弊鳛槊骷咀钣忻某匀丝竦膶O子，祖良弼當然知道如何明哲保身，因此他提出一個極為合理的請求?！八拇ǜ麈傔€要在前線擋住海逆，單憑提標恐怕還不能萬無一失，還請大人將督標一并派與下官?！?/br>
    華顯還沒有回答，邊上的胤禛已經點頭了，因此將其反應看在眼里的華顯不能不答應祖良弼的要求：“來人，傳本官的命令，著督標左營參將李過稍后至甘軍門帳下聽用?！?/br>
    亂世之中，有兵才是草頭王，所以也難怪華顯要扣下督標右營和督標前營，不過胤禛顯然并沒有深入了解過四川綠營現在的狀況，因此被華顯糊弄了過去?？墒秦范G被糊弄了過去，祖良弼卻不干了，他正準備開口，卻被華顯搶先了一步。

    “許大人，你立刻統領旗兵立刻護送漢中文武家屬及軍械武具返回西安?！闭f出了讓許廷臣喜出望外的一番話后，華顯沖著胤禛解說道?！捌毂背分?，漢中的防務暫由督標前營守備，另外，督標右營將作為監軍，監視各鎮行動?！?/br>
    胤禛不明所以的應道：“如此甚好，一切就有賴華大人統籌了?！?/br>
    既然胤禛開口了，祖良弼也只好訕訕的閉口不談，不過祖良弼不開口了，華顯還不放過他：“川中各鎮將士雖然都是忠貞之士，然一旦撤退開始，軍心不免嘩然，所以祖大人，相關的安撫怕是還是要做好了?！?/br>
    祖良弼干巴巴的回答道：“軍中沒有那么多規矩，有誰反復，一刀殺了就是?！?/br>
    “好，”胤禛一聽喝彩起來?！坝凶嫣岫竭@樣的忠臣，朝廷必然能重新混一天下……”

    在胤禛的陰冷的笑聲中，一場屠殺降臨到了漢中百姓的頭上，除了少部分富戶被強行掠往關中以外，超過半數的漢中百姓被屠戮一盡，剩下的則被迫逃亡山林之中，或死于饑寒交迫或死于野獸口中，上演了地獄般的慘劇。

    與胤禛的冷酷蠻干及胤禩的巧立名目不同，前往河中領兵的胤禔的動作顯得和緩許多。這或許跟他的年齡閱歷有關，又或許跟他所處的洛陽等地緊鄰華夏統治區不敢有太多動靜有關。但不管怎么說，至少在華夏開始與清廷重新對話之初，河中并沒有露出馬腳來。

    清康熙四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掌握了河中兵權的胤禔以換防為名先后向開封及關中先后派出一千五百名和一千一百名清軍。

    同日，胤禔還以穩定軍心為名，將千把總以上綠營武官家屬送往直隸、遼東安置。

    是年八月十七日，胤禔又以調任為名，將洛陽部分官員、吏員、生員及其家屬送往（黃）河以北，此外，當日洛陽清軍也派二千六百余人渡過黃河。

    至此，清軍在河中的總兵力已經不足二萬五千人，部分縣城已經不再設防。

    “總兵大人，聽說巴中方面剛剛抓到一戶來自漢中的逃人?！睔J命持節關防西川總兵衙門、都監軍務軍紀的安龍幾乎是旋風一般沖進了賀發的簽押房?！皬钠淇谥写蛱降狼逄斦跐h中對百姓大肆殺戮，可有此事？”

    “都監的耳目倒是靈通，消息剛剛送到本官處，安大人就已經知道了?！睆馁R發的語氣上可以聽得出，他對安龍這位監軍大人的態度，不過，這種程度的不和不足以抵消他剛剛獲得消息的沉重?！皼]錯，據那戶逃亡的獵戶報稱，清虜不知為何突然對漢中百姓舉起了屠刀，如今的漢中已經是十室九空了?！?/br>
    安龍眉頭緊鎖的問道：“總兵大人以為此人這番言論可否屬實?！?/br>
    賀發搖了搖頭：“本官想不出清虜為什么要對百姓動手，所以已經讓職方司去核查了?！?/br>
    “山中小路難行，恐怕等職方司核查的情況送抵，時間已經到了降雪了?！?/br>
    “那都監大人的意思是讓本官現在就出兵？”賀發嘲諷道?！肮们也徽f朝廷正在還清虜議和，就算議和不成要北伐的話，情況不明，本官也不能輕易把數萬精銳拉上去硬闖劍閣吧?！?/br>
    “那萬一清虜是準備逃跑了呢？”安龍提出自己的觀點?！爸挥羞@樣才能解釋清虜為什么會狂性大發的對百姓動手，因為他不要漢中了，自然也就不要漢中子民了，為了防止漢中百姓為我所用，自然要殺戮一凈的?！?/br>
    賀發卻不敢肯定：“的確有這樣的可能，但清虜為什么不要漢中了呢？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清虜拱手讓出地利，這無論如何是講不通的，除非是陷阱?！?/br>
    “沒有這樣自殘的陷阱?！卑昌埛穸ǖ??！拔铱辞逄斂赡苁羌Z秣供輸上出了問題?！?/br>
    “這就更不對了，”賀發搖頭道?！斑@兩年關中、漢中也算風調雨順，清虜又設立藩鎮把陜北、甘肅的包袱給卸了，又如何不能按需供輸漢中糧秣了?！?/br>
    “那清虜為什么要跟我朝議和？”一個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兩人回首望去，卻見身為西川行樞密院參軍事的高福千走了進來?！拔乙詾?，清虜是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下風了，所以要集中兵力，預防我軍越過黃河與之決戰?！?/br>
    “沒錯，”安龍悚然而驚?！爸挥羞@樣才能解釋?！卑昌埧聪蛸R發?！百R大人，清虜這是要逃，說不定他們連關中也不要了?！?/br>
    高福千跟著提議道：“總兵大人，兵貴神速，朝廷不可能要一個精赤的陜西?！?/br>
    賀發有些猶豫：“朝廷還在議和，這個時候出兵，會不會駁了圣上的意思？”

    看著兩名屬下不以為然的表情，賀發知道自己表現有些怯懦了，于是他輕笑一聲：“本官記得圣上說過，勝利者是不應受到責怪的，也罷，本官現在只是個男爵，還想多要些邑田留給子孫，來人，召各師統制前來軍議?！?/br>
    “大人，別忘了通知朝廷咱們的判斷?！卑昌堈T惑道?！斑@或許就是北伐第一功……”

    第531章 挫折

    武成七年九月初七，鄭克臧在武昌鳳凰山離宮接到川西方面的第一封報告，大吃一驚的他旋即蒞臨樞密院質詢職方司的工作。然而華夏朝職方司還沒有做出應變的決策，川西夏軍已經奪取劍閣的第二份報告又送抵了鄭克臧的案頭。在這種情況下，華夏樞密院判斷清軍將全面龜縮，于是遂立刻調動前線兵力向黃河岸邊押去。

    然而夏軍剛剛大舉出動，清廷便悍然在開封段及亳州段，兩處同時毀掘了黃河南岸大堤，盡管秋末冬初并非是黃河豐水期，但尚未完全結凍的黃河還是夾雜著大量破碎的冰塊傾瀉而下，不但將豫中、亳潁大地至于一片汪洋之中，還將在華夏整治下已經水患消退的淮南地區重新淹沒，更將數十萬奉命北伐的夏軍將士及倍數的軍資一并置于黃泛區中。

    消息傳到信陽，北上主持北伐的鄭克臧怒急攻心，當天就病倒在軍前。

    為了避免進一步動搖軍心，隨駕扈從的樞密院使洪拱柱只得在緊急向監國皇后陳纖巧通報的同時，集合未遭到洪水沖擊的天武、拱圣、宣威、虎翼各軍計七個師，由樞密院同知封慧領兵組成左翼軍沿汝河、伊河谷道向洛陽進軍。

    只是豫西山巒疊嶂道路難行，又恰逢風雪大作，軍資匱乏的封慧前進不得，只能領兵回轉許州一線，在尚未被淹沒的若干高地駐軍，至此“乙酉北伐”半途而廢，夏軍只是在西線占領了以及殘破至極的漢中地區，在戰略上反而將自己拖入了一個巨大的困局之中……

    “放心，朕沒有垮，朕只是做了一個夢?！笨粗磉呉驗閾亩蓊佅麥p的諸女，鄭克臧苦澀的笑了笑?！半迚粢姰斈晁碗迊淼哪莻€神人責問朕是不是一切都做好了，朕說好像有做好又好像沒有做好，神人就讓朕回來繼續認清本心?！?/br>
    鄭克臧的這番古怪的言論，邊上的人誰都聽不懂，如方玉娘等幾個嬪妃還以為鄭克臧已經神志不清了，當即便有人開始抹起了眼淚。

    “說了，朕沒事?！编嵖岁皼_著女人們微微搖了搖頭?！半拗皇亲詰M，這次確是輕敵了?！编嵖岁暗穆曇舻统亮讼聛??！昂靡粋€連環套啊。議和是縱敵驕敵，漢中屠殺是激敵迫敵，朕以為勝券在握，焉知道完全被玩弄在鼓掌之中，不敗才怪呢?！闭f著說著，鄭克臧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安贿^也是，若非朕橫空出世，人家可是一代史冊彪炳的圣君，怎么可能沒有幾斤幾兩呢，還是朕求治太切啊?！?/br>
    “勝敗乃兵家常事，圣上何必自責?！标惱w巧突然打斷鄭克臧的自哀自怨?！霸僬f今次失利又未曾動搖國本，我強敵弱之勢態并未改變，只要再有十年生聚，我朝必能徹底壓倒清虜。屆時河山重光，天下一統，也只是指日間的事情?！?/br>
    看著教訓自己的發妻，鄭克臧忽然失笑：“皇后說的極是，朕不過才四十多，再有十年也不過五十出頭，熬也能熬死了韃酋康熙?！?/br>
    說到這，鄭克臧振奮了精神：“來人，著兵部把今次的損失報上來，朕要仔細看了?！?/br>
    “圣上又在胡鬧?！标惱w巧卻喝止了內侍?！罢虑衣幚?，一切等養好了身子再說?！?/br>
    不愿顧拂了陳纖巧好意的鄭克臧只好收回自己的話：“好，好，朕聽皇后的，這樣，朕再修養三天，三天后再開始理政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