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第一步自然是不能走錯的，所以鄭克臧仔細的盤問道：“現在兩號有多少存銀，經理處據此發放了多少莊票？”

    “回圣上的話，”內大臣、經理處會辦大臣成仲高替身邊兩名錢莊總督辦報告道?！叭缃袼暮ｅX莊總號存銀一百四十七萬五千二百零五貫又三百七十七文，通海錢莊總號存銀一百零九萬八千四百二十五貫又五百零五文，以上都是定存三年以上的長期存銀，至于其他分號因為時有浮動，所以暫不計入?！背芍俑哳D了頓?！皳?，經理處準備分三年發行四海莊票一百萬貫，分四年發行通海莊票八十萬貫?！?/br>
    “一開始太多，后來又太謹慎了?！编嵖岁斑B連搖頭?！皝砣?，把卓錦程喚來?！币粫葞旆康臅k匆匆而來，鄭克臧于是問道?！皟葞旆楷F在有多少存銀？”

    卓錦程掃了掃成仲高和兩名錢莊總督辦，腦子不知道轉了幾圈之后才慢條斯理的稟報道：“好叫圣上知曉，如今內庫房存銀六十七萬三千四百二十五貫五百五十四文，按最近三年入庫情況來看，每年還可以增加十一萬貫左右的存銀?！?/br>
    內庫房里的存貨自然不止這些，別的不說，征日一役，從日本掠來的百多萬貫黃金中的大部分都落在華夏皇室手中，其中九成又由內庫房收存，因此鄭克臧的私房錢實際上要比兩大錢莊的存銀更多。不過鄭克臧剛剛問的是存銀數目，卓錦程自然不用回答其他。

    “六十七萬貫，那么加起來就有三百二十余萬貫了?！编嵖岁按执炙懔艘幌??！斑@樣，經理處以每年二十萬貫的總數發行莊票，真要出現擠兌的話，就由內庫房作為擔保?！?/br>
    二十萬貫聽起來是不多，但鄭克臧沒有規定發行日期的時限，也就是說可以每年二十萬貫這樣一直發下去，十年、二十年還不要緊，但三十年、五十年后，這莊票可就未必能十足兌換了，因此經理處的三人都露出了一副苦相。

    鄭克臧見了卻哈哈一笑：“怎么以為朕會食言而肥嗎？”

    是鄭克臧率先鼓吹要保持政府信用的，所以他自然更不會隨意揮霍皇室的信用：“等莊票發行幾年后，朕會安排度支衙門在發官吏薪金的時候一半用現銀一半用莊票，卿等以為如此一來每年二十萬貫的莊票還夠用嗎？”

    答案是否定的，官吏才是最大的消費群體，一旦官吏們都開始使用莊票的話，那么莊票變成鈔票的日子也就不遠了：“另外朕還會安排度支衙門把各地稅賦轉運交給兩大錢莊，屆時只要發給莊票作為憑證即刻，如此莊票信用能保證嗎……”

    離開鄭克臧處理政務的外書房，成仲高向身邊的同儕感嘆道：“圣上圣明天授……”

    成仲高的感嘆還沒結束，邊上的卓錦程打斷道：“成大人，發行莊票的利益是確實無誤的，但風險現在卻要內庫房和經理處一起分擔，既然如此，這利益分配上……”

    成仲高苦笑道：“卓大人，經理處賺的，最終不一樣要匯入內庫房嗎？”

    “不一樣?！弊垮\程卻不吃對方這一套?！耙郧皟葞旆渴遣槐爻袚L險的?！?/br>
    “聽圣上這么一說，發行莊票哪還有什么風險?！苯浝硖幭遛k、四海錢莊總督辦肖國英插嘴道?！皟葞旆坎灰韵嗵y看了才是?！?/br>
    “肖大人這話我聽的怎么那么刺耳，有本事不要讓內庫房替你們收拾首尾?！?/br>
    “卓大人，不要生氣，和氣生財嘛?！蓖瑸榻浝硖幭遛k的通海錢莊總督辦東門華沖著成仲高和肖國英施了眼神?！罢l不知道內庫房才是真正的大財主，這樣吧，經理處可以商議著多分半成好處給內庫房，不過卓大人，你老實跟小弟我吐個底，內庫房里到底有多少錢？”

    “東門大人不是不知道規矩的，卻又來向本官打聽這等宮中辛密作甚？”

    東門華即是向卓錦程又是向同樣不解的兩位同僚解釋道：“下官是想，既然圣上同意一年放二十萬莊票出去，既然莊票是有賺無虧的，不如多放一點，三十萬，這利不就更大了?！?/br>
    肖國英聞言一皺眉頭：“東門兄，你膽子太大了，萬一擠兌的話，折損錢莊本錢是小事，可毀了圣上念茲在茲的信用，那可就是百死不得其贖的大禍事了?！?/br>
    “正是因為這萬一，所以關鍵時候才要內庫房出面應付擠兌?！睎|門華如此說道?！八韵鹿俨乓蛐ご笕舜蛱絻葞旆康拇娴??！?/br>
    “如此啊?！弊垮\程釋然的一笑?！皟葞旆康牡鬃游沂遣环奖阏f的，但可以告訴幾位大人，按一年三十萬放莊票的話，內庫房是可以支應一陣子的，不過真要這般行事的話，那莊票發行的利益，少說也要給內庫房一成才合適?！?/br>
    “一成太多了，”成仲高否定道?！白啃诌€是不要獅子大開口了，畢竟萬一只是萬一而已，又不可能經常出現，甚至一次也未必出現，所以還是五厘比較合適……”

    雙方干脆不回內廷了，直接找了個屋子就上述問題你十我五的討論起來，還沒等兩方面敲定一個最后數字，一名內侍匆匆尋來：“我說卓大人，一轉身跑到這來了，讓咱家好是難找啊，趕快，圣上又召你覲見呢?！?/br>
    鄭克臧又召見卓錦程？這個消息讓在場的四人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于是約定一切等面見了鄭克臧之后，確實事情沒有變幻之后才重新商議，就這樣卓錦程重新去見鄭克臧。

    家賊難防，鄭克臧并沒有想到下面人會打起用內庫房牟利的算盤，因此他找卓錦程其實是為了關照一樁有關聯的事情：“朕剛才忘了關照你，一旦經理處的莊票發行了，內庫房要逐年拋出存銀，吸納存金。至于宮中用度和賞賜嘛，就轉用莊票好了，也算是支持經理處?！?/br>
    拋出存銀的目的卓錦程是明白的，廢話，有了便攜的莊票誰還要手上備著大宗銀子，但吸納存金卻讓卓錦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又不敢隨意猜測，只是應道：“臣明白了?！?/br>
    回到內庫房，卓錦程還在想這個問題，看到會辦大人有些神思不屬，邊上幫辦庫務的宦官梁翼隨口問道：“圣上招卓公所為何事，怎么就見卓公回來后一副茶飯不思的樣子？”

    武成朝的宦官被壓制的非常厲害，內廷各署中只有內官處是由宦官執掌，其余的大多只是幫辦和從事，甚至連監督一職都極少占據，因此對外臣是極度恭敬的。

    當然卓錦程也不會無視梁翼的存在，畢竟能做到內廷幫辦的他與剛剛進宮的昆侖奴宦官不同，好歹也是跟隨鄭克臧多年的忠仆，因此掐頭去尾把鄭克臧后來的關照一說，然后猜度道：“老梁，你說圣上是不是認為未來銀價要跌、金價要漲啊?！?/br>
    “有這個可能?！绷阂硐肓讼虢o了一個答案?！皣F在金銀比價是一比十，可是據說泰西已經達到了一比十四，估摸著圣上未來是有可能調高金價防止黃金外流，不過這也不對，如今泰西商販都是捧著金銀來我華夏，從沒有聽說過帶著金銀回去的?！?/br>
    “就是，我也是這里想不通啊?！闭f到這，卓錦程的眼角忽然一跳?！袄狭?，你說圣上是不是準備打呂宋了，正預估著呂宋夷的金銀短時間不會輸入才做的準備？”

    “軍國大事哪里是我們這等閹人該知道的?！比舨皇怯羞@般分寸，梁翼現在也不會有如今的地位?！八懔?，卓公，不要再想了，圣上迄今何曾做過無用之事，你我還是照做就是了?！?/br>
    “說得也是?！弊垮\程笑了起來?！皩α?，我剛剛跟經理處談了一筆買賣，老梁你幫我參謀參謀……”

    第522章 不會搞錯

    “由于華夏政權免除了人丁稅，也是由于自明武定元年開始江南、江西、兩浙等地便陸續不再經歷戰火，因此經過十余年的生養休息，華夏朝的人口開始爆發性增長。雖然短時間內還沒有辦法彌補湖廣川滇黔桂等地因為戰爭而失去的諸多人口，但是卻為華夏朝進一步開拓海外提供了必要的人力，從此華夏朝就勿須再考慮引進朝鮮、日本等國移民，也不必遷移國內諸越百黎，從而了穩定國內局勢緩和了民族沖突并進一步強化對南洋的控制……”

    ——《中國人口史·華夏篇》

    “萬惡的華夏政權從建立伊始便蓄意掠奪朝鮮和日本的人口，特別是女性人口，這些背井離鄉的朝鮮、日本婦女一方面被華夏人作為性奴役的對象，另一方面也造成了朝鮮和日本國內生育人口的減少和婚嫁困難……由此可見，中國政府蓄意消滅朝鮮民族、日本民族的罪惡政策是有歷史傳承的……”

    ——《關于中國政府征用日本婦女充當性奴隸的報告》日本革命政府·1974年

    “施大人，你身邊的這幾位是？”沖著身著華夏武官袍服的施信雄一陣點頭哈腰之后，把守商用地與日本領頭邊境的組頭指著其余幾位日式打扮的人物問道?！拔颐靼?、我明白，又是回國來看看的切支丹?！苯M頭為難的看向施信雄?！翱墒沁@一年多，已經有幾萬切支丹出入日本了，幕府這邊盯的緊?！苯M頭的話還沒說完，施信雄邊上一人便拋出一個錢袋，沉甸甸的錢袋入手了，組頭到了口邊的話馬上就變了?！皫孜豢捎腥A夏官府頒發的執照，那就沒有問題了，只要記得十日內回來就是了……”

    “那么施君，我等就告辭了?！彪m然穿著和式服裝，但已經挽了漢式發髻的幾名歸化日人向施信雄告別一聲，隨即領著幾名雇傭的浪士緩步向祖先所在的國土走去。

    “回去有什么好看的?！睆膱F副千總任上調任舞鶴港駐泊鴻臚使武官的施信雄沖著幾人背影嘀咕道?！翱戳诉€不如不看，不看還有一分幻想，看后只怕一心一意想當華夏人了?！?/br>
    “施大人，你在說什么呢？”邊上的組頭不明所以的問道，結果就看到施信雄不悅的眼神，馬屁拍在了馬腳上的組頭下意識的轉移話題?！鞍?，我是說，港口的阿好鯨屋來了不少漂亮女人，要不，我請大人喝酒吧?！?/br>
    施信雄平時也沒有太多的公務，因此喝酒什么的倒也無所謂，只是鯨屋來的女人嘛，應付飄在海上十天半個月沒有見過葷腥的水手尚可，在他眼里可是不夠看的：“真要存心請客，阿好鯨屋就不去了，去納吉屋吧，據說納吉這家伙讓人打了頭山豬，咱們喝酒吃rou去?！?/br>
    日本人原來是不吃rou的，但奈何華夏人是習慣了rou食的，因此為了附和強者，所以開埠港口的日本人也興起了吃rou的愛好，只是此時日本沒有系統的畜牧業，所以rou食還是很貴的，因此組頭有些心疼的摸著剛剛到手的錢袋。

    “小氣，吃頓酒rou能吃窮你嗎？”施信雄給了對方一個鄙視的眼光?！昂昧?，今天有緣分，算我請你就是了，不過是百十來個錢的小事，看把你嚇得……”

    組頭苦笑的回應道：“施大人，您一個月的俸祿有上萬永樂錢，自然不在乎這百十來個小錢，可是咱們不一樣，幕府已經連續半年欠餉了，就靠這些油水過日子呢?！?/br>
    施信雄是正六品三等校尉，月俸照例是二十貫，而他的扈從武官職務能給他帶來每月十五貫的補貼，因此實際上他每月可支配的是三十五貫，按一貫千文足陌來算就是三萬五千錢，在此時的日本來說可是天文數字，只有大名級別的才能及得上，又豈是小小組頭可以比擬的。更何況《夏、日和約》簽訂之后，從大名們也開始縮衣節食，以幫助幕府應對沉重的賠款，說起來那些萬石小大名還未必能像施信雄一樣頓餐百錢。

    “你們也不容易?！笔┬判埸c點頭?！昂昧艘矂e哭窮了，說好了我請，怎么去不去?！?/br>
    “去！”組頭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隨即從錢袋里數出幾個大錢來分給身后的足輕，然后在紅了眼的足輕的注視下把剩下的錢袋塞回自己的懷里?！鞍壮詾槭裁床蝗?，即填飽了肚子，回去后還能省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