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節
劉翎的抱怨話還沒有說完,一名內間伺候的朝鮮仆役在廊下稟告道:“老爺,有位姓竇的將爺在門外拜見?這是他送來的拜帖和禮單,請老爺過目?!?/br> “竇將爺?凌牙門艦隊沒有姓竇的同僚啊?!眲⑾枰苫蟮钠鹕韽某r奴仆手中接過拜帖和禮單,打開一看?!岸甲o府職方司錄事竇憲澄?我是西洋水師的人,都護府的職方司怎么會尋到我的門上,??!是來求見兄長的。乖乖,好大手筆,居然送了一條船?!眲⑾栌貌豢伤甲h的眼光看向劉翎?!靶珠L,要不要見?” 劉翎也有些驚疑不定:“職方司?我與其素未平生,還送船給我,這不是什么好路數啊?!?/br> 聽到劉翎如此一說,劉翔馬上言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見了?!?/br> 劉翎搖搖頭:“職方司這等魑魅魍魎,只怕是沒有這么容易打發的,也罷,什么事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也省得你我兄弟疑神疑鬼的睡不好覺?!?/br> 于是劉氏兄弟撤了餐食,使人把竇錄事給迎了進來:“這位是竇大人吧,下官(草民)劉翔(劉翎)見過大人,不知道大人此來所謂何事?” “劉校尉不必驚疑,下官只是聽說劉老爺今日出獄了,特意過來討杯喜酒?!?/br> 不管相信與否,上門是客,劉翎劉翔只能請這位說著一口廣里官話的竇錄事坐下敘話。 “劉大人,劉老爺,想來兩位是不信下官所言的,那下官也就不說什么虛的了?!备]錄事坐定之后,便沖著兩人說了一番言辭?!皠⒗蠣敳恍揖磉M了西渤泥這宗案子當中,這些年的辛苦都打了水漂,想來怕是不會甘心吧?!?/br> 劉翎悶哼一聲:“草民私用官船夾帶牟利,會同都護府上下私下回易分肥,又賄賂軍律官,能僅僅是奪職為民已經是圣上寬宏大量了,草民又怎么會不甘心呢?竇大人這玩笑可是開大了,讓草民有些誠惶誠恐啊?!?/br> “劉老爺怕是誤會了,下官沒有說朝廷的處置有什么不對,只是好不容易升到三等校尉了,又有開國子的顯爵,就算就此退役,少不得也有五百畝的免賦額度和蔭一子入縣學的資格??梢幌伦泳瓦@么沒了,劉老爺難道真的不再心上?” “竇大人,你上門是客,下官本也不該說什么不好聽的,只是大人你如此挑釁我兄長是何意思?!眲⑾璋醋Ⅳ嵊行╊澏兜氖?,臉一板沖著竇憲澄質問道?!斑€請竇錄事把來意直述為好,莫要在拐彎抹角的不爽利了?!?/br> “劉校尉說得好,這是下官的錯,真是不好意思,職方司呆慣了,說話也陰鶩起來了,卻未曾想兩位都是海上漢子,喜歡直來直去?!备]憲澄起身告罪一聲,這才坐下重新開口?!澳潜竟倬椭闭f了,不知道兩位大人聽說過私掠證明嗎?” 劉翎因為在牢中半年多,因此對外界的消息有些滯后,倒是身為船指揮的劉翔眼眉一挑:“私掠證明?竇大人是說圣上詔許凌牙門都護府的那樁事?” “沒錯,”竇錄事點點頭?!笆ド弦柩篱T都護府探明前往天竺的航路所以給了都護府特權?!笨粗€是不明所以的劉翎,竇錄事解釋道?!坝捎谔祗萌缃袷翘┪魅说奶煜?,所以為了避免商貿船遭到泰西海商的劫掠,所以都護府會頒發給海貿船私掠證明,準其先行奪取除我華夏商船以外任何有威脅的船只?!?/br> 劉翎聽到這總算是聽明白了,這其實就是朝廷發的海盜許可,不過不能在南洋以及國中沿海劫掠,只能在天竺洋行事,劫掠的對象也不能是國內商船,至于其他的國家的船只,只要你有本事,大可以大搶特搶。 既然明白了,又想到竇錄事禮單中的那條船,劉翎心思一動:“竇錄事此來是想說服草民重cao舊業?從都護府那里接過私掠證明嗎?” “正是?!痹挾颊f到這份上了,竇錄事怎么可能否認呢?!罢窍胝垊⒗蠣敵鲴R?!?/br> “不去?!眲Ⅳ岣纱嗝髁说木芙^道?!袄献舆@輩子都不想行船了,所以竇大人請回吧?!?/br> “劉老爺請慢拒絕?!币彩窃缌系絼⒓胰说姆磻?,因此竇錄事并沒有因為劉翎的拒絕而動了顏色,反而耐心的繼續勸說道?!奥毞剿静粫渍垊⒗蠣敵鲴R,司上已經為劉老爺準備了正八品堂下吏目的缺份,相信三五年后校尉或不能重新授予,但恢復顯爵并非不可能?!?/br> 劉翎依舊搖頭道:“竇大人不必再說了,在下說了,不去,就是不去?!?/br> 劉翎的態度想得格外的堅決,但撞了南墻不回頭的竇憲澄卻自說自話道:“或許劉老爺覺得還要考慮一下,沒關系,職方司這邊等得起?!?/br> 劉翔看不下去了:“竇大人,若是無事,就請回府吧?!?/br> “啊,打擾二位了?!北幌铝酥鹂土畹母]憲澄知趣的站起來告退,只是臨走前,他還誘惑道?!皩α?,聽說劉老爺這輩子最遺憾的是沒有拿到過軟帆快船,不過這個對于有私掠證的船主來說倒也容易,只要你能搶來軟帆船,職方司就能給你招來cao船的人手……” 竇憲澄走了,留下的話題卻讓劉翎有些食之無味,看到自己哥哥茶飯不思的樣子,劉翔勸道:“兄長不要聽進了職方司的話,這軟帆船的水手只有三洋水師有,即便樞密院也沒有權力下調令的,姓竇的是在騙你?!?/br> “騙不騙的倒是兩說,至多你兄長我奪船之后,自己去招水手,想來阿鎮、呔泥等地總有人會cao軟帆船的?!眲Ⅳ釘[擺手打斷了劉翔尚未出口的話?!澳惴判?,你兄長我不會就這么動心的,只是這半輩子都在船上,你叫我到陸上討食,真還有些做不來啊?!?/br> “什么做不來,我看兄長是心定不下來?!眲⑾杞掖┲约盒珠L的虛偽面具?!耙艺f,兄長只要討一房妻妾,生下孩子來,自然就會知道岸上的好了……” “我早說過,我們劉氏有你這支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就可以了。至于你兄長我嘛,平日里有個暖床的就可以了?!眲Ⅳ嵴f著把半壺酒都倒入自己的口中?!皩α?,這次過年你不在金蘭陪著你媳婦和孩子,跑到凌牙門來干什么?” “這不是想早一天接兄長出來嘛?!眲⑾杩嘈Φ??!霸僬f了,我調職了,現在是凌牙門艦隊的副都監,年后還要把你弟婦和你侄子都從金蘭接過來,金蘭的地,若是兄長不愿接手,我這邊還要另找人看顧?!?/br> “調職了?是因為我的事情嗎?”劉翎敏銳的問道?!翱磥硎切珠L連累了你?!?/br> “兄長這是什么話,你我本是親兄弟嘛,再說了,這也是正常的轉職……” “什么都不說了,”劉翎打斷了劉翔的話?!芭阄液染?。喝完使人告訴那個姓竇的,老子答應了?!?/br> “兄長……” “喝酒!” 第498章 神策軍 代表武成天子鄭克臧接受了占婆、真臘兩國正旦使的朝覲,又領著金蘭現存三家內藩遙拜了武昌,至此顧同山在金蘭大都護府內舉行的新年典儀也到了結束的時候,接下來就是歡天喜地的宴飲了,不過顧同山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的喜慶。 這倒不是顧大都護的奏章在武昌吃了癟,他心里不舒服,事實上武昌是封衙后才收到顧同山的呈報的,相應的回傳消息至少要到年后甚至二月間才能抵達金蘭,因此顧同山發愁的并非是自己的主張遭到中樞的質疑。 說來說去,顧同山的苦相還是因為金蘭的形勢有些不妙。 什么?金蘭形勢不妙?這又怎么可能!金蘭大都護府不是前不久才從真臘奪走了一大片領土嗎?按道理說形勢不應該不妙,反而是應該大好才對嘛。 說這話的人只看到了其中一面,而忽視了另一面,實際上,金蘭的形勢出現變化正是因為從真臘得到的這塊領地引起的——由于真臘王從某種程度上只是真臘地區領主們的首領,因此其并無權力讓湄公河以東的領主、貴族服從他的決定,這就導致了華夏雖然名義上領有了這塊地區,但卻面臨著當地領主、貴族的反亂。 持續在湄公河以東地區進行的平叛,不僅牽制了金蘭大都護府不多的寶貴軍力,更加重了金蘭大都護府的財政負擔,一句話,金蘭一下子吃下跟其原本面積相近的領地后,吃撐了,消化不良了。但這話又不好跟武昌去講,否則還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給顧同山落井下石呢。所以顧同山才急不可待的需要國內給他派來充實的人口,哪怕這些人口是尚未完全漢化的猺民、僮人亦或者干脆是來自異國的鮮人、倭人。 顧同山這種憂慮的表情顯然被人捕捉到了。宴會結束,大都護府的長史長孫淼、司馬白國恩都沒有離開,同樣焦頭爛額的他們試圖勸說顧同山開開心心先過年再說。 “如今都護府的庫房里只有不但一千石的稻米,前線用度又大,你們讓本官過年,本官哪有這個心思?!痹臼菧蕚湟还淖鳉鈱⒔鹛m都護府變成金蘭行省的,結果卻事與愿違,這種反差又如何能讓顧同山開心得起來?!昂昧?,好了,長孫大人、羊大人,你們自去吧?!?/br> 顧同山就差沒說不要來煩我了,但是他這么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坐在那一動不動的長孫淼苦笑一聲:“大人,你就不要自己跟自己置氣了,錢糧不足,或可以跟幾家內藩借一借,實在不成,占婆、越南也可以想辦法打打秋風,局面總能維持下去?!?/br> “維持下去?是申吃卯糧,還是有借不還?”顧同山搖了搖頭?!斑@都不解決問題?!?/br> “主要還是軍前消耗太大了,這才生生把都護府給拖垮了?!遍L孫淼哀嘆一聲,扭頭問白國恩道?!把虼笕?,這戰事何時才能徹底告一段落?” 白國恩手一攤:“我這個長史是兵部派過來的,節制不了行樞密院的那幫丘八,所以,長孫兄這是問道于盲了,我根本不知道這戰事什么時候能結束了?!?/br> 長孫淼不悅的瞪了白國恩一眼:“若說指揮上的事情羊兄不知道還情有可原,但羊兄是管軍政和軍務的,對于前線戰事的進展,多少心里有點譜吧?!?/br> “有什么譜,光聽到前線在叫兵力不足?!卑讎靼β晣@氣道?!翱啥甲o府的兵是定制的,又不是想要就能有的?!饼報J軍也不是隨意就能調的,這要武昌樞密院或西洋水師那邊點頭;至于內藩和占婆這邊的兵力也已經調上去不少了,莫氏、陳氏留下的私兵也全部使上了,這種情況下白國恩也變不成兵來支援前線?!翱杀蛔?,前線就只能看著那些真臘人一次次的被擊敗,又一次次的從其他地方重新冒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