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謙牧手里捏著白棋，語氣微微泛涼：“如今魔心已被玄策收回，雖然魔氣盛焰，但已經比上一世要好了?！?/br>
    花玉龍：“曾經，天帝讓帝姬掌管魔域，但她，心死了。如今，要我奪得魔尊之位。阿兄，在這一場棋局里，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保住玄策的命?！?/br>
    花謙牧：“我知道你心底，還是喜歡他，天帝讓你在蒼生和他之間選擇，你寧愿犧牲自己?！?/br>
    花玉龍看著月亮：“阿兄，在我心里，玄策也是蒼生?！?/br>
    花謙牧：“倘若他知道，你對他做的這些事，并非是為了他，而是出于天界，為了蒼生，他會不會再重蹈怨氣，與你永不相見？”

    花玉龍：“阿兄，我愛他，但我更愛我的信仰。哪怕是人，也不能丟了自己心里的光?！?/br>
    院外樹影疏朗，夜色月華流水，投在地上一道長長的影子，不知他是何時站在了那里。

    第124章 比武攔親   “如果要做選擇，我替你選?！?/br>
    天界四方上神之三，青龍孟章，玄武執明，白虎監兵，此刻立于皇城前的校場中央，而他們面前站著的，是一襲長玄瀾袍的少年。

    今日的天氣并不好，長安黑云壓城，站在場外的看客就像海底的游魚，抻著脖子往上，仿佛這樣便能多吸幾口空氣。

    花玉龍站在人群后面，心里的石頭一直往下沉，不見底。

    “小娘子啊，這是在做什么呢？”

    忽然，身旁響起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花玉龍低頭看去，只見一位老婆婆，一手扶著拐杖，一手背在身后，明明眼前都被人擋得什么都看不見，卻好像看見了一切。

    “這、是在比武?！?/br>
    花玉龍囫圇說了句，視線又往人群中央的校場看去，其實她也被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擋住，但站在這里，至少心安些。

    “比武？會死人么？”

    老太婆又追問。

    花玉龍抿了抿唇：“不知道?！?/br>
    “那你希望他們誰贏？”

    這時，有站在旁邊看好戲的人說：“三個打一個，阿婆，除非那個黑衣服的是天縱英才，否則，以花家三位少東家的身手，不把他碾成泥那都是菩薩心腸?！?/br>
    “噢？”老婆婆又好奇地問道：“三個打一個，太不公道了?！?/br>
    這時，另一頭又冒出了一道聲音：“什么碾成泥！那可是宗正寺的玄少卿！正兒八經的修仙道家，誰碾誰還不知道呢！”

    老太婆聽得有些起勁，雙手扶著拐杖：“那他們打這一架，是為何??？”

    “我聽說啊，是玄少卿要娶花家的千金，這不，三個兄長都上場了，過了他們這一關才算數?！?/br>
    “嘖嘖，花家家財萬貫，花娘子又貌美如花，玄少卿眼光不錯??！”

    “害！花娘子雖說不算壞，但若是普通郎君，誰敢娶她??？非得是玄少卿這般武力，咱們長安城才安心了?！?/br>
    花玉龍聽來，這話好像娶她是為民除害似的……

    “嘿，開始了，開始了！”

    校場外圍的人陡然興致高漲。

    “這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咯?！?/br>
    老太婆瞇眼笑著感嘆了聲。

    驀地，花玉龍反應過來，低頭看去：“你是……算命阿婆？！”

    “小娘子啊，也是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咯?！?/br>
    花玉龍見她這反應，忙把她從人群里拽了出來，眼睛卻是不放心地又往校場中間看去，最先出手的顯然是花遇橋，她合理懷疑他就是想打架。

    “阿婆，您這年紀了，就別往人堆里扎了，來，往這兒坐，涼快?！?/br>
    她攙著算命阿婆往就近的茶水鋪子過去，又給她倒了好茶，雙手撐在桌上：“阿婆啊，您還記得我？！”

    算命阿婆一聽，笑出了聲：“有的人啊，越老，越記得年輕時候的事?！?/br>
    “那，那您還記得，十年前，在花府時，都對我說了些什么？”

    阿婆笑得瞇瞇眼，往校場看去，又看回了她：“怎么了，臺上那位郎君，替你摘月亮了？”

    聽到這話，花玉龍抿了抿唇：“這中間很復雜，摘月亮的人是他，但，又不是他，可這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嫁給他，是不是真的會沒命?！?/br>
    阿婆喝了口茶，四周圍都是喧鬧的聲音，但在她這里卻莫名平靜：“若是真的沒命，你還會嫁給他嗎？”

    花玉龍看著阿婆那雙渾濁，卻又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道：“嫁給他，也沒什么后悔的?！?/br>
    阿婆笑了，說：“有勞姑娘再給我這老太婆添點茶?！?/br>
    茶汽繚繞，忽然，天邊一道“轟隆”的云雷聲。

    校場上，修為的內力激出了光芒，一時看不真切，誰占了上風。

    “既然如此，便去改變吧?！?/br>
    阿婆忽然開口，花玉龍一怔，轉眸看她。

    “如果說，你遇到了一個可以放棄生命的意中人，那就去改變吧，改變你們的命運?！?/br>
    “改變……”

    “只要還能呼吸，就能從控制呼吸的長久開始，一點點去左右宿命，你說是嗎？朱雀上神?！?/br>
    “吧嗒！”

    雨珠打在了頭頂搭起的布棚上，下一瞬，是連綿不斷的雨呼嘯而至，驚得校場外的看眾四下找避雨之處。

    一時間，眼前的視線空開，花玉龍看到校場中央，玄袍少年執劍而立，雨水打在他身上，就像被一道深不見底的漩渦吸引。

    “我師父曾問過我，若是知道故事的結局，還會有勇氣前來嗎？”

    花玉龍看著少年的身影，說：“我既是上神，為何沒有勇氣，就算別人跟我說他是魔，我也要從這場死局里，讓他活下來?！?/br>
    算命阿婆笑了笑：“朱雀上神能渡魂成仙，擁有改變宿命的力量，和面對絕境的勇氣，難怪，天帝讓你來走此一遭?！?/br>
    說著，就伸手從懷里拿出了一樣東西。

    花玉龍看向木桌，奇怪道：“這是？”

    “若要留下魔尊一命，作為條件，天界要你將他永遠封印在幽冥珠中?！?/br>
    “你是誰？”

    阿婆呵呵一笑：“我不過區區一介使者，不重要?！?/br>
    花玉龍拿過桌上那顆透明水晶珠子，二指圈起來般的大小，卻是天下間，最小的囚牢。

    她猛一抬頭，對面竟已空空如也！

    視線朝四周掃去，卻是不見了阿婆的蹤影。

    這時，外面的雨下得愈發大了，花玉龍將珠子收入懷里，起身，抬手掀開竹簾，走了出去。

    校場上，三位上神直接圍著魔尊打了起來，電光火石，若不是這場雨，恐怕長安城的城墻都要燒起來。

    但花玉龍知道，這場雨，是魔尊召來的。

    而落在阿兄身上的雨，是如細絲般的針。

    花謙牧用的是一柄破云刀，光落在利刃之尖，仿佛都能被頃刻折斷。

    花遇橋善武斗，但他也有弱點。

    花重晏很精明，但他懂得利害。

    唯有花謙牧，這九重天的青龍，當年啟都攪亂天宮，便是由他擒拿。

    他是沒有弱點的。

    花玉龍走上校場，大雨中，手里的桃音鐲愈發光亮，那是青龍送她的生辰禮物，又叫尋龍弓。

    她將鐲子解開，光芒嗅著血腥，一點點變大，刺眼，她腳步停在了校場的中間，握著尋龍弓的手緊了緊。

    左邊是阿兄，右邊是玄策。

    就在她抬起尋龍弓的一瞬，手腕忽然被一道力量拽住——

    “玉兒！”

    身后是阿兄的聲音，而面前，花玉龍瞳孔一睜，下一瞬，便撲入了一道懷里。

    花謙牧的破云刀覷見攻擊的空隙，直直穿雨破云，朝玄策的后背刺了過來——

    花玉龍手里還拿著尋龍弓，下意識抬手去擋，忽然，手背竟被人壓了下去！

    下一瞬，破云刀，直入rou骨，雨聲很大，但她的世界里，只聽見了傷口的哀鳴。

    “洵之！”

    她慌亂地雙手撐著他，但玄策那么重……

    雨水瘋狂打下，花玉龍分不清臉上的是水，還是淚。

    “你為什么，你為什么不讓我替你擋，你為什么，抓我過來！”

    玄策的眼瞼被雨水覆蓋，長長的睫毛掛著雨簾：“如果要做選擇，我替你選?！?/br>
    聽到這一句，花玉龍渾身僵在了原地，此刻的玄策，半跪在她面前，單手撐著斷水劍，另一只手，握上了劍刃。

    血從他的后背流下，從他的掌心落下，忽然，整個被雨水淋濕的校場之上，現出了盈盈的藍光。

    “洵之……”

    這時，花謙牧凝眸掃過地上一眼，“釋魔陣！”

    玄策嘴角帶血一笑：“這里可是長安，選在這個地方斗獸，你們太自信了?！?/br>
    花遇橋雙手結印，正要施出一道結界時，突然，眼前一柱藍光沖破中心，直往天際破去。

    “玉龍……”

    他的聲音沉而喑啞，花玉龍用帕子擦著他嘴角的血跡，哽著聲音道：“沒事的，不過是一道劍傷，我能治好?！?/br>
    玄策笑了，很淺，卻好像費了最大的力氣：“握著斷水?！?/br>
    花玉龍不知他要做什么，肩膀抵著他的胸口支撐，另一只手握住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