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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證明不了我的清白…”謝之棠慢慢抬起頭看著陸錦森, 表情一片空白道:“況且…我真的是清白的嗎?難道兇手不是我嗎?我做錯了事, 接著想要逃避, 所以才去找了他的帳篷為自己脫罪?!?/br> 陸錦森沒有表情起伏,仍舊平淡, 謝之棠抿了抿嘴說:“我…就是這樣的人?!?/br> 謝之棠說完深深低下頭去,沒敢看陸錦森的神色,雙手在被子底下攪在一起。 他知道、他很清楚, 這件事兒是不該說的。 謝之棠一直以來都沒有很強的傾述欲,因為他壓抑慣了自己。謝之棠的思維和常人的差異不算小,謝之棠為了避免別人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很少向別人訴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即便是在父母面前,謝之棠也能很好的分清什么是能說的,什么是不能說的。 不能說的事情,并不都是壞事兒或者難以見人的事情。 只是如果別人知道了謝之棠對這些事情的反應之后, 就會發現他異于常人的思維,接著對他改觀。 謝之棠一直在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形象,在全世界面前。 這并不是值得大肆宣揚、標新立異的事情。 謝之棠所受到的教育無一不在表達‘愛與和平’,贊揚生命的珍惜可貴,可謝之棠卻并不這樣覺得。 就像謝之棠在夢里殺了人,但是令他擔心的,并不是他‘殺人’這個行為,而是他會被發現這件事兒。 但在陸錦森身邊,謝之棠親手打破了自己偽裝,敲碎了堅硬的外殼給陸錦森看他血跡斑斑的傷。 謝之棠不想推開陸錦森,更不想嚇走陸錦森,但他覺得必須要對陸錦森坦白。 沒有人希望另一半是一個極度情緒化、 且具有高危型的人。 就算是謝之棠自己,倘若世界上有兩個謝之棠,謝之棠也不會愿意和自己相處,甚至是極度排斥—— 謝之棠的自厭情緒一直是很重的。 這種自厭情緒一直根治于謝之棠的潛意識里,從謝之棠意識到自己和常人相比,太過于冷血無情開始,到現在。 謝之棠很早就知道自己道德感淡漠,缺乏同理心和罪惡感,對建立和維系長期穩定的人際關系沒有興趣。 可是偶爾他也會像是和其他人建立起共感了那樣,忽然對自己的行為做出反省和檢討。 但他最后得出的結論,總是傾向于自毀,而不是改變。 即便現在,他決定和陸錦森坦白他自己,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下的決定。 他的理智和情感全都反對,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在和自己艱難博弈之后才吐出來的。 因為向陸錦森坦白這件事兒是對謝之棠有害無利的。 謝之棠在陸錦森面前犯病時,也并沒有這樣的擔心。因為生病時的行為,因為‘生病’這個起因,是可以被原諒的。 謝之棠知道他生病時在陸錦森面前的行為表現并不會讓陸錦森感到厭煩而回避他或是中斷他們的關系。 在陸錦森面前的情緒崩潰也好,抱著他大哭也好,即便謝之棠確實發病到了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的程度了,他也很清楚的在腦海里有這個概念,下意識的把握著這個度。 一個讓陸錦森對他的病情感到心疼卻不至于因為他的破壞力而害怕防備他的度。 但是他現在所說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會讓別人心疼他的遭遇而不害怕他的這個度了。 準確的說,這件事兒只會讓別人防備害怕他。 謝之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另一個人說這件事兒。因為沒有哪個罪犯會在犯罪之前就先提醒周邊的人:我有問題!快注意我! 即便謝之棠不覺得自己會犯罪,但這個概念卻深深刻在他潛意識里,難以言語。 陸錦森忍不住又皺眉,微轉過身很鄭重地對謝之棠說:“棠棠,你的思維有誤區?!?/br> 謝之棠先是很輕微的偏了一下頭,接著才抬起頭從散落的發絲底下瞧陸錦森。 陸錦森把床頭橙色的燈關了,四下立刻漆黑下來。但他緊接著又拿起遙控器拉開了窗簾,房間里重新亮堂起來。 環境是很能影響人的,在明亮的環境里,謝之棠的狀態總是會比昏暗的時候好一些。 但謝之棠還是表現的很排斥,回過頭看了一樣外邊已經完全亮起的天,閉上了眼睛貼到了陸錦森身上,把頭埋在陸錦森胸前。 陸錦森拍了拍胸前謝之棠毛茸茸的頭,又在他腦后揉了一下,奇怪地說:“棠棠,到底是誰給你這樣的概念,讓你覺得你可以完美掌握全局?” 謝之棠沒聽懂陸錦森的話,只動了動腦袋表示他在聽。 陸錦森繼續說:“對于案件性質的判定這一點,總會有一些爭端,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多有爭議?!?/br> “因為他們通常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案件。一個是事前的一般人的角度,一個是事后的理性人的角度?!标戝\森將手搭在謝之棠的背上輕拍,語氣溫柔道:“他拿出了刀,有了準備傷害你的意圖,接著你奪刀反擊,這是正當防衛?!?/br> “他掙扎的厲害,讓你覺得他仍舊危險,所以一直等到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才放手,這也是無可厚非的?!?/br> 陸錦森低頭看著懷里的謝之棠繼續說:“你不是兇手,兇手的定義是行兇的人,而你只是在保護自己。從另一種層面上來說,你不僅不是兇手,還是救了自己的英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