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鐘從楊知他性子,也不介意,話里話外都很熱情。 沒等鐘路然回答,余飛微洗過手從廚房走了出來,到客廳坐到鐘從楊身邊,跟著附和道:是啊,打聲招呼我好過去接你啊。 不用。 鐘路然看到倆人如膠似漆般恩愛夫妻的模樣,眼神不自覺染上了幾分銳利,很快又被他不動聲色掩下,把手里剛剝好的橘子遞給了老爺子,另拿了一個又開始剝。 他拒絕的速度很快,毫不猶豫,沙發上兩人面色僵了僵。 老爺子沒接話,掰橘子的動作頓住了。 客廳的空氣有一瞬,仿佛停滯了。 也許是內心的情緒外泄太快,讓客廳的眾人都有些不適,安靜了下來。 鐘路然最不想見到這副場景,又垂頭溫聲補充道:我自己回來就行。 他想解釋說,自己有車。 不出兩個小時,便能開車回來。 末了,又想到,這倆人,怕是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買了車。 余飛薇聽他如此說,臉上忽的笑出花來,暗里推了鐘從楊一下,打圓場:下回,一定記得喊我和你爸。 鐘從楊得到妻子指示,也笑:就是嘛,多簡單,打個電話的事情。 鐘路然輕點頭。 余飛薇話說得極漂亮,做人圓滑又精明,把一家人都哄得開心。 四個人在客廳坐了會兒,廚房里備好菜的王姨喊他們過去,剛話落,余飛薇已經機靈先一步站了起來,去往廚房親自備了菜端到老太太臥室。 幾分鐘后才回來,又攙著老爺子到飯桌上坐下,招呼他也趕緊坐下吃。 鐘路然在此場景下,有些束手束腳。 作為一個前兩天就回來照顧的人,他該是第一個去給奶奶布菜和攙爺爺過去吃飯的人。 可就慢了那幾秒。 他本是很從容的人,可面對這個母親,總覺得沒來由的慢一步。 余飛薇總能第一個察覺出當下氣氛中最該做的,最需要做的,最討好的事情。 而這,也是他最討厭的點。 飯桌上,余飛薇和鐘從楊紛紛夾菜給他,關懷備至。 惹得愛孫心切的老爺子更滿意了,笑聲都比平日大了些,罕見問起了駱茂才工作的事情。 說起自己兒子,余飛薇可說的話就更多了,笑容滿面:他才剛回國,想先休息一陣子,過段時間再找工作。 要是沒啥情況的話,我和從楊打算把他帶到公司,從基層做起。 鐘從楊默許,沒說話。 老爺子目光沉了沉,不動聲色看了鐘路然一眼,跟余飛薇說:這孩子還是多歷練歷練好,別那么急著往公司塞。 余飛薇心里翻了個白眼,面上還是笑:您說得是,是該多鍛煉鍛煉。 到底不是您親孫子,差距就是大。 她自鐘路然生母樂心過世幾年后,嫁到鐘家。 那時,鐘從楊是鰥夫,她離婚,兒子撫養權在丈夫駱畢從那,駱畢從是個花心的主,生意日漸落敗,對兒子并不好,屢次想把兒子推給她養。 她嫁過去后深得鐘從楊喜歡,尋了個高考重要給兒子一個好環境的理由,把駱茂才接到了鐘家,吃住都在一起。 鐘從楊愛屋及烏,再加上駱茂才跟母親一般能說會道,把鐘從楊哄得極好,待他如同親生,反而鐘路然這個木訥陰郁的親兒子,沒那么待見。 可繞是再好的嘴舌,都抵不了老人心里的血緣。 說到底,鐘家只有鐘路然這一脈。 尋常給點零花錢,買貴重禮物都沒啥,包括出錢讓駱茂才出國也是老爺子默許的,可一旦涉及到鐘家家業這個底線,老爺子分毫不會讓,一丁點都別想沾上。 但當初,若不是鐘路然,她何嘗又落得目前在鐘家無子只能靠駱茂才呢。 這也是余飛薇一直憤恨的,她暗暗咬緊了牙。 老爺子看出她不悅,當沒看到。 伸手夾了塊排骨到鐘路然碗里,輕囑道:多吃些,這外面的菜可不比家里精致,你看你在家里吃飯都是經過王姨檢查燴制過的。 有我們在,這些人自不會也不敢坑你給你做些劣質的菜來。 余飛薇聰明勁有,但不足,裝不到底就會暴露自己真實的想法。 這話意有所指,余飛薇更氣了。 鐘從楊在桌下輕輕扯了扯妻子的衣角,好聲好氣安撫到:別氣別氣哈。 一頓飯吃得硝煙彌漫,輕松贏下一一局的老爺子,極悠閑。 余飛薇在老宅,老宅就仿佛處處都是扎人的釘子,鐘路然連走路都覺得鉆心的疼。 鐘路然吃過飯隨后去了奶奶的臥室,推出來到院里曬了會兒太陽,臨近黃昏才離開。 他幾天沒回去,家里沒什么東西,鐘路然把車開進了小區停車場,沒上樓,拿著錢包和手機去超市。 這會兒云層累積,悶得出奇,惹得人心情都是低氣壓。 他摟了一堆不同品牌同樣是酸菜湯的桶裝方便面,又抓了幾把火腿腸放到購物車里,臨近付款臺的時候,又拿了杯草莓酸奶冰淇淋。 天氣熱,怕走回去已經化個大半,鐘路然出了超市就近找了個長椅,把買來的速食產品放在腿上,坐在長椅上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