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怎么了?我剛剛聽到有客人來了!”輕柔的稍顯虛弱的聲音從小亭后面的房屋中傳了出來,也將公良策飄飛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已經走了!”公良策收起手中的字條,起身來到內室,“清揚,今日身子可還好?” 百里清揚,有著神醫之稱,卻自個兒的身子孱弱不堪,終日以藥續命。 原本也是個俊逸之人,卻堪堪的比女子還要孱弱,實在是令人惋惜。 “我剛剛似乎是聽到了【鳳主】兩字?策,剛剛那人……” “清揚,你好生的將養著身子,將身子養好,其他的事情,暫時的都不要去管?!惫疾叩沽艘槐f給榻上的雙目無神的纖弱男子,“當年若不是……你的眼睛或許已經好了?!?/br> 百里清揚一怔,將手中的水杯放在一旁,沙啞著喉嚨,“當年,鳳主為了我的這雙眼睛,耗費了多少的心力物力,若不是如此的話,豈能讓那兩個畜生得手?一切都是因為我,都是我這個廢人拖累了鳳主,以及那四十三名弟兄?!?/br> “你若是一直都這般的想著,你如何的調養自己個兒的身子?若是鳳主和那些弟兄們全下有知,豈能安心?”公良策嘆息著看著這數年如一日的自責的百里清揚,心下有些猶疑,到底要不要將這個有些古怪的消息告訴他??伤膊皇呛艽_信,更別說告訴百里清揚了。但若是不告訴他的話,一點希望都沒有的百里清揚,實在是令人擔心的緊。 “清揚,或許鳳主沒死也說不定!” 好半晌,公良策才試探的說道。 百里清揚沒有說話,卻猛然的站起來,“鳳主當初不是你們親自的開棺驗尸下葬的嗎?”言下之意,何以說其未死! 公良策見他情緒激動,甚至連身子都搖晃起來,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一般,連忙上前扶住他,將黑羽和宮銘玨的事情和他全盤托出,也將那字條的事情告訴他。 “這件事情我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就是因為不確定,所以才有此一問。清揚就當做是我糊涂了,說了空話便罷!” 公良策說完,兩個人都是沉默的不再說話,靜謐的房間中,兩人的呼吸略顯沉重,隱約的似乎聽到了些許的心跳的咚咚聲。 好半天,百里清揚忽然聲音似有似無,有些飄渺的響起來:“曾經,我看過一本古籍,說是一個人若是心存不甘,帶著強烈的求生意識的話,可能會因而借尸還魂之說。當初覺得是無稽之談,現在倒是有些相信了?!?/br> “清揚……” “宮銘玨是從北流來的,如此的話,他口中的鳳主,必然是來自北流!而北流此番的新科狀元,一舉拿下了文物雙科狀元,且這人姓鳳,如此的話,可否理解為,他口中的鳳主便是那鳳墨?” “清揚……”公良策隱約的有些知道百里清揚要做什么了,不免擔心的想要阻止他??墒前倮锴鍝P像是已經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一般,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叫喚。 “我調查過了,那鳳墨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沒有人能查得出來那人的行跡,到底是來自什么地方,到底家中的人是做什么的。如果真的就是鳳主的話,那么……”百里清揚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中,似乎是劃過亮光,若不是知道他真的是看不見的話,公良策真的很難相信,這雙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見。 “我要去北流!” “不可!”公良策猛地站起來,大聲的反對。 他后悔了,他答應了她,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好百里清揚的,怎么能讓他在這個時候去什么北流。且百里清揚現在還看不見,在他不能離開南都的時候,豈能放心他一人獨自前往北流。 說什么,公良策都無法答應! “清揚,宮銘玨說了,再過兩個月,他便會來,你等等便是,也不差……” “不,兩個月,我等不了!”清揚難得的大聲的反駁,因為說話的聲音過于的激動,一下子吸進了大量的冷空氣,頓時就劇烈的咳嗽起來。那張清俊蒼白的面容,因為咳嗽,整張臉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拔业炔涣肆?,無論是真是假,我都要親自的去瞧清楚,只有這樣,我才能放心,我才能安心?!?/br> “再說,我也不單是為了這件事情,我已經耽誤了太長的時間,或許這一次去那里,還能得到治療眼睛的東西。策,我不想再錯過,再也不想錯過了……” 最終,公良策還是無奈的答應了,只是,唯一的條件就是需要帶二十個鎩羽騎的人,在身邊。 如此,百里清揚在消沉了兩年多的時間之后,似乎正在緩緩的走出陰影中…… 此時的鳳墨并不知道,她心中一直都放心不下,覺得欠的最多的那個人,正在前往來找她的路上。 “鳳小子這腿現在如何了?”老容王笑盈盈的看著一派淡定的鳳墨,眼底盡是欣賞之色。怪不得他家那個一向眼光極高的臭小子都要對這人另眼相待,就連他也對鳳墨的淡漠淡然的氣質所欣賞賞識。 “多謝容王爺記掛,鳳墨很好?!?/br> 淡淡的抬眼,鳳墨唇角微微的勾起,她倒是很想知道,這老容王無緣無故的為何來找她。 除夕之夜,鳳墨是一個人度過的。外公外婆倒是讓她去溫家,只是她此時的身份,如何能去溫家?不過好在鳳府中不只是只有她一個人,還有墨謙等人在,倒也不顯得孤寂。 想到這里,鳳墨微微的皺起好看的柳眉。 如果說有什么比較不滿的地方的話,那就要數西成的鳳王玉傾歌了。 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是犯了什么病,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不是去游湖就是去逛青樓茶樓,也不見得他要回去的打算。 玉傾歌就算了,就連云凌,也時有時無的哪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就是這一點,讓鳳墨極為的不滿。 若不是永和帝明令,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違背玉傾歌和云凌的邀請的話,她根本就府門都不會對他們敞開。 好在,今日路遇老容王,這才避過了今日的可能發生的糾纏! “我家那臭小子每年過年都將我這老頭子放在家里,自個兒跑到軍營中和他的那些個兄弟一起,實在是太不孝了,鳳小子,你說是不是?” 老容王不滿的縷著胡子,兩眼卻冒精光的盯著鳳墨,似乎是在看什么寶藏一般。 老容王的話,讓鳳墨想起了曾經她也是這般,逢年過節都是和自己的那些個弟兄在在一起度過,容洛的這一行徑,倒是讓她心里面覺得有些柔軟。 只有重視那些隨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的人,才會擁有一個精良的軍隊! 無論是她也好,還是容洛也好,亦或者是那邪肆的玉傾歌,以及冷漠高傲的云凌,對待自己的直屬軍隊,都是用他們自己的方式,重視著珍視著他們。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才能得到那些人的全心相待! “如此,才是真正的統帥!” 鳳墨好半天才緩緩的說道,“不將自己的部下當做棋子,真心相待,才能得到部下的誠心相待。容王爺不是也是這般的御下的嗎?” 老容王一怔,而后大聲的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鳳小子,鳳小子本王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番話,本王也就聽那臭小子說過,你還是第二個。本王相信,若是你有自己的直屬部下的話,必然,也將不會比臭小子的鳳鳴騎差!” 寒眸一沉,她的鎩羽騎,確實是不比容洛的鳳鳴騎差! 收起臉上的笑意,老容王嚴肅的看著她,緩緩道:“鳳墨,你是如何的看待現在的北流的?” “腐敗,無藥可救!”鳳墨一點也不會擔心老容王會將她的話傳出去,既然說出來,她就有承擔這番話的意識。 “你可知道,你的這番話,足以滅九族!”老容王危險的瞇起眼睛,可眼底的最深處,卻藏著深深的贊賞?!澳憧芍?,現在的北流,是我容家在護著?只要是我容家還在,這北流,誰能動得了?” 狂妄而自信,這一刻的老容王,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才是那馳聘戰場多年的戰神應有的氣勢。 “是啊,若是容家不再去護著了呢?” 鳳墨忽然的垂眸淡淡的說道,那嘴角勾起的嘲諷讓老容王渾身都不自在,總覺得他是被這小子給嘲笑了。 不過一想到鳳墨話中的含義,老容王臉色大變,“你可知道你這話傳出去的后果……” “容王爺也不必下鳳墨,鳳墨若是真的害怕的話,就不會說出這番話出來?!兵P墨打斷老容王的話,“就像是這盤棋,堅持的走著自以為是的步伐,原本應該勝券在握,可是因為所謂的大義,將面前的勝利拱手相讓,最后卻落得一個全盤皆輸,似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容王爺覺得,這盤棋,下到最后,到底還有意義嗎?” 鳳墨最后一子落下,原本應該獲勝的老容王,卻在那一子之下,被鳳墨反敗為勝。 這一刻,老容王沒有說話,可那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此時的不平靜。 鳳墨緩緩的起身,“所謂樹大招風,容王爺可想明白這盛名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就像是在過獨木橋,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br> 忽然的揚起笑,抬頭望著冬日里面的第一縷陽光,“今日和容王爺這盤棋,下的甚是驚險,若是日后還有機會的話,鳳墨但愿還能和容王爺再對弈一盤!告辭!” 鳳墨轉身,臉上的笑意頓收。 容家現在是什么樣的處境,其實老容王也好,還是容洛自己也罷,比誰都要清楚,只是他們缺少一個契機,一個讓他們明白的契機。 永和帝大概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一次自以為是的想要打壓容家的機會,卻給自己種下了禍患。若不是因為那疑心疑鬼,且不容于人的肚量的話,也不至于傷了最為忠心的容家人的心。 “主!”無衣喚道,鳳墨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的眼睛正看向另一邊。鳳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臉都黑了。 “喲,鳳大人可算是回來了!”玉傾歌大搖大擺的躺在她院子中本屬于她的躺椅上,身上衣衫凌亂,隱約的甚至都露出了里面的白皙的胸膛出來。 玉傾歌瞧見鳳墨站在院門口的時候,勾起唇打了聲招呼之后,再次的半斂眼簾,恣意道:“鳳大人的這張躺椅,本王躺著甚為的喜歡,不知鳳大人可愿送于本王?” “不愿意!”鳳墨冷冷的跨步走了進來,面具下,臉色極為的難看。她是個非常愛干凈的人,當然,這樣的干凈并不只是身上的衣衫干凈就好,而是需要整個人都干凈,從里到外。 而玉傾歌在她看來,就是個sao狐貍,且還是一個兇殘的狐貍。這樣的人,在鳳墨的眼底,渾身上下,沒有哪一出是干凈的。 “梅兒!”聽到拒絕,玉傾歌眼皮動了動,然后緩緩的喊道。 一旁的叫梅兒的侍女,緩緩上前,手中捏著一個明黃的圣旨模樣的東西。 看到這,鳳墨的整張臉變得極為的難看,身上的氣息更是冰冷的恨不得殺了那個仗勢的人。 “既然鳳王殿下想要,拿去便是,不過只是一張破躺椅罷了?!睂嶋H上,即使是玉傾歌不要的話,等他離開之后,她還是會換一張新的。 玉傾歌倏地睜開眼睛,眼底略過殘忍的光芒,卻轉瞬即逝,妖嬈的紅唇勾起詭秘的弧度,“鳳大人還真的是體貼,只是怕的是,即使本王不要這張躺椅,它也逃不掉被主人丟棄的命運吧?” 說話的時候,玉傾歌已經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著被面具遮擋住了的鳳墨的臉頰。 “本王甚是好奇,這一張面具之后,那張臉,到底是絕世傾城,亦或者無鹽之女!”危險的瞇起眼睛,玉傾歌緩緩的說道。 忽然的瞬間,一臂之外的無衣忽然的動了,瞬間就擋在鳳墨的面前。一陣勁風拂過,撩起鳳墨肩上的長發,身上的白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而自始至終,鳳墨連眼神都不曾變一下,更別說動一下身子了。 無衣很快速的擋住了玉傾歌的手,只是眨眼的功夫,兩人就交手了不下十招。 挑了挑眉,鳳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向后退了好幾步,將空間讓出來了。鳳墨很清楚,無衣絕對不是這妖孽一般的狡猾狐貍的對手,可她也并不想參與其中,自然而然的,向后退兩步,這才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了。 “本王倒是不知道鳳大人身邊的這位護衛,倒還是個高手了?!庇駜A歌紅衣翻滾,瞬間就收手,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卻在下一瞬,又是滿臉笑意的躺回到了躺椅上。 “雖然無衣的武功不錯,可是相比較鳳王殿下,反倒是一點看向都沒有。鳳王殿下的武功,才堪稱絕世?!?/br> 鳳墨走到另一邊,離玉傾歌遠遠的,不想再靠近這個心性陰晴不定的人,緩緩說道。 玉傾歌在聽到這話的時候,那雙妖異的丹鳳眼中,忽然的浮上迷茫和緬懷。 【那鳳鸞之琴音,堪稱絕世,這世上,即便是玲瓏公主,也不及其分毫!】【此女子,當今便真是絕世。如此女子,堪堪才能配得上鳳王殿下。只可惜……】只可惜她已經是南衡的皇后,只可惜她的心中已然有人! 玉傾歌猛然的想起曾經身邊的和鳳鸞側面的交過手的將士說過,也聽過手下的那些眼高于頂的將士們,用【絕世】這兩個無上的詞,去形容一個女子。若不是真的有能力的話,豈能讓他的那些部下那般的稱贊? 當真正的他見到她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那女子當真是世間少有。那一刻,玉傾歌已然的起了掠奪之心。無論對方是誰,即使真的是嫁了人又如何?他玉傾歌想要的人,沒有得不到的! 可是,還沒有等他付諸行動的時候,卻傳來鳳鸞謀逆叛變,畏罪自殺。 那一刻,玉傾歌的心微微的一抽,覺得有什么東西被奪走了! 若是說著天下誰最相信鳳鸞不會叛變的話,那就是除了她率領的鎩羽騎眾人,大概就要數和她交手的那些人了。只要是和鳳鸞交過手的人,都非常的清楚,她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南衡。就是這樣的人,最后卻落得那般的下場! 從鳳鸞死了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再也沒有人會將南衡放在眼里了。 南衡,一直都是鳳鸞和鎩羽騎在撐著,失去了鳳鸞的南衡,就等于失去了鎩羽騎。沒有了那以一敵十,甚至是以一敵百的天下四軍中的一軍,南衡滅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一刻,忽然的讓玉傾歌想起了這樣的事情,頓時讓玉傾歌失去了都弄玩具的心情。 【嘭——】 “呵,既然鳳大人將這躺椅送給本王,那么就應該隨本王處理才是?!崩淇岬墓雌鸫浇?,玉傾歌的那雙泛著殺意的眼瞳,冷冷的看著鳳墨,“現在,本王就將這些碎屑轉送給鳳大人,鳳大人可得笑納才是?!?/br> 鳳墨抿著唇,低垂的眼中劃過一絲譏誚,還真的是幼稚的行徑。 “鳳王殿下慢走!”鳳墨邁著步子拱手道,然后轉身走向里屋,“收拾了,臟死了?!?/br> 玉傾歌本身就是剛走,自然也就沒有走遠,且鳳墨壓根一點也沒有打算掩飾的打算,說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小,但也足以讓玉傾歌等人聽到。 “呵呵,有趣,有趣,這樣才好,否則的話,要是讓本王那般早的就失去了興趣的話,那就真的是留不得了?!?/br> 玉傾歌只是頓了一下,而后低沉的笑起來,那聲音中沒有掩飾他的愉悅心情,也沒有掩飾他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