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以前從來都不介意班上的男生拿她和言逸愷的關系來開玩笑,但是這一刻,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像潮水一樣迅速將她淹沒。 突然想起,那次車禍過后,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一直希望自己出院后可以平平淡淡地走完高中剩余的時光,可是如今的自己,已經卷入到流言的漩渦中心,已經漸漸跟那個初衷背離。 她又窘迫又惶恐,竭力維持聲調:“你真的不懂?那我自己算!”說著迅速抽回自己的書。 鐘徛卻沒打算這么輕易就放過她。 他微微挑起細長的眼角,“不問言逸愷嗎?他絕對懂的!”濃墨般的眸子里閃動著邪氣的波光,神情竟是裝得認真無比。 展若綾懶得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早上最后一節是語文課。 展若綾坐在座位上,聽到幾個男生在后面聊天,其中鐘徛的聲音一聽就能辨認出來。 言逸愷走進教室的時候,有個男生突然叫住言逸愷,提起她的名字:“言逸愷,你跟展若綾……” 那一刻,展若綾的心里滑過許多念頭,然后她下了一個決定。 她打開語文書,翻到其中一頁空白的地方,抓起鉛筆開始寫字。 鐘徛: 我不知道最近你為什么老拿我和言逸愷開玩笑,也許你只是覺得好玩而已,但是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很困擾?將心比心,如果那個被開玩笑的人是你,你作何感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拿我和言逸愷開玩笑。謝謝! 她放下筆,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覺得把想說的意思都表達出來了。 還是課間,她拿起語文書就筆直地走向鐘徛。 鐘徛看到她走過來,明顯一愣,漆黑的眼眸如同研磨了許久的墨水,直直地看著她。 展若綾迅速將語文書打開到寫了字的那一頁,然后舉到他面前讓他看。 旁邊的廖一凡好奇地湊過來,“什么東西?我們一起看吧?!?/br> 展若綾守在鐘徛旁邊,僵著聲音說:“只有他才可以看?!?/br> 廖一凡戲謔道:“情書嗎?” 展若綾尷尬萬分,沒有回答。 鐘徛坐正身子,向廖一凡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迅速斂去臉上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開始低頭看她寫的那段話。 展若綾再也無暇顧及廖一凡,只是注意著鐘徛的神情變化。 他垂著眼眸,側臉十分專注,線條剛毅。 “看完了嗎?”展若綾從教室的后門望出去就看到語文老師的身影,急急地問他。 “等一下?!辩姀碌囊暰€依舊聚焦在語文書的鉛筆字上,目光緩慢地隨著字跡移動,像是要把每一個字都背下來一樣。 只是幾秒鐘的事,展若綾卻覺得仿佛是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鐘徛,一雙腿繃得直直的,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帶給她力量和勇氣,讓她支撐下去。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真的不想給鐘徛寫這樣的話——鐘徛平時無論對待人,都端著不正經、玩世不恭的態度,她又何必跟他較真呢?如果她繼續采取以前那種不搭理的態度,流言應該不久就能淡下來吧? 而現在這樣的做法,也許已經打擊到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了。 [三]修改 展若綾很久以后都記得鐘徛那天的表情。 他從語文書上抬起頭的時候,已經絲毫不見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神情,漆黑的眸子里盛滿了深深的歉意。 那一刻,展若綾心里后悔不已:她真的不應該給鐘徛寫那樣的話。 他只是一個大男孩,一個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她為什么要破壞他那種游戲人間的態度呢? 鐘徛看著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 展若綾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很認真,帶著歉疚,又有點不知所措,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突然覺得無比泄氣,她抽回語文書,沒等鐘徛說話就立刻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想說什么? 對不起嗎? 可是他那種性格的人,會跟人道歉嗎? 不知道為什么,展若綾潛意識里不希望聽到他跟自己道歉。 那天下午的自習課,言逸愷拿了地理練習冊來問她一道題目。 展若綾接過他的練習冊,讀了一下題目,是一道計算區時的題目。 她心中驀的冒出一絲好奇來,不由仰起頭問言逸愷:“他們這么說你和我,你怎么都不生氣???” 言逸愷無所謂地一笑:“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反正我們又沒什么,清者自清?!?/br> “你不怕嗎?”展若綾側著頭,認真地問他。這個五官清秀的男生,脾氣也太好了。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言逸愷揚了揚眉梢,略微提高音量,似乎有點不明所以。 是啊。怕什么?他又沒有經歷過車禍。 那種惶恐的心理,應該只有自己才會有吧? 展若綾笑了笑,向他點頭:“說得有道理!”低頭繼續幫他看題目。 言逸愷注視著她。 她低頭看著練習冊,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一側的頭發順著臉頰流瀉而下,在燈光的映照下如黑緞般光滑。 言逸愷只覺得心中突地一動,不由敲了敲她的桌子,待她抬起頭來,問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你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