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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擔心這老太太糊涂,無法跟它心意相通,于是起身,扭了扭肥胖的身軀,不客氣道:“嗚嗚嗚——!嗷嗚嗚——!汪汪!嗷嗚——!” 姚老太笑道:“啊,要吃腸腸對不對?” 鵬鵬心想,還好這老太太聽懂了,于是答道:“汪汪!嗷嗚——!” 姚老太笑著搖頭,鵬鵬說來說去就那么幾句話,“嗷嗚嗚汪汪”就是要吃吃喝喝,“嗷嗚嗚”是要溜溜,“汪汪”就是對的正確,除此之外就沒別的話了,聽了十幾年,怎么可能不懂? 她把火腿腸掰成小塊,放在鵬鵬的食盆里,給它擱在桌下面,笑著說:“鵬鵬,吃吧,慢點吃啊?!?/br> 鵬鵬走過來,認真嗅了嗅,它跟一般的狗子不一樣,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朝嘴巴里塞,得先用鼻子檢查一番,確認只是火腿腸,沒有什么其他破爛玩意,這才放下心來,吧唧吧唧開始吃了。 姚老太則坐在桌旁,端起飯碗,獨自吃飯。 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干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生活……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年,孤寂猶如極夜,一旦降臨,就永遠不會再離開。 姚老太起初并不適應。 老伴剛走的前三年,她常常晚上從夢中驚醒,一摸身旁,什么都沒有,心頓時沉到谷底,抱著鵬鵬,流著淚思念故人,夜不能眠。 她開始給親朋好友打電話,但是不敢給女兒打,怕她擔心,怕她內疚,從而影響到她的前途事業。 親朋好友也幫不上什么忙,至多陪著聊會,然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于是漸漸地,她就不再麻煩別人,打電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幸而還有鵬鵬! 鵬鵬是老伴去世前從一個同事那里要來的,那家的母犬生了三只小狗,就這么一只是小公犬,老伴知道她喜歡狗,便厚著臉皮朝同事要,同事也挺好說話,痛快答應了。 于是那一年,一只毛茸茸的小雪球就加入了他們這個老年組合。 鵬鵬剛來時只有三個月大,老伴的同事說這個月份剛好做完全部的疫苗,而且是最懵懂的年紀,也是最可愛、最黏人的年紀。 姚老太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鵬鵬的場景。 老伴從懷里把它拿出來,雪白雪白的,毛又長又密,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仿佛兩顆葡萄,炯炯有神,四個小短腿只有幾公分長,就像個小板凳,可愛的不得了。 鵬鵬被放在地上,毫不客氣地奔跑起來,只可惜地板太滑,它的腿又短,四個爪子原地刨半天,只移動了幾公分,表情還十分嚴肅,仿佛它不是在奔跑,而是在御劍飛行。 姚老太當時被逗得捧腹大笑,鵬鵬卻兀自不知,兇妖妖一會跑到東,一會跑到西,完全不認生,儼然把這個家圈到自己的地盤里。 姚老太和老伴還給它買了好幾樣毛絨布偶玩具,鵬鵬每樣都喜歡,叼著跑來跑去,還故意朝兩人腿上放,但只要你伸手說“鵬鵬給我呀”,它就叼起玩具,噌噌跑出老遠,繼而把玩具扔掉,神氣活現地看你,那小表情仿佛在說“不給不給,你來搶呀”。 老伴后來心梗走了,家里空蕩蕩,只把鵬鵬留給她,于是一人一狗便這樣相依為伴,渡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隨著年齡增大,鵬鵬的性格變化也很大,三歲前還很活潑,三歲到六歲就沉淀下來,不似小狗那般調皮搗蛋了,六歲之后就越來越懶惰,也越來越對什么都不感興趣。 除了每天吃一根火腿腸,中午吃幾塊水煮雞rou或牛rou,再搭點狗糧,對其余美食全部興致缺缺。 從前還會給它買奶油冰棒,奶油蛋糕之類的吃,可是后來聽人家說這些對狗的健康不好,便不再喂了,不過現在即便把這些東西送到它嘴邊,它也看都不看一眼,臉一扭,一副厭惡表情。 老了??!姚老太在心里感嘆,就像她自己一樣,無論對什么食物都那么回事,也沒什么口腹之欲。 她還隱隱約約有些關于童年的記憶。 那時候窮,溫飽都成問題,更別說大魚大rou了,逢年過節吃個雞蛋都是奢求,那時的她似乎對一切食物都充滿欲望,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恨不得朝嘴里塞,總感覺餓得慌。 現如今,無論吃什么都味如嚼蠟,哪怕擺盤龍rou在面前都不感興趣,然而飯還是得吃,還得頓頓吃,否則就沒法活下去了。 姚老太嘆了口氣,匆匆幾口吃完一碗飯,把剩下的菜用保鮮膜包好,放到冰箱里,明天中午熱熱就能吃了,人年紀大了,一天只吃兩頓就夠了,三頓完全吃不下。 收拾好一切,洗漱完畢,姚老太爬上床,整理好被子躺下了。 家里的門統統不關,鵬鵬可以去任意一個空間,不過晚上它還是喜歡跟姚老太睡在一個屋里。 鵬鵬又去客廳呱唧呱唧喝水,姚老太在心里讀秒,大約過了半分鐘,便喊道:“鵬鵬,別喝了?!?/br> 呱唧聲倏然消失,緊接著是慢騰騰的腳步聲,她知道鵬鵬過來了,便轉身,面對門口。 鵬鵬出現在門口,雪白的毛于黑暗中十分明顯,站了片刻后,晃晃悠悠進來,走到床旁,找到姚老太的拖鞋,把下巴擱在拖鞋上,凹個舒服的姿勢趴好,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章,無科普 第9章 第09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