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青曼惶恐的道:“您是娘娘,出現在太子殿下的臨星池,若是被傳了出去,必會連累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讓開,請娘娘恕罪?!?/br> 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低聲冷道:“我能到這,自會掩人耳目。你這番不識趣,只會滋出事端引人注意,你居心何為?!?/br> 歌細黛穿好了衣裳,依著青石臺,指尖有規律的輕點著臺面,聽著她們的對話。 “奴婢只是護主心切,疏忽了娘娘的縝密,請娘娘恕罪,”青曼滿懷恭謹與歉意,“太子殿下被皇帝宣進了大儀殿,不在此處。奴婢就是在等候太子殿下歸來?!?/br> “我知道,我是來看看一個女人?!碧义膽B度好了一點。 桃妃知道景玄默不在,悄無聲息來到臨星池,是為了見她。很顯然,桃妃是來找麻煩的,打著的小算盤不過是些爭風吃醋的伎倆,實在太沒趣。歌細黛笑了笑,她可不要無聊的跟桃妃玩,免得一不小心玩得激烈,將景玄默的棋子毀碎了,多不好意思。 歌細黛回到池旁,拿起池沿上的小碟葡萄,連同換下的濕衣一并匿在花枝叢中。四下看了看,未留痕跡后,便腳尖輕點,輕身上了枝間,遠瞧著在窄木橋上的兩人。 青曼跪著擋在桃妃的前面,她的音量稍高了些,道:“稟娘娘,此處沒有娘娘要看的女人?!?/br> “讓開?!碧义恍?。 歌細黛暗贊景玄默會用人,這個青曼倒真會壓事。她笑了笑,踩枝踏葉,轉迅便離臨星池很遠。 青曼跪著挪身,側跪著,道:“此處真的沒有?!?/br> 桃妃大步穿過木橋,繞過假山,到了臨星池旁,池中空無一人,四周也沒有人。 青曼低頭跟來,見這一幕,欣賞歌細黛的審時度勢,意氣用事只會引起軒然大波,可見歌細黛并不是沖動小器的人。她明白了太子殿下為何愛慕歌細黛,他們都一樣的能為了顧全大局而知進知退。 桃妃暗惱,她得知有個女人陪著景玄默進了臨星池,便找個理由使皇帝把景玄默宣了去,她來見那個女人,本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她無法忘記景玄默在床榻前說的那句‘我的女人在休息,不得驚動她?!⒉皇菒劬靶?,而是女人的占有欲與嫉妒心在作祟,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不愿意別的女人染指。 青曼怯生生的道:“娘娘要找的是不是徐夢嬌徐小姐?” 桃妃回身質問:“徐夢嬌?” “娘娘見過她的,每晚的宴席她都有在?!鼻嗦裆蛔?,保持著怯生生的樣子,“她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很關鍵的太子妃人選?!?/br> 怪不得在每晚的宴席上,徐夢嬌總對景玄默眉來眼去的,原來她就是景玄默的女人?還將要成為太子妃?不禁,桃妃面露殺氣。 歌細黛剛回到東陽殿,景玄默便回來了。 “桃妃去了臨星池,青曼能不能應付得了她?”歌細黛提醒著,在銅鏡前梳著濕發。 “青曼能?!睂τ谔义妮p率,景玄默眸色一涼。 歌細黛笑了笑,他是青曼有信心是有道理的。 景玄默走到她背后,用手指輕圈著她的長發,俯首道:“父皇宣我去,倒是為了一件與你有關的事?!?/br> “嗯?” “父皇說我該納妃了,回京后,選些宮女進太子府,教我男女房幃之事?!?/br> ☆、第54章 《榮華無量》0054 轉眼,在祈山已有一個月,到了回京日。 歌細黛以女妝示人時,白天便就是閑適的在東陽殿中,夜晚會避人耳目的四處走走。鮮少拋頭露面的,景榮與景世開雖然知道她在,卻再沒見過她。 該返回京城了,在臨別前的儀式上,難免會遇到景盛帝與桃妃。歌細黛聽青曼說了,說已讓桃妃將矛頭對向徐夢嬌,再者,景玄默想在正式的場合將她介紹給景盛帝。于是,為了順應形勢,歌細黛對景玄默說道:“我要回到司議郎的身份?!?/br> “好的?!本靶蜃煨α诵?,將剝好皮的一粒葡萄粒喂給她吃,自是懂得她的考慮周全。 歌細黛喚來了青曼,為她妝成男子。 青曼將妝料取來,端放在鏡前,開始為歌細黛上妝。 景玄默坐在一旁,溫存的眼眸始終凝視著歌細黛,能遇到惺惺相惜的眷侶真是幸福。他這才知道,那日在山腳下遇到她后,他回到太子府,忍著嚴重的傷勢去將她的容貌畫下,一刻也不敢耽誤的要將她銘記住。他以前不懂得那是什么感覺,現在回想起來,想必就是初次見她,她便駐進了心里。 距離第二次見她,足有三年多,三年里他畫了二十八幅她的畫像,念想了她無數次。 后來,他判斷那位出手搭助的是劍法與輕功都舉世無雙的寧潛,便派人前往碧湖山莊去找寧潛,想知道她的一切。然而,得到的消息均是寧潛在江湖云游。寧潛的行蹤一直是神秘的,根本就尋不到。 幸運,他又遇到了她,在很好的時光。 歌細黛每每從鏡中看他,總看到他在看她,見他有些失神,不禁笑道:“原來你也會發呆?!?/br> 景玄默低低笑道:“若不是因為你,我還不知道我會的東西這么多?!?/br> 他的笑,再配上他那眼神,歌細黛怎么琢磨怎么有種別樣意味,不經意便使她聯想到夜晚里他們相依而睡時他嘗鮮般的小動作,她擰眉,瞪他一眼,催促著,“你還不去昭月殿用宴?” “等你一起?!本靶笃鹨涣F咸蚜?,剝著皮。 “嗯,司議郎為父親過完壽辰后,回來了?!备杓汍祛M首,不由想到了她的‘準駙馬’頭銜。 “對?!本靶鹕硐蛩?,將剝好皮的葡萄粒喂給她。 青曼隱隱的一笑,太子殿下自幼終日嚴謹冷靜,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也只有在歌姑娘的面前,才會露出他的溫情。曾經,她一度認為沒有女子夠資格站在太子殿下的身旁,此時,她相信天圣皇后泉下有知,也可以心安了。 半晌,明媚艷麗的歌細黛,搖身變成了青年才俊。 已準備就緒,他們朝昭月殿而去。 景玄默清聲道:“佳琳自小嬌蠻,為了博熙華的關注,時常言行不拘小節。以免她再惹事端,我沒有讓熙華對她說你是女子?!?/br> 歌細黛點點頭。 “至于景榮……”景玄默的腳步慢了慢,側目看向歌細黛,想知道她有沒有想法。 歌細黛眨眨眼,道:“我會見機行事?!?/br> “要不要聽我的提議?”景玄默相信她的能力,但還是擔心她,不愿意她提心掉膽的。 “不要,想的太多,事情就復雜了?!备杓汍煨α?,她已經有了應付景榮的法子。 景玄默悉心叮囑,“無論如何,要記住有我在?!?/br> “我會記住的?!备杓汍觳⒉怀涯?。 他們剛經過公主們所居的宮殿,忽聽背后歡喜的女聲,“喂,你回來了?” 歌細黛先是看看旁邊的熙華,熙華的面色微微變了變,她轉身望去,正是佳琳公主,可見公主一直在等他們路過。哦,不對,一直在等熙華。 “下官見過公主殿下,”該有的禮節,歌細黛要做足了,她拱手道:“由于回家的匆忙,未向公主道別,還望公主見諒?!?/br> 佳琳公主笑瞇瞇的走過去,好像完全無視熙華的存在,用肩膀輕碰了一下歌細黛的胳膊,舉止很是親昵,哼聲道:“你這么溫柔細心體貼的好駙馬,本公主怎會責備你,”她羞澀的咬著唇,“你帶給本公主什么好吃的土特產,快去拿來讓本公主瞧瞧?!?/br> 多明顯的暗示,就是一個木訥的人也能懂得,為了體現溫柔細心體貼,就是趕緊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拔一把枯草,說是從家鄉的田野采的浪漫情趣之物,也不能舍得讓這般可愛的公主失望啊。歌細黛好像非常的木訥,絲毫領悟不出公主的暗示,歉意的道:“哦,由于離家的匆忙,未帶土特產,還望公主見諒?!彼刹回撠煶洚敼黛乓牡谰?。 熙華旁若無人的笑了笑,當然,沒有挑釁的笑出聲。 佳琳公主暼到了熙華的取笑,臉上一僵,窘得通紅,心中一惱,卻是笑了,笑得燦爛,又用肩膀輕碰了一下歌細黛,很體貼的柔聲說:“沒關系,本公主知道你的心意。本公主這些天為你留了很多好吃的,一會宴席結束,本公主拿給你瞧瞧?!?/br> “下官謝公主?!备杓汍旃傲斯笆?,心道:公主的小機靈倒是用在跟熙華斗氣了。 “你用什么謝?”佳琳背著手,嘴一撇,異常甜美的笑著,明亮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看著歌細黛,嬌滴滴的說:“要不然,你獻一支舞給本公主?!?/br> 公主撒嬌的模樣確實很讓人心顫魂蕩,她這種清純撩人的媚態若真是被別的男子瞧了去,別說是一支舞,就是一支接著一支的脫衣舞,恐怕也會有男子肯的。歌細黛笑了笑,還不等她回應,景玄默已向旁邊邁了一步,擋在了歌細黛的前面,清聲道:“佳琳,莫誤了宴席時辰?!?/br> 佳琳公主的自尊很受挫,她本是想能在熙華面前威風一下,讓他嫉妒別的男子對她好,懲罰他一直的忽冷忽熱??墒?,她快要急炸了,那個該死的準駙馬真是稻草腦子。如今,太子哥哥發話了,她知道太子哥哥的脾氣,只好調皮的吐吐舌頭,若無其事的道:“太子哥哥說的是,”她扭頭看了看歌細黛,為自己維護顏面,故作輕松的道:“可不能誤了宴席的時辰?!?/br> 歌細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景玄默,景玄默領悟,便瞧了一眼熙華。熙華收到,上前兩步,離佳琳很近,低聲問道:“公主想看舞?” 佳琳公主恨得咬牙,她能讀懂熙華的眼神,她盯著熙華眼底強勢的警告,他在警告她不要再胡鬧。她惱極,太子哥哥和準駙馬惹她生氣,這個混蛋男姬還欺負她,她冷笑:“本公主不想看?!闭f罷,她拂袖大步的向前,背脊挺秀。 見佳琳負氣走遠,景玄默擰眉,問:“熙華,你是會錯了我的意,還是故意的?” 熙華始終注視著佳琳的背影,帶著無奈與苦澀的笑了笑,道:“熙華知道太子的意思,太子想讓熙華安撫一下她。只是熙華太了解她的脾氣,若是在這種時候給她一點好臉色,她會覺得她的激將有用,會更胡鬧。想讓她安靜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生氣,她一生氣就會甩手離開,很長時間不說話?!?/br> 歌細黛唏噓,有太多的相愛,就是建立在相互傷害上。也就是相互傷害,使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成為彼此的痛點。不免,她更為喜歡順從的內心,愛一個人就好好的跟他在一起,除非他碰了她的底線,她的底線是:不能利用她。 景玄默能理解熙華的行為,他看了看歌細黛,越發的喜歡她,喜歡她的純粹自然。嗯,他可舍不得惹她生氣。 當他們抵達昭月殿時,景榮已經到了,他正立在懸崖邊的一塊青石旁,漫不經心的飲酒。與他僅是一步之遙,便是百丈深淵。 景榮遠遠的望到歌細黛時,眼中浮出一抹興味,顯然,他知道是她。那晚,當她這身男妝出現在刑部衙門時,他就知道是她,并不是她的男妝不精致,而是一種感覺,他感覺是她。 歌細黛與景榮對視了一眼,立刻就察覺到景榮已知曉她的身份。于是,她信步走過去,悠然笑著。 初冬時分,天氣陰冷,放眼看向遠山,霧氣蒙蒙的。 “王爺?!备杓汍煨α诵?,見景榮的身旁只有一位柔玉姑娘,便用了女聲,“在懸崖邊飲酒,聽崖頂風,觀蒼山霧,王爺好雅興?!?/br> 柔玉姑娘常伴在景榮左右,自是景榮信得過的。柔玉手執酒壺,亭亭而玉在山石旁。 “聽說你成了佳琳公主的駙馬,恭喜?!本皹s懶洋洋的,不曾想她與他直接坦誠相待。 歌細黛尷尬的聳肩,嘆道:“天降奇喜,快要把我的腦袋砸搬家了?!?/br> “有這么嚴重?”景榮握拳掩唇輕笑,玩味般的瞧她。 “這可是欺君大罪,皇帝若知道我是女兒身,咔嚓一下,就讓我的腦袋搬家?!备杓汍煺f得輕描淡寫。她可不要坐以待斃,索性與景榮坦誠。她知道景榮喜歡玩暗的,所以她對他明。 “那你還應?”景榮笑了。 歌細黛輕嘆了口氣,說:“當時那情景,我若不應,可能腦袋早就搬家了?!?/br> “想好退路了?”景榮凝視著她,神色不明。 “沒有?!备杓汍鞊u頭。 “本王有辦法?!本皹s用大拇指摸了摸下巴。 “請王爺明示?!备杓汍祜@得很虔誠。 景榮一笑,“做我的閑清王妃?!?/br> 歌細黛怔一怔。 柔玉姑娘的心痛得身形一振,為什么?她陪在王爺身邊已有六年,與他一起謀事設計布局,得到的卻是他將‘閑清王妃’的頭銜說給她人。她即使是沒說過,她認為他也是懂的,她可以為他付出所有,只求一個‘閑清王妃’。 歌細黛莞爾笑著,“王爺莫要開我玩笑了?!?/br> “本王很認真,本王活了十九年,從沒有這么認真過?!本皹s一臉正色,他不能再等了,想趁她需要幫助時,得到她。 柔玉的手掌緊攥著,對景榮所有的愛意都轉成了對歌細黛的恨意,那股強烈的恨意像一張巨大的網,能籠罩住大千世界。她恨! 歌細黛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柔玉的敵意,幾乎是毫不掩飾。她也感覺到了景榮的誠意,很認真的誠意。她低垂眼簾,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感慨道:“真是突然?!?/br> 是很突然,景榮是先認識她的,遠在景玄默之前,卻晚到此時才表露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