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沒等方如逸反應過來,他竟翻墻走了。 余照端著冰塊回到院中時,正瞧見這一幕,頓時笑出聲來:“姑娘,你究竟說了什么話,居然把江國舅都嚇得跑了!” 方如逸面露無奈:“我不過是讓他早些同我斷了親事,他的歲數也不小了,免得耽誤他將來相看別家姑娘。不過,我瞧他的樣子,多半還沒生出娶妻生子的心思?!?/br> 余照給她的茶水里放了塊冰,試探道:“或許江國舅不是這個意思呢?斷親的事,姑娘也同他說過好幾回,可此次都被他拿借口擋回來,說不定他是真心想同姑娘做這門親事?!?/br> “這不可能?!狈饺缫菀荒樅V定?!八男乃?,我早就摸清楚了。他對我沒有半點男女之情,只有生死之交的情分。他定是還沒找到喜歡的姑娘,這才賴著我不放,拿我做個擋箭牌呢!” 見余照欲言又止,方如逸繼續道:“你就別亂猜了,也別同魏臨說,免得被江國舅聽了去,惹來一場笑話?!?/br> 余照只好點了點頭,望著門口嘆氣:“江國舅怎么就走了呢?奴婢才跟廚下說,用香醋做個涼拌雞,暑夏里吃正正好。誰能想到,江國舅竟這等沒口福?!?/br> “他不吃,不正好便宜了我們?”方如逸笑道?!八沉看?,一盤雞端上來,只怕連我都夾不到幾塊。若他真留下來了,這醋溜的涼拌雞,豈能有你的份?” 余照忍不住笑道:“要是說江國舅吃得多,奴婢是信的,可要是說江國舅不給姑娘留菜,奴婢是斷斷不肯信的。江國舅哪次不是緊著姑娘先吃,自己吃剩下的?” “那是他有自知之明?!狈饺缫菪闹新月杂行g喜?!拔姨嫠苤借F坊,里里外外大小事,都是我在cao心,他怎能不對我好點?” 主仆兩個說了會話,廚下送上菜來,果然有一大盤涼拌醋溜雞,酸香清爽,雞塊堆得滿滿當當,方如逸和余照吃到打嗝,才勉勉強強讓盤子見了底。 三天的光景打馬似的過,轉眼便是過汝陽王府吃席的日子。 方如逸不敢去遲了,一大早便起來梳洗,才剛用過朝食,穿戴齊整,毛大樹便飛奔進來說江國舅的馬車已經到了門外。她無奈地看著余照:“他這會倒是來的殷勤?!?/br> “姑娘,既然沒退親,那還是和江國舅一道去吧?” 方如逸點了點頭:“也罷,就再同他做一回戲?!?/br> 余照不大放心,又開口道:“姑娘,奴婢聽魏大哥說,翰林院最近打算編什么書,忙得很,江國舅也跟著腳不點地。既然他不愛聽退親的事,不如我們先別提罷?” “行,聽你的。今日畢竟是去汝陽王府做客,他心里本就存著氣,萬一我說錯了什么惹怒了他,在王府里鬧起來,多半不好收場?!?/br> 方如逸邊說邊往門外走,到了宅門口,果然望見一輛金線絨蓋頂的紅釉大馬車,瞧著甚是氣派。 她忍不住疑惑道:“今日怎么駕了這輛來?” 江與辰上前幾步,扶她登車:“滿京都的人都到了,勢利眼只多不少。再說了,我們兩個如今也有潑天的富貴,一輛普普通通的華蓋馬車,難道還坐不起了?” “行,今日全憑你做主,我只管過去吃一頓,再問問傅世子為何如此便罷了?!?/br> 等方如逸、江與辰和余照在車內坐穩,魏臨當即駕車,直奔汝陽王府。 到了府門外,傅家接應的小廝說今日到的人多,隨行的侍女和家丁一概不讓進府,余照和魏臨便在車內等著。 今日汝陽王府來了不少夫婦,便做成男女同席,方如逸和江與辰到了正堂上,果然瞧見里面坐了一屋子的人,汝陽王和王妃滿臉笑意,同那些貴眷道謝閑談,只是不見傅杉和許風禾的身影。 “……王姑娘,你不知道,我同王爺為了讓世子醒過來,不知費了多少的心思,天南地北地尋醫訪藥。王爺更是心疼世子年紀輕輕便只能在床榻上躺著,恨不能以身代之?!?/br> 陳儀捏著手絹,不住地抹淚,叫人看著,還真以為她這個繼母為傅杉cao碎了心。 江與辰的雙手不由地緊緊握拳,方如逸見狀,忙伸手挽住他,側過身微微搖頭:“她會做戲,我們也會。眼下不知傅世子的心思,還是忍耐為上?!?/br> 江與辰蹙眉道:“好吧,聽你的。我們坐得遠一些,實在不想瞧見這對夫婦的假臉?!?/br> 方如逸往席末瞧了一眼,那里沒什么人,多少清凈些。因著今日是男女同席,他們兩人又定了親,坐在一處,也沒人敢說什么閑話。 誰知,他們才剛坐下,汝陽王妃陳儀便端著酒盞,慢慢悠悠地走過來,對著兩人行了個大禮。 滿堂的賓客們頓時望了過來,方如逸趕緊起身還禮:“王妃萬不可如此,臣女是小輩,又是官眷,實在折煞臣女了?!?/br> 陳儀嘴角含笑,眼眸里卻帶了七分尖銳的審視:“方姑娘,我不是拜你,我是在拜謝江國舅。當日杉兒昏迷不醒,若不是江國舅派人送來上好的野山參,只怕他今日早就沒命了?!?/br> “王妃不必謝我?!苯c辰起身盯住她?!澳切┥絽⒍际且輧簬臀抑棉k的。傅世子昏迷,我心中著急,只要是生藥鋪,我都著人去問過。逸兒聽說此事,想著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便連夜派人去附近的府縣,從當地的參民手里買來了野山參,用我的名頭送進王府?!?/br> 他挽住方如逸的手:“王妃若想正經謝一回,不妨拜她?!?/br> 陳儀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很快化開:“原來是這樣,倒是我半點不知,謝錯了人?!?/br> 她上前一步,雙手交疊,作出拜謝的姿勢,可身子卻并不曾伏低:“若要我拜,我自然是滿心愿意的。只是我怕方姑娘年紀小,折煞了她?!?/br> 方如逸忙道:“我正要如此說呢,王妃是何等身份,怎能拜我?再者說,救命如救火,傅世子昏迷,在座賓客哪一個沒出過力氣?王妃若只是謝我和江國舅,豈不是厚此薄彼?” 陳儀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頓時語塞,不等想出什么話來應對,又聽方如逸道:“當然了,王妃怎會厚此薄彼呢?否則今日也不會由著傅世子,把滿京的人都請過來,相謝一場了?!?/br> 陳儀暗暗心驚,這方如逸從前她只見過一回,那時她做小伏低,百般相求自己恩賜山參。后來,她從陳織吟那里聽說此女心思詭譎,手段陰狠,一開口便不讓人討得半分好。 今日再見,這小蹄子果真是個披著人皮的妖精! 不過無妨,方如逸不好對付,可江與辰這個急性子的人卻是容易。 陳儀轉瞬間放下手,換上一副笑臉,扭頭望向江與辰:“說來好笑,前兩日杉兒蘇醒的時候,江國舅便登過我汝陽王府的門。 江國舅和杉兒從小便相識,和親兄弟一般長大,可不知怎的,那日杉兒死活不肯見江國舅,還特意派人把你請出去。莫不是杉兒昏迷的事,與你有關?” 方如逸心道不好,這陳儀多半是見自己刀槍不入,轉頭去尋江與辰的麻煩了。 他是個有什么就說什么的人,如何耐得住性子,由著人污蔑? 方如逸正要想個法子化解,可江與辰卻隨意彈了彈衣袖:“王妃的意思,我明白。傅世子為何不肯見我,我也拿不準。他馬上就要到了,不如王妃等會和我一道問問?” 陳儀大感驚訝,她說這一番話,本意是為了用一盆臟水激怒江與辰,好讓他大鬧宴席,露出他和傅杉暗中的計劃。 傅杉忽然蘇醒,她琢磨了好幾日,實在想不明白究竟為何,更摸不透他一個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月的人,怎會一起身就健步如飛,半點沒有大病初愈的樣子。 她雖然不知背后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江與辰和傅杉交情甚篤,這件事一定跟他脫不了干系。 可她怎么也沒料到,聽了自己的一番話,江與辰這個急脾氣的人,淡定自若不說,竟還演起戲來了! 陳儀斜眼瞥著方如逸,極力壓住心中氣,暗忖方家這小蹄子果然有些本事。 “母親想知道我為何不肯見阿辰,來問我便是,何必問他?!?/br> 門口傳來男子的聲音,眾人忙扭頭去看,正瞧見許風禾扶著傅杉,從堂外進來。 -------------------- 第139章 拜謝 ====================== 望見傅杉,陳儀趕緊做出擔憂的模樣,快步上前扶住他:“杉兒,你才剛醒幾日,怎么還親自過來了?席面有我和你爹爹照看著,斷不會薄待了大家?!?/br> 她扭頭瞪著許風禾:“你也真是的,不知道勸著點世子么?要是他的身子又出什么岔子,我拿你是問!” “母親?!备瞪及言S風禾護在身后?!澳赣H的好意,我都明白。不過,我這次能醒來,禾兒居功甚偉,母親應該感謝她才是?!?/br> 陳儀柔聲笑道:“她是你的夫人,照顧好你本就應該,如何能談得上什么功勞了?” 傅杉也不與她爭辯,對堂上眾人拱手一拜:“我傅杉大病一場,多虧諸位慷慨相救。如此深恩,本該一一登門拜謝,可惜我病體難行,只能將大家請來,在我家小聚,還望諸位莫要見怪?!?/br> 幾只野山參,對世家貴眷們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借著傅世子昏迷,和向來氣傲的汝陽王府搭上了話,讓他們承了自己的情,眾人心中甚是歡喜,紛紛回禮,連連說著不必在意。 傅杉又道:“我能蘇醒,一來仰仗各位相助,二來是我夫人悉心照料,三來——” 他側頭望著陳儀:“三來,多虧母親求來秘方,每日一副藥地讓我服下,如今我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母親這藥實在有奇效,若是我一日不吃,只怕就要性命堪憂?!?/br> 陳儀愣在原地,她何曾給傅杉求過什么秘方! 沒等她反應過來,堂上的賓客們立即大聲贊嘆起來,恭維話一句盛過一句,直把她架到了高處。 眾人聽不懂傅杉話里的深意,可方如逸和江與辰卻心知肚明。 陳儀的秘方自然是個借口,為的是把她樹成一個仁慈的繼母。若是傅杉將來出了性命堪憂的事,大家定會首先疑心是不是這個繼母斷了那每日一副的秘藥。如此一來,陳儀為了保住自己的美名,便再也無法下手害傅杉,甚至還要留心他人手段。 “我就說他不會做那等自斷后路的事?!苯c辰對方如逸附耳道。 “雖說如此,可還是有些冒險?!狈饺缫萃?,見他的臉色稍濟,小聲道:“怎么,你不氣傅世子了?” “這是兩回事……”眼看堂上已然開席,江與辰拉著她坐下?!拔覀兇龝覚C會問問他去。這小子,竟敢自作主張……” 他猛灌一杯酒,揀自己愛吃的菜,隨意用了幾口。 傅杉在堂上略略陪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很快借口身子虛弱,帶著許風禾離開。 方如逸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腦中一直念著該找個什么由頭,好和江與辰一道出堂,暗中見一回傅杉。 沒等她想出法子來,一名小廝從堂外進來,走到她和江與辰面前道:“江國舅,方姑娘,世子爺有請?!?/br> 端坐高位的陳儀頓時望了過來:“杉兒怎么了?” 小廝轉身對她拱了拱手:“回王妃的話,世子爺無甚大礙,只是想起方才走得匆忙,不曾與江國舅暢談,這才命小人過來,請國舅爺和方姑娘去院中一敘?!?/br> 江與辰和傅杉本就是從小到大的好友,兩人想私下里見個面,說說話,也是常理,在座賓客倒也并不見怪。 陳儀心思一動,笑著點頭道:“杉兒許久未見江國舅,我還以為他們生分了,如此甚好。江國舅,方姑娘,杉兒身子虛弱,煩請你們二位走一趟了?!?/br> 方如逸起身道:“王妃客氣了,世子相召,豈敢推辭,我們去去就來,還請王爺、王妃,和諸位恕罪?!?/br> 江與辰隨意拱了拱手,兩人跟著小廝,快步走出正堂。 轉出長廊,三人進了前往內宅的庭院,引路的小廝忽然回頭,見四下里無人,壓低聲音道:“二位在此稍侯,馬上便會有人來帶二位去見世子和世子妃?!?/br> 不等江與辰問個究竟,他飛快轉身,沖著屋頂處高喝道:“今日賓客滿堂,王護衛不在前院值守,跑來此處做什么?” 屋頂上一陣安靜,那小廝并沒有罷休,提氣一躍,飛上房頂,劈手抓出一個人來! 方如逸聽了剛才的話,雖是有些準備,可見這小廝如此大膽,竟然敢在王府里隨意抓人,心中也是一驚,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 一只有力的手環在她的腰間,她抬頭一看,是江與辰。 “嚇到了?”江與辰小聲道。 方如逸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一個小廝還能這般大膽?!?/br> “他是傅杉的人,叫左起。這三個月傅杉能在王府里安然無恙,多虧了他和他弟弟左明相護。我和魏臨每回偷偷進府,都是他們把風。他們兄弟兩個是傅杉母親從娘家帶來的,身契并不在汝陽王府。他們有些功夫,又生得機靈,旁人抓不出他們的錯,那對黑心夫婦,便奈何他們不得?!?/br> 方如逸恍然:“原來是這樣?!?/br> 說話間,錢起已然把那王護衛從房頂上揪下來,大聲質問:“王護衛,你擅離職守,難道還想狡辯不成!走!跟我去前院見王爺王妃!” 那王護衛死命掙扎,可錢起的手卻歸然不動,拖著他的領口直奔前院。 他們的身影才剛消失在庭院中,便有一名小廝從廊下轉出,對方如逸和江與辰拱手道:“江國舅,方姑娘,世子爺有請?!?/br> 兩人跟著小廝穿廊過院,不多時就到了傅杉的住處。小廝將他們引到偏廳,傅杉和許風禾正在里面坐等。 “世子,王爺和王妃派了王護衛跟著,已經被小人兄長拿下,世子和江國舅可安心說話?!?/br> 傅杉點頭道:“左明,你在外面守著,一個人也不許放進來?!?/br> 左明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大門才關上,許風禾便上前拉住方如逸:“這位一定就是逸兒jiejie了,jiejie長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