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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漿汁兒拎著她的挎包去了后座,我和張回并排坐在了前面。 繼續行進。 我們尚未進入羅布泊。 戈壁灘上,根本不見人煙。只是很遠的地方出現過一排低矮歪斜的土屋,那叫土窩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不知道是鐵礦工人住的,還是犯人住的。 這是我們最后見到的人類房舍。 戈壁灘的風越來越大,吹得車子有些飄。 我說:“張回,咱們聊聊天吧?!?/br> 他說:“好哇?!?/br> 我說:“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他說:“省司法學校?!?/br> 我說:“你能講講監獄的故事嗎?提提神?!?/br> 他說:“其實,在監獄工作很枯燥?!?/br> 我說:“在外人看來很神秘?!?/br> 他說:“我們監獄有兩個犯人,他們進來之前在同一個縣城,一個是南霸天,一個是北霸天,有一天,他們為了搶地盤,率領幾十號弟兄火拼,滿地都是血,最后,那些弟兄都跑光了,剩下他倆決戰,南霸天砍掉了北霸天的鼻子,北霸天咬掉了南霸天的一只耳朵。他們被判刑之后,都送進了我們監獄。放風的時候,兩個人不能見面,只要見了面,立刻就像瘋狗一樣沖到一起,拼死rou搏,拽都拽不開……” 我說:“兩個人的腦袋都進水了?!?/br> 他說:“有些犯人常年呆在監獄里,太寂寞了,就創造游戲混時間。監獄里什么多?老鼠多。他們把老鼠捉住,掰斷它們的腿,或者戳瞎它們的眼睛,看著它們一瘸一拐,四處亂撞,尋開心。我就見過兩只老鼠,一只腿斷了,一只眼瞎了,瘸老鼠在前面帶路,瞎老鼠咬著它的尾巴,跟在后面。我猜,它們是一對兒……” 我說:“挺悲涼的?!?/br> 他繼續說:“有個犯人,原來是個官員,跟一個二流明星有染,為了她,貪污受賄,結果被抓了。進來之后,他的表現一直很好,有一天,他卻突然發了瘋,跟另一個犯人打在了一起。事后大家才知道,另一個犯人原來是個煤老板,他涉黑被判刑,那天,煤老板偶然說起了那個二流明星,他說那是他的情人之一。官員勃然大怒,因為對方褻瀆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于是兩個人就像小孩一樣打起來……” 我轉頭看了看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你講的怎么都是犯人的事兒,而沒有獄警的事兒?” 他愣了愣,說:“好吧,我給你講個很二的同事……” 我說:“沒關系,還是犯人的故事耐聽。能說說另一個章回嗎?” 他一愣:“誰?” 我說:“就是你說的那個逃犯?!?/br> 他一下笑出來:“周老大,你的記憶力真強!……說起來很可惜,他和我算是校友,也在省司法學校讀過書,只是后來被開除了?!?/br> 我說:“他殺了什么人?” 張回說:“他女朋友的媽。那個女人不同意女兒和他談戀愛,他喝了點酒,想找那個女人談談,沒想到,那個女人說話太難聽,刺激了他,兩個人就扭打到了一起,他把那個女人的腦袋撞到暖氣上,掛了?!?/br> 我突然說:“你家里人知道你來羅布泊嗎?” 他想了想說:“他們知道我出來旅游了,只是不知道我來了羅布泊,我怕他們擔心?!?/br> 我說:“我覺得,你該給單位和家里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br> 他說:“我的手機在背包里,丟了。沒關系,不打了?!?/br> 我再次看了看他:“你的手機也丟了?” 他說:“走出羅布泊之后,我會買個新的?!?/br> 我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他:“你用我的吧?!?/br> 他說:“謝謝,不需要的?!?/br> 我轉過臉來,咄咄逼人地盯著他,一直舉著手機:“進入羅布泊之后,我們就和外界失去聯系了,說不定多少天,你不覺得你該給他們打個電話嗎?” 他看著我的眼睛,很明顯在琢磨我的用意。 終于,他接過了電話。 我雙手抓住了方向盤。 他猶豫了一下,開始撥號。 我眼睛的余光嚴密關注著他。 他舉起手機,說話了:“……喂?” 我努力聽手機里的聲音,車子太顛,引擎聲太大,聽不清。 張回:“爸,我是張回!” 對方好像反問了一句:“你是張回?”是個50歲左右男子的聲音。 張回:“是我,我現在在新疆呢!” 對方隱約說的是:“你怎么跑出那么遠???” 張回:“我來旅行的。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差不多一周之后回去,中間也不給你們打電話了,我一切都好!” 對方隱約說的是:“那就好,那就好!……” 張回:“拜拜!” 然后,他就把電話掛了。 接著,他看了看我,我目視正前方,靜靜地開車。 這種對峙告訴他,他必須給單位打個電話。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了。 他想了想,很自覺地又撥了一個電話。 我側了側臉,盯住了他的手。我大概記得昨天那個電話號,我感覺,他撥的應該是麥南監獄的電話。 “喂?我是張回?!?/br> 張回把腦袋轉向了車窗外,我一點都聽不清里面的聲音了。 “我現在到新疆了,正在進入羅布泊?!?/br> 我使勁豎起耳朵,依然聽不清。 “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必須要完成。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給你們帶新疆大棗……我掛了,拜拜?!?/br> 然后,他就把電話掛了,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裝進了口袋。 漿汁兒一直無聲,估計她睡著了。 我在大腦里反復回放他剛才的通話。 說他是一名獄警,似乎沒什么問題。 他開口就說:爸,我是張回! 對方肯定是他的父親,如果他打給了一個朋友,那么,對方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個人不可能那么自然地聊下去。 既然對方是他的父親,那么,可以肯定,他就是叫張回。 他說過,他家人知道他出來旅游,但不知道他來了羅布泊,于是,父親聽說他在新疆,很驚訝:你怎么跑出那么遠??? 張回說,他來這里旅行,然后,他很快就掛了電話。 接著,他打給了監獄,他說他是張回,他正在進入羅布泊,并答應回去給同事們帶新疆大棗…… 換個角度,假如他是逃犯章回,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給父親打電話,說他是章回。 他逃跑之后,公安肯定去過他家,他父親當然知道他逃跑了,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必然很吃驚:你是章回? 他說他現在在新疆。 父親更加吃驚了:你怎么跑出那么遠??? 這里有個關鍵的字——“跑”。 他說,他來新疆旅行,一切都好,接著就匆匆忙忙要掛掉電話。 父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木訥地重復:那就好,那就好!…… 接著,章回又給麥南監獄打了一個電話。 他在監獄蹲了7年,你讓他撥到其他單位,他肯定想不出電話號碼。他只知道麥南監獄的電話號碼。 他說他是章回。 章回越獄,在麥南監獄是大事,突然接到章回的電話,值班員肯定很震驚,他也許一邊壓制激烈的心跳,一邊不動聲色地問:你在哪兒? 章回說,他現在正在進入羅布泊。 對方也許是這樣說的:章回,你在監獄呆了7年,應該了解法律的,你必須馬上回來,不然會罪上加罪! 章回沉著地說,他一定要完成他這個心愿,然后,他會回去的…… 如果此人真是逃犯章回,他當著我的面,把電話打給了他的父親,打給了他逃脫的監獄——這等強大的心理素質,已經透著恐怖了。 窗外光禿禿的,只能見到一叢叢黑乎乎的駱駝刺。 這個景致對于我并不陌生,我年少的時候服兵役,在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戈壁草原放過羊,那里除了半青半黃的小草,就是遍地堅硬的駱駝刺。我還知道,某個季節駱駝刺會結果,紅色的,小而圓,星星點點密密匝匝,就像一顆顆瑪瑙。 不遠處,出現了幾棵沙棗樹。 我把車慢慢停下來。 沒有路,不用靠邊,也無需打雙閃,后面只有幾條轍印,以及遙遠的地平線。 張回說:“周老大,怎么了?” 我說:“我撒尿?!?/br> 實際上,我依然不放心,我要躲開,然后重撥剛才的電話,再次核實。 如果他真是獄警張回,我會徹底拆掉內心的疑慮,坦坦蕩蕩地上路。 如果他是逃犯章回,我會讓整個團隊停止前進,押送他返回若羌,交給派出所。 他說:“我跟你一塊去?!?/br> 我看了看他,說:“你先去吧?!?/br> 他笑了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