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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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后,景安趕到。 見機甲和研究系的系主任也在時,他面不改色,先向兩位導師鞠躬問好。 除了兩位導師外,執法處還或坐或站一群人,他掃過一圈,銳利的視線再次落在盯著墻壁數墻磚的簡季寧身上。 重復著早上的動作,找起人來十分熟練。 簡季寧現在就真是皮孩子被找家長的糾結心情,他小心翼翼后退一步,試圖把自己藏到陸晨身后。 陸晨:“……”您有事? 執法隊長只覺得來的學生長得挺熟悉,溫聲招呼道:“你是景安嗎?” 景安看了看簡季寧,平靜地點頭,“是的,我來領人?!?/br> 他語氣里難得帶著幾分戲謔。不得不說,一天被叫兩次家長,是種新鮮體驗。 簡季寧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十足無辜:“我這次是受害者!導師們都可以為我作證的!” 執法隊長、馮霄主任、陸晨、昌秦億、王棱:“……”神特么受害者。 紀主任哈哈大笑:“你小子?!?/br> 眾人默契的沒有提蘇齊暢辱罵景安的事情,簡單一句起了口角就帶過原因。 兩個受了傷的人,一個動手的受害o?;蛟S是因為新生報道,三方家長來了景安和王棱的父親,而蘇齊暢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王棱父親是和他兒子同樣體格的alpha,知道自己兒子被一個omega打到要用治療艙的地步,整個人都哈斯達了。 接到電話第一反應不是治療艙太貴,而是懷疑自家兒子被掉包。 他瞧著簡季寧,再瞧瞧王棱,眼神逐漸奇怪—— 你小子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王棱被他爸奇怪的眼神看得臉發青,擺頭不理。而后深吸一口氣,十分誠懇地向簡季寧道歉。 “對不起!”他道歉得大大方方。 簡季寧隨手一揮,“沒事,反正受傷的不是我?!?/br> 王棱:“……”傷口更疼了。 景安來也就走走過場,簽簽字,表示知道自家熊孩子干的事了。 更何況研究系的馮霄主任也在,深知實驗室里時間比金還貴,催著執法隊長把事情了了。 而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蘇齊暢,從頭至尾無人問津,他手上的傷痕,用簡季寧的話來說拿熱水泡泡就好。 執法隊長之前如此重視,也只是因為alpha信息素壓迫感散去后,殘留信息素有一定幾率引起omega發情,但現在是omega的信息素,那就隨它去了。 執法隊長表示一寸光陰一寸金,等兩方家長和蘇齊暢共同簽好了這次的通知單后,立刻趕人。 王棱父親帶著自家兒子繼續去療傷,兩位主任各自離開,只剩下蘇齊暢面對簡季寧眾人渾身發抖,既怒又懼。 蘇齊暢這個人,景安認識。 簡季寧起沖突原因是口角,蘇齊暢也在,個中緣由景安猜也能猜個七八分。 猜得越多,他的心就越軟,眉眼稍彎,融化了積壓整年的積雪。但這少有的愉悅落在蘇齊暢眼里,便化成了滿滿嘲諷。 “你笑什么!”蘇齊暢咬牙切齒,這是執法處門口,那個小鬼肯定不敢對再他動手。 簡季寧,他記住了! 要想在首大機甲系站穩腳跟,就必須在一個月后的選拔脫穎而出,將近一個月沒日沒夜的訓練,沒有各種恢復強化藥液,神仙都扛不??! 憑他的地位,只要一句話,首大信息素研究系里誰敢把藥劑賣給那個小子。 呵,景安現在全系墊底,去年連個恢復藥液都做不出來,外面的藥劑又貴還限額…… 小鬼,你等著吧! 他越想越痛快,得意地瞥景安一眼,掉頭走人。 景安無視之,望向被牽連的陸晨等人。 “這omega是你的小迷妹,叫覃珍?!焙喖緦庪p手抱著他的一只胳膊,主動介紹道,“這倆alpha是我在機甲訓練營里的朋友,陸晨,昌秦億?!?/br> 景安神色依舊冷淡:“你們好?!?/br> 陸晨頷首淺笑,“景安學長好,我聽他們念叨了三年,總算見到真人了?!?/br> 昌秦億也瘋狂點頭,覃珍捧著星星眼,“景安學長是哩亞星一中omega的偶像!我崇拜您很久了!” 她邊說邊拽著昌秦億上前,兩人目光如出一轍的炙熱。 景安眸光微閃,并未回應。 簡季寧抿了抿唇,抱著景安胳膊的手,能清晰地感受他到猛然繃緊的肌rou。 他打斷那兩人的崇拜道:“好了,我和景安哥還有事,先走一步?!?/br> 陸晨三人很識時務,主動告辭離開。 景安闔眼,放緩急促的心跳后,輕聲道:“去實驗室?!?/br> “嗯?!焙喖緦幑怨渣c頭,跟在他身側。 實驗室。 簡季寧走進實驗室就開始四處張望,在放置日常用品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幾瓶熟悉的藥物。 其中一瓶接近半空的藍色藥液,服用后能強行進入昏睡狀態,最開始是用于執行任務時無法極快進入休憩狀態的士兵,后來被廣泛用于治療失眠人群。 這種失眠藥對于人體沒有弊端,唯一的缺點是,不保證入睡時間,服用人隨時都會清醒過來。 他拿起不知道是第多少瓶的安眠藥,再看看身后慢條斯理整理儀器的哥哥,薄唇緊抿。 一年前,景安母親逝世。 他升入大二,從機甲制造轉修信息素研究方向。首大扼腕嘆息的同時,將一間單獨的實驗室撥給了他。 除了首大和研究院的高層,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沒人清楚景安母親逝世的真實情況,大家都以為只是單純病逝,所以景安轉向了偏醫用的信息素研究。 但他從機甲研究轉至信息素研究方向后,一年里數次考試都是墊底,連最后的實驗都只是勉強做出恢復藥液。 一時間,原天才少年景安,泯然眾人。 在此情況下,原本就厚待的單獨研究室更是成了其余人嫉妒的根源,這是信息素研究系的第一都拿不到的權力。 如此種種堆積,研究系的部分學生對他原本有多崇拜,現在就有多妒忌,嫉妒之余更多出幾分惡意—— 看,這就是所謂的天才! 畢竟一年時間,作為原先的天才,連基礎的恢復藥劑都弄不出來,這還叫天才嗎? 大家思來想去,又在研究院百年周年慶上,看到研究院對景安已逝母親的祭奠和那一級研究員身份。 一個猜想大膽陡然冒出:景安的金獎是他母親的研究吧! 一級研究員哎,全國也就那么幾十位,這點權力總該有的。在后面動動手腳再夾帶點私貨,金獎、選拔第一、考試第一這些也很容易拿到。 毫無根據的流言,轟的一下漫天傳開。 但制造亦或是傳播謠言的人根本沒有想過,這只是一位剛剛成年便經歷喪母之痛的少年。 父親喪于出生之時,母親逝于成人之年。 也沒有人想到亦或是直接無視—— 那一年里有大半年時間,景安幾乎住在了心理治療室。 “抗拒白熾燈,害怕觸碰機甲,不小心誤食咖啡后陷入突然的痙攣,連續一周都未曾真正入眠,直至昏厥?!?/br> “不愿意與人交流,每天都把自己埋在信息素的資料里,像一架機器人,除了有血有rou,沒有任何感知波動?!?/br> “……” 來自心理治療室的每一份觀察報告,簡季寧都記得清楚。 簡季寧記得更清楚的是,景阿姨頭七那一天晚上,他闖入祠堂后親眼目睹景安砸碎了一個玻璃瓶藥劑,將混著血的玻璃摻著藥液直接插入手腕動脈。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他用最快的速度奪走玻璃碎片,在景安無意識的反抗下叫來了醫生。 其實就算是反抗,簡季寧也感覺不到景安的絲毫力氣,手下自殘的這個人,已經把自己關在了祠堂整整七天,每日與黑暗為伴,不吃不喝。 若不是他強行推開祠堂的門,恐怕景安就算是死在里面都沒人知曉。 這七天里的景安,冷漠,孤僻,不言不語就像個瘋子,唯一的動作就是倚著黑色的棺材,將自己蜷縮起來,在禁錮自己的那塊冰冷地磚上顫抖, 簡季寧看不下去,狠狠心打暈景安,在多種藥物和治療下,才讓景安緩緩陷入沉睡。 但哪怕是在睡夢中,景安也一直呢喃著自己父母的名字,還有不斷重復的那句話—— 我要去軍部。 聽著他嘶啞得不成調的嗓子,簡季寧只覺眼眶酸脹難受,小心翼翼分開景安攥拳的五指,空空地握住。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原本意氣風發的景安哥出去游學一年,再回來后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只是輕聲道:“好,我會在四年后進入軍部,到時候帶你一起去參觀?!?/br> 首大大三最優秀的機甲生,可以參加軍部選拔,獲得第一批進入軍部的資格。 這是簡季寧對景安的承諾。 簡季寧怕景安聽不到,就一直趴在他床邊,一直呢喃著,直到景安攥拳的五指不再增加力氣,直到簡季寧扛不住疲憊,漸漸睡去的時候才停止。 就是帶著這樣接近毀滅的狀態,景安醒來后再次把自己關到祠堂里,待了整整一天后,向簡季寧一家拜別。 僅僅一天,他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恢復到正常,最起碼外表上與他人無異,唯獨一雙眼,死寂沉沉。 醫生告訴簡季寧,景安進入祠堂,是為了回到最崩潰的記憶里,用最短、最瘋狂的方式,強行‘治療’自己。 他或許找回了一些希望,又或者是找到了強逼著自己站起來的目標,但是心里那塊兒血淋淋的傷始終不曾愈合。 那天下午,簡季寧推了所有機甲訓練,硬是要送景安去星艦。 車上死寂的沉默。 他強笑著打開話題,“景安哥,我可是要考首大的,你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去了后就向景阿姨告狀,讓她來罵你?!?/br> 景安平靜地說好。 簡季寧繼續嘮叨。 景安偶爾給出簡短的回復,更多的是閉口不言 他盯著手中小小的骨灰盒子,宛如一座死沉的雕塑。 景安上了星艦后,簡季寧在起飛防護線旁追著跑。 他一邊跑一邊喊:“景安哥,等我!” 四年,軍部,等我。 隔著數條星河,他們開始幾乎同步調的瘋狂,一個輾轉在學校與機甲訓練營,一個從痛苦的深淵中掙扎出來,用各種知識與理論麻痹自己。 這一年中,每次和景安視頻,簡季寧都在小心翼翼詢問他的近況。 他不敢去觸碰任何一個會刺傷景安的詞,不敢詢問過去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日復一日都是早安、晚安,哪怕景安少言寡語、淡漠至極。 簡季寧用最簡單的詞語陪伴著景安,每天絮絮叨叨地自說自話,直到景安死寂的目光慢慢有了波動,開始嘗試站在陽光下,走進人群里。 時隔一年再見,簡季寧知道景安還未完全走出那段陰影,待人行事依舊冷漠,再不復一年前的陽光溫柔。 但景安還能好好過著日子,能夠按時吃、睡,能夠像正常的人一樣照顧好自己,就已經足夠了。 景安自殘的時候,平時不成調但格外疼愛景安的父親,只是冷眼看著。 他對簡季寧說:“你去安撫,景安的傷只會好在表層,內里是血混著膿。到時候別人再往傷疤上戳一刀,里面就會腐爛到無藥可救?!?/br> “他沒那么懦弱,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br> 表面極好,內里腐爛化膿,這或許就是景安現在的狀況。 但面對行尸走rou般的景安,簡季寧根本做不到像父親那樣冷靜。 時至今日,簡季寧依舊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牢牢遮住,不讓任何局外人窺視。 就算想陪著景安一起渡過,他也束手無策。 所以,他萬分認同最后那一句話—— 只有變得強大,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他要不斷變強,讓企圖傷害景安的人,徹底消失。 想到這兒,簡季寧放下藥瓶,收起繁雜的思緒,一副若無其事的在實驗室里四處晃悠。 首大給予了景安十足待遇,這間單人實驗室更像個小公寓,正中間是試驗系統,旁邊還配備浴室、衛生間、休息間,甚至還有廚房! 他東瞧瞧西看看,黑黝黝的圓眼睛里盛滿了新奇的光,像極了見了一片大草原的兔子,到處蹦跶。 另一邊,景安把光腦切回到自己的聯絡器上,一塊黑邊白殼的機械手腕。 這還是簡季寧拿自己的零花錢買的,在景安是18生日時候強塞給他,和簡季寧白邊黑殼手腕正好一對。 景安在手腕上點擊幾下,他邊點,邊招呼簡小兔:“季寧,過來?!?/br> 簡季寧剛霸占了他軟乎乎的沙發,聞言拖著抱枕起身,正巧發現自己的手腕亮了起來—— “景安請求與您組建關聯賬號?!?/br> 黑字一個個冒出來,最下面跟著“是否同意”的選擇。 ※※※※※※※※※※※※※※※※※※※※ 所以,簡季寧的目標:成為最強的機甲戰士,做最a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