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側靠在湛擎的肩膀上,臉頰觸上來一只手,干燥溫暖,舒服得他不自覺閉起眼。湛擎試探著他的體溫,感覺入手已不再是異常的冰涼,揪著的心才悄悄落回實處。 湛擎問:“今天沒吃晚飯嗎?” 班朔誠實道:“中午也沒吃?!?/br> 其實他的體質遠不至于脆弱到兩頓飯不吃就要發起警報的地步,歸根究底還是受到了易感期的牽連。 湛擎沒想到他最近的節奏這么辛苦,自從下藥的事情結束,班朔的承諾便伴隨著利落的行動疾風驟雨地展開,他有點心疼,還有點抓不住情緒的施力點,整顆心懸浮著,不太開心。 “回去的路上找家店吃點什么吧?” 班朔痛得麻木的左手微微攥起拳,說:“不用了,回家隨便吃點就行了,現在已經好了?!?/br> 湛擎垂眸,頜骨時不時刮蹭到班朔的發絲,沉默幾秒,他問:“你這么累,是因為我嗎?” 班朔專注忍痛的思路一頓,立刻睜開眼,他緩緩坐直,沒回復“為什么這么問”這種引導湛擎剝開細膩心緒的話,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右手握上湛擎的手,搖頭道:“是因為那件事讓我清醒了?!?/br> 湛擎沒懂,轉頭看向他。 班朔唇色還是病態的粉白,眼眸里也盡顯疲憊,可其中的真摯未削減分毫。 “你還記得無名氏嗎?” 話題跳躍得湛擎沒能銜接上,但還是點點頭。 班朔自嘲輕笑,說:“我那天還高談闊論地指點里面的皇子,結果我們兩個半斤八兩?!?/br> 這么多年他確實沒有事業心,甚至在主觀回避那些父母爭來搶去的“罪惡之源”,他也覺得就算不參與核心決策,自己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他不怎么貪心,出身里帶著的物質條件對他來說剛剛好。 但湛擎出事如同當頭一棒,讓他清楚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我以前覺得即使不參與集團大事,該是我的始終是我的,更多的東西我也沒興趣去主動運作?!彼﹃壳娴闹腹?,說:“但我不參與,只是做手上這些看似輕松的事,就會視野受限,會權利壓縮,該提前知道的東西要到產生后果了才知道,該讓別人顧慮我的時候卻因為我只是個教授就變得無關緊要?!?/br> 他身上還在疼,笑得有些勉強,瞧在湛擎眼中便是夾雜著許多難言的苦澀。 班朔說:“我總覺得別人蠢,其實我自己也差不多?!?/br> 湛擎急切否認:“你沒有,你很好?!彼蛎蜃?,搜腸刮肚地措辭,憋了片刻,道:“你只是一直在做自己擅長的事,你有更多選擇,本來就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選項都要做到?!彼扉_五指扣住班朔的手,誠懇又澀拙地說:“而且你做教授也很厲害,做出那么多成果,幫助了很多人,對患者來說你不可能無關緊要,換做別人,未必做到你這樣的程度?!?/br> 理工科的腦子這時候也不忘發揮特長,想到專業領域湛擎當即有了靈感,他說:“有些補丁就是要bug出現之后才打上去的,程序不可能在開發階段就做到完美,人也一樣?!?/br> 班朔聽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湛擎被笑得耳朵溫熱,堅定道:“但我覺得你就是完美的,你這種情況不是打補丁,是版本更新?!?/br> 班朔鑒定自己的愚蠢行為時其實并沒有過多負面情緒,他不需要寬慰和引導,骨子里天生的行動力致使他極少依賴情感價值,外界的實際結果才是他一直真正在意的。 可湛擎認真可愛地夸獎他、安撫他,字字句句發自肺腑,攪動著班朔深潭死水的心,令那些被他掩埋在深處的挫敗返場作祟,又經由湛擎的三言兩語輕易瓦解粉碎。 班朔撈起兩人緊握的手,在湛擎的手背上吻了一口,溫聲說:“別擔心,我沒那么辛苦,今天就是一時疏忽,以后不會了?!?/br> 他手上微一用力,將人拉近幾寸,嘴唇順著方便的距離和角度輕輕啄了上去。 湛擎配合著沉迷了四五秒,突然猛地退開,紅著臉前后掃視教室的天花板。 班朔原本被他躲得一愣,看清他的神色后繃不住笑了起來,額頭慵懶地抵在他的脖頸間,善良地說:“實驗樓的小教室沒裝監控?!?/br> 說完,他又重新湊過去,掰正兀自害羞的男朋友,繼續完成沒盡興的親吻。 待到外面電梯的播報聲打破整個走廊的靜謐時,兩人才微喘著分開。 班朔輕聲問:“走嗎?” 湛擎聞言微微彎起唇,拉著人起身,看樣子恐怕是不愿輕易松手。 班朔也回牽上去,五指牢牢攥緊,笑著跟上他故意放慢的腳步,悠悠地回到了車內。 第二天一早,湛擎有早會,先班朔半小時出門上班。 班朔頂著痛了一夜熬出的黑眼圈走進玄關,就見矮凳上放著一小袋水果軟糖和一瓶包裝精致的紙盒。 盒子的包裝紙很眼熟,班朔拿起來看了看,似乎是湛擎昨晚拆開的快遞,那時他正值低血糖后的困乏,沒多注意。 他翻轉讀了遍說明,是搭配好的分裝胖大海茶包,日期非常新鮮,配料表也出奇干凈。 班朔想起前段時間自己用潤喉藥做借口遮掩了特效藥的清苦,再看看眼前的茶包,心虛和負罪感齊齊上涌,他摸了摸還在酸脹的腺體,拆開一顆葡萄味兒的糖球含進嘴里,略感憋悶地給林開宇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