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可那又怎樣,他不也變了嗎。七年前,放他身上他一定掐著她脖子讓她道歉改口?,F在,如果結局是一樣的,那他不介意將線放長,多點耐心。不就是喜歡陳景明嗎,還以為是個什么硬茬,一身書讀多了的窮酸腐氣。 身心都不能保持干凈,貞潔都沒了,也配跟他爭? 做什么夢呢。三流貨色,他當然不會放眼里。 他忽然笑了,挪開目光,手在gps上cao作,“帶你去吃韓料?!?/br> 陳淺:“我不吃,你放我下來?!?/br> 周矜置若罔聞,“今天不吃霸王餐?!?/br> “我有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逼迫人?” “有男朋友總不能餓肚子?!敝荞鎲右?,“這次我請你吃。別氣了,行不行?” 坐在餐廳里,陳淺吃了兩口年糕就覺得郁結于心,胸腔滿是怒火,周矜給她夾了鰻魚塊,她忽然將筷子拍下,筷子砸在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矜將一次性手套一脫,往面前一撂,掀眼看她。 陳淺說:“上次聯合廣場米其林三星餐廳得提前一個月預訂,你說你剛來舊金山,你怎么解釋?既然有錢花幾百萬美金買衣服,都沒錢住酒店嗎?既然沒有女朋友,為什么和我說你有?” 周圍刷刷幾道視線看過來。 周矜眉間盡是不悅,到底過了十幾二十來年大少爺生活,說不生氣是假的。他目光冰冷地盯著陳淺,眼神里刀子足以將陳淺千刀萬剮。 陳淺圓溜溜的眼眸不逞多讓地與他對視。 半晌,他錯開眼睛,拿起筷子吃了塊鰻魚。 氣什么。陳淺這種狗脾氣你和她生氣,她就能和你慪氣。 陳景明做的畜生事,她有脾氣嗎。不發脾氣就是不在乎,一個情緒都沒辦法牽動的人,算什么,能構成什么威脅?退一萬步講,相敬如賓一輩子有什么意思? “氣什么,你為了我生氣成這樣,飯都不肯吃了,就因為我跟你說了女朋友的事?”周矜給她盛了一碗她最愛的裙帶湯,眉間含笑,語氣懶洋洋的。 “......” 陳淺將周矜遞過來的那碗湯挪的遠遠的。他夾的菜她一律不碰,鰻魚也丟到一邊。隔著老遠去夾角落里的菜,但凡他筷子碰過的菜,她都不會吃。 周矜看她一眼,淡定地吃飯。最后只吃面前兩道菜吃的著實膩了,就不吃了。 他姿態悠閑地靠在座椅上,瞇眼看陳淺低頭吃飯。氣鼓鼓的,嘴巴倒也沒停下,跟他慪氣一樣。 陳淺皮膚白皙細膩,連毛孔都很少看見,低頭吃飯時,能看見她挺拔秀氣的鼻梁。吃飯也慢斯條理,下口小口吃。 “瘦了?!敝荞嬲f,“陳景明沒給你好好吃飯?” 陳淺吃著就心平氣和了下來,吃完飯,還喝了果汁。抬眸看他,“有空嗎?” 周矜挑挑眉,“說?!?/br> “和我回趟公寓?!?/br> 周矜唇角抽了抽,意味深長地看她。就聽陳淺說:“上次刷你卡買的東西,我用不上,你拿回去。順便,那條領帶,你也還給我吧?!?/br> 周矜冷哼了一聲,“行啊。那你別忘記讓你那室友轉一百萬美金給我?!?/br> 說到這個,陳淺又開始氣惱,她其實現在也想明白了,周矜這就是強買強賣。怕她反悔,還非得摻和進第三方。 她生氣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果汁,轉身離開餐廳。周矜不緊不慢地跟在陳淺身后,盯著她決絕的背影,說:“你樂意談戀愛就談著,我沒有插足人感情,做小三的習慣?!?/br> 陳淺腳步停頓下來,轉頭,語氣平靜,“我們清清白白,什么叫第三者?” 周矜怎么會不明白陳淺的意思。小三他都沒資格做唄。 周矜冷笑地看著她。 “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我不干涉,”周矜說,“下周二的慈善晚宴會給你做選擇的機會。你愿意糊涂地且過且得,還是及時止損,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的選擇,我干預得了嗎,你之所以不想看見我,是因為我每靠近一寸,面上的太平面紗就薄一寸?!?/br> “你害怕,你討厭的,壓根不是我的出現,而是你們之間的感情本就搖搖欲墜。壓根經不起考驗。陳淺你什么都知道,你也清楚地知道你什么都阻止不了?!?/br> “一個世家公子,家庭背景足夠大,即便讀了點書又怎樣,他不還是沒能力抗衡,陳淺你能得到什么?” “一個相戀多年的女友,一個資助多年的前女友meimei。他拿你當什么呢?我要是你,我都覺得委屈?!?/br> 周矜說話直接,剖析問題深刻,他每說一點,陳淺就覺得心被刺的疼。她是粉飾太平慣了,是自欺欺人慣了。是...... 陳淺眼底發澀,忽然眼圈紅了一圈,她厲聲問:“可我喜歡一個人也有錯嗎?” 周矜忽然抬眼看她,眼底有些錯愕?!澳阆矚g他?” “不能嗎?!标悳\反問。 · 周二晚上,坐標南灣,有一場慈善晚宴,關于女性心理健康,主辦方邀請了加大舊金山校區代表出席。這次學院委派了一位主攻心理學的教授出席,以及學院的其他幾名優秀學生。 主修臨床的陳淺雖不知為何會被受邀出席,但她知道這跟周矜脫不了干系。 雖然可以拒絕,但不知為何,真到了這一刻,她還當真沒能將拒絕的話說出口。人本性貪婪探究欲極強,所以潘多拉打開了宙斯給與的魔盒,招致災禍與苦難。 她最終還是跟隨學校出席了那場慈善晚宴。 身上穿著一條中規中矩的修身黑色魚尾晚禮服,臀部緊緊包裹著,纖細的腰腹勾勒出來。 慈善晚宴規模算不上大,出席賓客處心理學學者,還有社會影響力較大的資方,大多是富家太太。 出席晚宴的多是心理學院的校友,陳淺不大熟,就站在不遠處幫助教授整理talk資料。 她注意到有視線落在她身上,在東北方向。幾個富商太太正圍繞著周矜講話,周矜長相英俊,身形挺拔,出手又極其闊綽,在圈子里吃得開,就往那一站,就有不少滿身珠光寶氣的太太上前搭訕。 周矜不咸不淡地回應,目光落在整理資料整理的眉眼認真的陳淺身上。四周就是裝潢得富貴堂皇,流光溢彩的大廳。陳淺身上有靜水長流的恬淡氣質,她往那一站,他就覺得心安。 他真是病了啊。 二十五載,生命的萎靡與彷徨,消散在這一眼,這一瞬間。 她眉眼低垂的瞬間。 喝著香檳,笑著應付耳邊的恭維,忽然覺得挺無趣的。這樣的時刻,無數人討好與跪舔,只有她敢給他冷眼。陳淺給他兩巴掌都比這些無腦吹捧有營養的多。 陳淺整理好資料,抬頭的瞬間,見周矜眉眼帶笑地走了過來。 看見周矜時,陳淺臉上的笑忽然掛不住了,她將資料遞給一邊的助教,轉身往人堆里鉆。 她是聰明的,知道周矜最不喜嘈雜,身份在外,他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名片,人見著他都得打個招呼。她做法沒錯。 可她忽視了周矜神經病本性,棉花遇上硬茬,她亦無可奈何。換了三個地方呆,最后陳淺看見了一身藍色嶄新西裝出席的陳景明,她忽然頓住腳步,走向了二樓開闊的露天平臺處。 周矜早已經在那,就像早預料到陳淺會過來。 他依靠著白玉欄桿,點了根煙,整個人像墜入了濃重夜色中。大廳內流光溢彩,他半張側臉在光線里忽明忽暗,側顏落拓,手指修長,不羈地拎著煙。 聽見動靜,他回過頭,眼里覆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親手掐了煙。 “餓嗎?!敝荞鎸⑸磉叺男〉频疥悳\面前,碟子里裝著精致點心。 陳淺沒怎么吃,忙活一晚上,滴水未沾,其實餓了。但這時候她怎么會吃周矜拿給她的東西。 將碟子往前一推,她淡聲問:“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周矜盯著她剛剛推開的雙層隔門看,雙眸帶笑,像在問你確定事實是這樣嗎。 ......確實是她后腳進來的。陳淺呼出一口氣,忽然覺得剛剛的遮掩其實也沒什么意思,轉身就要離開。 周矜倏地抓住陳淺的手腕。他的手掌大,灼熱,力氣很大,毫不費力地捏著陳淺那只腕子,她就怎么也掙脫不開。 “放開!”陳淺忽然開口朝周矜吼道。 周矜摸了摸她氣鼓鼓的臉頰,笑的含混,“你對陳景明不這樣吧?!?/br> 陳淺:“?” “對別人都不這樣,就唯獨對我獠牙畢露。所以我可以容忍你這樣對待我?!敝荞嬲f著,眉間之愉悅已是rou眼可見,“你在我面前你都卸下偽裝的,你沒發現嗎?” 神經病吧這人。陳淺死活要將手腕從周矜手里掙脫出來,卻壓根使不上什么力氣,“周矜你發什么神經,你放開我!你再抓著我我就要咬你了!” “你能舍得咬我?”周矜聞到陳淺身上若有似無的木果子香,跟高中時的她一樣。眼里不自覺帶了些散漫笑意。 陳淺氣惱地當真一口咬了下去。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虎口,獠牙畢露,極兇狠的一口。 感受到手上的劇痛,周矜嘖了聲,卻接著力氣將陳淺摟在懷里,身上筆挺的西裝將周遭張狂的風聲蓋住。 懷里是一團暖意,周矜抬手摸了摸陳淺腦袋,而后抬頭,朝玻璃門不遠處看去。 那里站著一個高挑的男人,俊雅的面容上已然凝重。周矜對于這樣的窺視毫不意外,亦不放在眼里,薄涼的眼神從陳景明身上越過去,低頭親了親陳淺的耳垂,“陳淺。你敢咬我?!?/br> 不遠處男人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周矜身上的那條藍色條紋領帶上。 看了一會兒,心中的驚駭過了,陳景明錯開眼睛。 陳淺被周矜的大手鉗制住,耳邊又噴灑著帶著酒氣的氣息,難受的眼淚幾乎要擠出來。 “啪嗒”一聲清脆巴掌,驟然落在周矜臉頰處,陳淺手掌震得都有些發麻,繼而是火辣辣的痛感。 周矜被陳淺一巴掌打的錯愕,松開她,臉側過去,冷笑地舔了口后槽牙。 陳淺深深吐出一口氣,手顫抖著,心中覺得有些后怕,不敢看周矜的眼睛?!氨?.....但我有男朋友,你不要這樣,不合適?!?/br> 說著,拿紙擦拭被周矜親啃過的地方,立即轉身,只留給周矜一個冰冷的背影。 陳淺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了陳景明正沉默地往前走。直覺告訴陳淺,陳景明瞧見了剛剛露天平臺上的一幕。 陳景明走的極其快,陳淺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急切地想要找到他解釋,卻不曾想,她不曾熟練地駕馭高跟鞋,在上一個臺階的時候腳崴著了,雖未曾摔下,但也只能撐著桌子,沒法獨立行走。 耳邊傳來了一聲嗤笑。陳淺抬頭,恰好看見徐晴那張洋娃娃一樣的臉此時正盯著她,唇邊還泛起譏諷的笑意。 陳淺蹙著眉,將弓著的身體立直,平靜地看著她。 “你還是來了?!毙烨缯f。 陳淺說:“有什么你說吧?!?/br> 徐晴將手機找出來,手機里面是一個女孩懷抱鮮花的畢業照,女孩面容清秀,氣質恬靜。特別是一雙透著清澈笑意的眼眸,杏仁眼,圓溜溜的。 面容與陳淺七分相似。 陳淺心中有了答案,抬眼看向徐晴。徐晴將手機收起來,“這是我姐,徐清。我姐和陳景明高中就在一起了,一直到大學畢業,陳景明在美國念完碩士,準備和我姐結婚,他家里不同意?!?/br> “我和我姐是離異家庭,家里水平挺一般的,父母都打工的,爺爺奶奶七八十歲了還在工作?!毙烨缯f,“我姐當時就患有嚴重的抑郁,感情上的挫敗成了壓死她的最后一根干草?!?/br> “我現在能在這兒念大學,是因為陳景明對我姐愧疚,”徐晴冷笑著說,“那么你呢。他看向你時,會不會有一瞬間的恍惚,會認錯人嗎?你不就是我姐的替身嗎?你會不會是下一個我姐?” “你看吧。他連對你坦白的勇氣都沒有?!?/br> 徐晴看著陳淺笑著,大廳內就響起了主辦方的致辭。臺上的人,正是陳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