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第29章 月出小 在舊金山灣區的第七年冬, 圣誕前后,天氣異常寒冷。加州冬日陽光充足,但受加利福利亞寒流, 空氣潮冷。穿的單薄,冷空氣就像要往人骨頭里鉆。 陳淺下完課后, 給患了流感的舍友wendy帶了午餐, 走進公寓。 wendy是陳淺讀ms的同門, 中印混血,平時也會說幾句中文。聽見動靜,將腦袋從被子里鉆出來, “謝謝你了,vanila?!?/br> 陳淺淡笑說不客氣, 給wendy沖了感冒藥劑,遞給她, 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wendy頭上貼著退燒貼, 吃了藥,喝手上的燕麥粥, 問陳淺:“下午是在公寓中寫論文還是去圖書館?” 陳淺收拾書籍的手頓了下, 看向wendy, “下午要出去一趟?!?/br> “約會?”wendy來了興趣,“是那個叫chris的男同學嗎, 常青藤哪個大學的來著?” “斯坦福?!?/br> “他最近是不是在追求你?” 陳淺收拾著書桌,手指滑過面前扉頁落下一行小楷的書籍,臉上有些發紅。 相較于wendy的熱情, 她則有些不太好意思, “沒有啦,因為都是中國人, 所以聯系會多一些?!?/br> 男生叫陳景明,在斯坦福金融系念phd,美籍華裔,故鄉就在南城。幾個月前在霧中少女號上看尼亞加拉大瀑布時認識的,那時她穿著的雨衣破了半邊肩,輪船開往瀑布附近時,清涼四濺的瀑布澆濕了半邊身子。 時值深秋,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蓋在陳淺身上。兩人留下聯系方式后相識,后來約著一起出游了幾次,就漸漸熟悉了起來。 陳淺物欲不高,生活簡單,父母留下的錢沒怎么動過。留學的生活費以及出游的錢花銷都從獎學金支出,也綽綽有余。 與陳景明為數不多的交往時候,她能看出來他骨子里的涵養,成熟穩重,體貼入微。 想起陳景明,陳淺唇角彎了彎,將一邊的書收拾好,寫了會兒論文,四點鐘的時候出了門。 這會兒陳景明正站在樓下等她,眼里含著笑看她一路走來,替她將碎發攏在耳側,動作輕柔,舉止恰到好處。 風吹過來,陳淺看向他,柔聲說:“走吧?!?/br> 陳景明自然地接過陳淺手中的包。 晚飯在舊金山聯合廣場一家西餐廳吃。自五十層往下看,可以看見棕櫚環繞,購物中心林立。濃稠的夜色被隔壁寫字樓的燈火點亮,往下便是霓虹。 陳淺看著對面給她切牛排的男人,笑的眉眼彎彎,忽然拿著手機記錄下了這么個瞬間。 飯后,兩人沿著第五大道散步,聊了會兒天,陳景明才將她送回去。在陳淺上樓錢,陳景明問:“平安夜要不一起過?” 陳淺腳步微頓,看向他,點頭說好。 其實近期是有些忙的,她專業學的臨床醫學。白天要去科室,跟隨教授出診,晚上得看文獻寫論文,圣誕學校有一周的假期,陳淺也只打算休圣誕一天。 晚上時,陳淺開了一盞燈寫論文,隔壁wendy咳嗽聲忽然急促,她停下工作,給她找完藥后,思路再怎么也沒能對接上去。她拿出手機看了會兒,翻到了幾個小時前,在西餐廳拍的那張照片。 入眼是就是正常的西餐。細看才能看出,照片邊緣有一雙拿刀叉的手,骨指分明。 陳淺笑了笑,刻意屏蔽掉陳景明,發了一條朋友圈。 她朋友圈不常發內容,隔著好幾月才發一次。發出去后,又隔了兩天,林初打來了電話。 林初笑著問她前幾天是不是吃的西餐去了,陳淺說是。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林初問她:“是不是準備談男朋友啦?小矜都談戀愛了呢?!?/br> 很久沒聽見周矜這個名字了,陳淺聽時稍怔?;厝サ拇螖挡⒉欢?,一年一趟,都是春學季結束后,五月底,國內大學期末月,待兩周,陪陪小姨和外公外婆,就回學校接著上課。 她有意避開,周矜也沒出現過。七年沒見面了,也很少聽見周矜的事情。如果不是林初提起,陳淺幾乎快要忘記。 仔細想想,腦海里已經想不起周矜的模樣。只依稀能記得,他潔白襯衣上有雪松香。 陳淺回過神,知道小姨應該瞧見了那張照片,在旁敲側擊,她輕聲說:“還沒有呢?!?/br> “哎呀你們年輕人哪,小姨不多說了,趁著年輕享受幾段戀愛就很好,”林初笑著說,“當初你和路萬那孩子,小姨也算棒打鴛鴦,淺淺你不怪小姨吧?回國后,小姨安排你兩見見,我和路萬母親這段時間常約著打麻將呢。說路萬這孩子,工作體面,目前在省人醫實習呢?!?/br> 陳淺就知道,林初已經在給她安排相親了,上回回國,給她看了好幾張照片。 “再說吧,同學好久沒見面了。下次叫婷婷她們一塊兒出來吃飯?!?/br> 陳淺岔開話題,又和林初聊了幾句,就將電話掛斷了。 · 是日南城冬雨霖霖,澄江區男子監獄外,泊了一輛黑色邁巴赫,冬雨澆下,更顯得車身岑亮,泛著冷光。 天氣寒冷,一場冬雨落下,濕氣愈重。 這樣的寒冬,肩寬腿長男人卻穿著極單薄,只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手頭掐了根煙依靠在車邊,縹緲煙霧中,那張俊美臉上的神情散漫而淡漠。 一旁則有保鏢給他撐傘。 “少爺,顧先生來了?!崩钗某煽粗胺?,開口說。 聞言,周矜掀起眼簾往前看了一眼。迎面而來的人正是顧成柏,臉頰消瘦,眼窩深陷,身上衣服漿洗的發舊,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將近七年的牢獄之災,早已經將當初那意氣風發的青年折磨的骨瘦形銷。 這是顧成茵的弟弟,周矜的親舅舅。 周矜沒說別的話,讓李文成撐傘去接人,自己則冒雨上了車。 邁巴赫車內,車開過跨江大橋,開往城郊靜謐處,兩人下車,在顧成茵墳上了支香。 “這么多年來也只有你來看我姐了?!膘o默許久,顧成柏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周矜看向顧成柏,“出來后什么打算?!?/br> “混吃等死唄?!鳖櫝砂乜聪螯S昏蒼茫處,向周矜借了支煙,煙霧中,他輕笑說,“人生得意須盡歡。不是嗎?!?/br> 周矜彎腰,手拂過顧成茵遺照,擦著落在她眉眼上的雨絲,淡聲說:“江家的仇我替你報?!?/br> · 翌日下午。南城云起機場,一座班機直飛紐約。 周矜大學期間從周家獲得一筆基金,成立了私人信貸基金會。因為對市場標向,以及經濟風險評估極其敏銳,短短幾年就將基金會規模擴大數倍,躋身行業前列。手上持股眾多,身家已逾千億。 近幾日受邀出席華爾街的一場商業晚宴,商業巨鱷名流人士無數。 晚宴后,周矜靠在舞池露天陽臺抽煙,主辦方走過來,用蹩腳的中文問他:“周先生拿下幾個競標?” 周矜接過他遞過來的煙,笑笑,沒說話。 主辦方名為shelly,在華爾街搞對沖基金的,極其欣賞周矜,數次向周矜拋橄欖枝,但都石沉大海。用圈子里的話來說,他搞金融只是消遣而已,家里還有礦回去繼承。 shelly也跟著笑,手朝身后招招,走來兩個一席白裙,清純水靈的女人,典型的亞洲面孔,瞧著十八九歲的年紀。 “聽季先生說你喜歡這款——周先生您好好享受,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br> shelly走后,周矜彈了彈煙灰,往下俯瞰,濃稠夜晚深處,紅塵倦處,是浮華散去后的萎靡。頭頂有一扇巨大的水晶吊燈,光線下,兩個少女臉上泛著水瑩的光澤,朝他甜美地笑,唇邊有兩只小梨渦。 周矜看著,有一瞬間的恍惚。 隨口聊了兩句,男人就覺得沒什么意思,神情懨懨地吸煙。 這些年,這樣的宴會參加過不少,客戶也往他身邊塞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始終都覺得差點意思,完全提不起什么興趣。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 作為一個自然人,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他嘗試接受看過醫生。命題無解,這是心病。 七年前,高考結束那個暑假,舅舅被江家構陷進監獄,父親冷眼旁觀,祖父重病,家中二伯爭權。 也親眼看見,一架從南城直達舊金山的飛機起航。 人情冷暖,嘗過看過。人生順遂時,快意泯恩仇;人生逆境時,付諸一杯酒。卻始終也沒能忘記,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大概他罪孽深重,罪有應得。 這是第七年。陳淺離開他的第七年。 這也是他忘不了陳淺的第八年。 明眼人竟然都看的出來。其實他也不是喜歡東方面孔。是與不是都有什么關系? 只是陳淺長了一張乖巧清純的臉,這些年都沒怎么變過。、 只是因為她而已。 她在干什么呢? 最后李文成給了兩個嫩模豐厚的美金,將人打發回了shelly身邊。 坐回車內,回曼哈頓中城的頂級公寓路上,助理在耳邊匯報賬目,一項進出就是百千萬美金。他聽著,蹙眉,問了李文成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灣區是不是有幾套房產?” 李文成說是,不久前還聽人匯報房產稅這一支出。他介紹道:“atherton,los altos hills各有一套落地三千平的別墅,半島和南灣還有兩套房子,一套公寓?!?/br> 周矜淡淡地嗯了聲,這些年飛紐約一次,就購置些房產,一眨眼光灣區就這么多了。 “最近美國佬快過節了?”他忽然扯唇笑。 李文成說是,“圣誕氛圍濃厚,最近很熱鬧?!彼聪蛑荞?,善解人意地說:“少爺要不趁這段時間空下來好好休息吧。正巧最近舊金山有場慈善晚宴,少爺去看看?” · 六小時后,一架私人飛機落地舊金山頂級富豪區的別墅平臺上。 睡夢中的陳淺不會知道,她一早起身去社區的醫療工作站做義工。來看診的小朋友很多,大多是窮人家庭出身。小孩子很可愛,走前還給陳淺塞了一把糖果。 陳景明來時,陳淺正揭開糖衣正準備放嘴里。見到他來,臉紅了些,拿在手里沒吃。 陳景明很了然,接過糖,親自塞進了陳淺嘴中,“還回去嗎,還是直接去吃飯。餓了吧?” 陳淺看著身上灰撲撲的白大褂,到底是約會,穿成這樣確實不像樣子。搖搖頭,淡笑說:“沒想到你突然來。但我得回去換件衣服?!?/br> 陳景明說:“沒關系,我開車來?!?/br> 開過來的是一輛法拉利。陳淺其實能隱約感覺出來,陳景明家境不差。他為人低調,富有才學,閱歷也豐富。 陳景明坐在駕駛座,看出陳淺心中所想,笑著說:“家里買的??孔约旱脑?,你和我一起,兩三年可以買一輛?!?/br> 陳景明總是這樣,情商極高,細致體貼,聞言陳淺也笑了。 回到公寓后,wendy也在琢磨著去哪個男友家過節。對于wendy的私生活,陳淺向來不多問。倒是wendy則顯得熱情地很多,盤問了吃飯地點,還有同伴,然后開始幫陳淺打扮。 陳淺衣柜里的衣服安靜整潔,清新自然,卻沒什么女人味。wendy覺得這樣不行,去自己衣柜挑挑揀揀。最終陳淺在眾多出挑衣服中挑選了件淺紫束腰包臀裙,魚尾裙擺,外面罩著一件皮草。 陳淺腰本就細,盈盈不足一握。這條裙子更襯得她屁股挺翹,兩腿修長。紫色更襯得她皮膚白皙。臉上帶點淡妝,整個人清麗的如同出水芙蓉。 陳淺打扮好出現在wendy面前時,她驚的手上的面包都掉下去了,一直語無倫次地夸贊陳淺。 陳淺不好意思地笑笑。 wendy說:“你就該這么打扮嘛——你都二十四啦,穿那么保守,男人不會喜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