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只是林淺沒想到,不知不覺,二十幾天就過去了。 每當夜深人靜時,她滿身疲憊回到酒店,獨自一人躺在微涼而氣息干凈的床上,就好像卸下了白天那個干練的、百折不撓的女經理的外套,住在她骨子里那個驕傲又活躍的林淺,仿佛才蔫蔫地復活過來。 她透過暗黃的窗簾,看著窗外清澈的月亮,又開始東想西想。 一會兒想,她講話真的越來越有水平了——“最簡單卻最難的工作,那一定是最有價值的工作?!眹K嘖,這話她怎么想出來的,太大智如愚了,當時唬得大伙兒一愣一愣的,哈哈哈。 又會想她和組員們做出來的那些點子和方案。那些方案如珠如璧,閃閃發光。她一想起來,就有點按耐不住的激動。 不知厲致誠那邊忙得怎么樣了。她會帶給他驚喜的,他知道么? 明天,終于要回愛達了。 林淺這么躺著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一抬頭,看到放在床頭柜上的那頂帽子,心臟部位,就像被人伸手輕輕捏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發短信:“我們明天回來?!?/br> 短信發出去很久,都沒有回應。 林淺拿著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 他肯定是在忙,所以不便回復。 可她這些日子到底有多想他,他肯定不知道,也想不到。 x 愛情,真的是一種奇異的、你完全控制不住琢磨不定的東西。一個月前,她還想要循序漸進、完全看清他的心,再跟他在一起。她也會狡猾地想,是他先喜歡她的,他這么個城府的人,一定要他多喜歡她一點,才安全。她甚至還挺不厚道地想,哥說的道理雖然偏激,但的確對他這種男人,稍稍難以得到的女人,他才會更加珍惜吧…… 可是,自從那天兩人情難自禁地激烈擁吻后,她原本就滿登登的心,仿佛瞬間被他給……吻爆了。 再也不想控制,也無法控制。 早上睜開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晚上睡覺前,腦海里模模糊糊,也是他。 有同事話語間不經意提到“厲總”時,她的耳朵總會變得特別尖。明明是跟他倆的事沒關系的一些話語,可只要跟他相關,哪怕是他今天在會議上發了一次火……她也聽得心潮微微悸動。這悸動無法道與人知,卻仿佛一點一滴加深著思念。 第一次被組員們質疑時,她慷慨激昂地煽動發言一番,暫時地、勉強地穩住了局面??勺叱鰰h室,一個人站在燈光下,卻覺得落寞。然后就會想起他,想他冷峻沉斂的眉目,想他眼中那淺淺的笑意。掏出手機想給他發短信,卻想起他如今只怕比她要忙上一百倍。于是又將手機放回兜里,看著窗外陌生的城市,蒼茫的夜色,發呆。 第一次討論出所有人都覺得無與倫比的好點子時,她笑吟吟地手一揮:“不慶祝不行??!今晚我請客,吃宵夜!”眾人正熱血沸騰,大聲歡呼。而她自覺意氣風發地被大家簇擁著往外走,腦子里想到的,卻又是他。 這么好的時候,卻沒有他在身邊。好想抱著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里。雖然她從沒這么干過。 求而不得,輾轉反側。這份不知何時滋生的貪戀,他知道嗎? …… 悠揚的手機鈴聲,突然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響起。 林淺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看著屏幕上三個醒目的熟悉的字:“厲致誠”。 “喂?!彼恢v了一個字,就安靜下來。 那頭似乎還有說話聲、開關門的聲音。厲致誠的聲音也很低沉:“剛才在開會?!?/br> “嗯。我想也是?!?/br> 他也靜下來,林淺耳畔只有他輕而淺的呼吸聲。 “明天什么時間到?”他又問。 林淺立刻答:“十點的飛機,到公司應該中午了?!?/br> “好?!彼吐曊f,“等你?!?/br> 掛了電話,林淺的臉一陣陣的燙,心也一陣陣的燙。仿佛被他“等你”兩個字,灼得再難安生。她把頭埋在微涼的枕頭里,趴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 —— 闊別多日,林淺終于回到了公司。 正是中午一點,飛機上的一頓早餐根本不頂事,其他同事餓得饑腸轆轆,招呼林淺:“一起去吃飯吧!” 林淺也有點餓,卻答得若無其事:“不了,我去跟集團領導匯報一下。你們吃完飯先回公司,把數據再做一遍檢查整理,我下午回來?!?/br> 再次踏上久違的頂層辦公區,林淺的心情竟與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他們要在一起了。 這個毫無懸念的認知,清晰地擱在她心上。那她要怎么說才好呢?說:我現在想看你的第二張錦囊妙計了。還是學他,來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肯定懂的。 抑或是……什么都不說,直接親他一下? 至于他跟哥哥的神秘協議?什么短期內不對她造次? 滾蛋,管那個做什么。 懷著前所未有的滿滿的甜意和心跳感,林淺走到他的辦公室旁。 外頭的小隔間是空的,蔣垣不在啊。她清咳了兩聲,上千敲門。 無人應答。 噯,不在? 林淺拿出手機,想了想,先打給蔣垣。 “噢,林經理啊?!笔Y垣那邊聽起來很嘈雜,“我跟厲總臨時來第五車間了,他現在正在忙。他說過,你到了直接過來?!?/br> —— 林淺現在可以想象出,這些天厲致誠到底有多忙了。因為以他的性格,說了“等她”,人卻臨時去了車間,還是大中午??梢娝娴氖侵T事纏身,身不由己。 第五車間位于園區最里頭,是最大最新的一個車間。也是這次用以實驗、生產新產品的“秘密基地”。 林淺走進去,只覺得周圍鬧哄哄的。有生產線在運轉,機器發出低沉的聲響;光線很亮,不少穿著綠衣服的技術員,和穿著藍衣服的工人,走來走去。到處都有人在大聲說話,營造出一副繁忙而緊張的畫面。 林淺眼尖,很快就看到不遠處的一臺機器旁,十多個人聚集著,似乎正拿著一堆面料在比較交談。而被眾人簇擁著在正中那人,不正是厲致誠? 林淺又上前幾步,隔著七八米遠的距離,安安靜靜看著。 他們正在做性能試驗,面前的方桌上,放了十數種面料??礃幼?,或被水浸濕,或被火灼燒,或經過反復摩擦后造成損傷。而厲致誠身旁的一位工長,正拿起一塊塊面料,跟他匯報:“這是a7面料試驗后的結果,這是a8,這是a9……比起上一批面料,性能已經有非常大的進步?!?/br> 這話一說,身旁圍著的工人啊、技術員啊,還有辦公室職員,都頻頻附和。林淺聽著也是心頭一喜。不料正中的厲致誠,蹙眉仔細看完手里的那份檢測報告后,淡淡地說:“不行,離我的要求依然有差距。大家辛苦了。這一批面料淘汰,繼續試驗?!?/br> 林淺聽得一陣惋惜,但他身旁的人好像已經習慣了,紛紛點頭稱是,就四散開去,繼續忙碌了。而厲致誠一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她。 四目凝視。在如此嘈雜的環境里,林淺卻幾乎聽到自己瞬間加速的心跳聲。 他還是老樣子,今天穿著襯衫,沒打領帶。因為要看面料,袖子挽到一半。此刻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按在桌上,靜靜地望著她。 須臾,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隱隱的笑意。而林淺被他這樣注視著,只覺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他那么簡單的一個眼神,就令已思念了一個多月的她,如此滿足,如此被安撫,如此不能自已。 這時,厲致誠身旁有人過來,遞了份文件給他看。林淺就快步走過去,到他身旁,同時朝旁人笑笑,然后說:“厲總,我們調研回來了,跟您匯報一下調研結果?!?/br> “嗯。稍等一下?!彼^也不抬地說。 噗……他比她還能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