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屈湘露也漲了幾萬粉。 她欣喜若狂,受到不少同公司或者以前朋友的吹捧,盡管如此,她還是單獨找了蘇實真炫耀。 蘇實真卻是從手機上給她祝賀的。 一來節目還在錄制,二來,她并不在國內。 自從那一次在醫院鬧得有些尷尬之后,蘇黎旭就再沒回過家。她也不知道他是在哪解決睡覺、洗澡問題的。但不管怎么說,也沒有非要聯系不可的理由。偶爾見面,也都是在蘇丹青的病房。蘇黎旭會借口出去吹風,或者和她佯裝無事。 “說起來,你們也是俊男美女誒!”蘇丹青笑著起哄,“黎旭要多賺點錢啦?!?/br> 他低下頭,繼續專心致志地盛飯:“搞不好什么時候就分手了?!?/br> “你管好自己啦?!碧K實真則握住病床扶手,輕快地晃來晃去,“上次金叔還問我,你到底回不回來,養豬要不要再請人?!?/br> 蘇丹青又還是杞人憂天:“唉,完了,你走的時候關電閘了嗎?家里沒人不要緊吧?!?/br> 蘇飛宇言簡意賅:“我關了?!?/br> 沒工作時,她會一直在家?;蛟S就因為這樣,他才情愿學《阿飛正傳》里的那種鳥。 蘇實真并不討厭冷戰。因為她總是扮演不在乎的那一方。只要她不覺得尷尬,那就一點都不尷尬。 參加綜藝后,她又收到了一些影視公司的橄欖枝。有錢可以整容,醫美的確了不起,但面對純天然的面孔也有短板。蘇實真在長相上著實無可挑剔。盡管表達了拒絕之意,好友總歸還是加了。有幾個聊得還不少,男男女女,自然而然就混到一起。 她最近不打算談戀愛,但反省期限遙遙無期,因此準備去旅游,有個旅伴再好不過,還是準備玩玩。 與此同時,她帶著蘇飛宇到處轉。 幾乎每次,但凡有客人,和她結伴的男性都不同。今天去商場購物,明天去馬術俱樂部騎馬,后天去肯德基吃炸雞,大后天是懷石料理。顯而易見,這種消費水準的上下起伏一般取決于請客的男士。蘇實真其實沒太打算讓別人買單,但aa也比較隨心所欲,對方推辭就不堅持,愿意就繼續。 難得有一天沒被約,蘇實真帶蘇飛宇去主題樂園。排隊入場時還被游客認了出來,一起合了影。對方也是可愛的女孩子,一個勁捂著臉說“太瘦了”“好漂亮”“你本人怎么比微博上還美”。果然最能欣賞女生的還是女生,蘇實真則不謙虛地擺手:“知道啦知道啦,我都聽膩了?!?/br> 翻來覆去盤問,蘇飛宇也沒什么特別想玩的項目。坐了幾個設施以后,他們就去與玩偶合影。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兩個人饑腸轆轆去游樂場內的主題餐廳吃飯。 蘇實真吃著布甸,漫無目的地翻手機。蘇飛宇在啃漢堡,突然問:“旭哥現在在干嘛啊?!?/br> 蘇飛宇不是好糊弄那類小孩,很快就察覺出她和蘇黎旭不是他們跟mama說的那樣。雖說他也沒當真過。 “不知道,可能在對著阿姨的病床偷偷哭著寫言情小說吧?!彼滩蛔〕靶?。也有可能在打飛機。這話太損了,也不適合在小孩面前講。 蘇飛宇說:“你和之前那個男的是吵架了嗎?” “哪個?”男人總有好多個。 小男生將生菜碎塞進嘴里,不慌不忙地說:“教我做奧數題那個?!?/br> 只見蘇實真不動聲色地停頓?!八闶前?,”她說,“因為一點事,我們之間有分歧。所以沒在一起了。怎么了嗎?” 蘇飛宇搖搖頭,把空蕩蕩的漢堡紙包起來,然后怯生生地詢問:“……還能再吃一個嗎?” “不是吧?這都第三個了?!碧K實真放下手機,愁眉苦臉地看過來,末了又綻放出笑容,“不過也不是你的錯,景區就是摳門。這么小怎么吃得飽?!?/br> 她站起身,一邊用手機搜索著購物券一邊朝柜臺走去。蘇飛宇注視著她遠去,目光慢慢轉移,落回與對面座位背靠背的椅子,才朗聲說道:“她走了喔?!睅酌腌娺^去,周遭照常嘈雜,秦伶忠倏然起身,繞過餐桌,坐到剛剛蘇實真的位置上。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很明顯嗎?” 蘇飛宇不回答,只默默用吸管喝可樂。 于是,蘇實真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前男友挾持了人質,正優哉游哉擺弄著手機。 “你每天沒事干嗎?”她問。因為見識過他不少四通八達的手段,所以甚至并不好奇他是怎么找到這來的,“一下午能賺不少錢吧?” “剛剛才搬完磚啊?!彼昧饲米烂?。事關樂園部分場景的基建,所以眼下才沒穿得太隨便。 在兩個人爭執的同時,蘇飛宇已經三下五除二快速消滅完漢堡,腮幫子鼓鼓囊囊地往外走。蘇實真只能追上去,秦伶忠也緊跟其后。 他們在離餐廳很近的旋轉木馬停下來。 秦伶忠和蘇實真都對旋轉木馬沒興趣。 不知道是為了擺脫他們,還是真的感興趣,蘇飛宇執意要去坐。 伴隨著音樂,裝飾著彩燈的木馬徐徐旋轉,夢幻的童話世界就在眼前,秦伶忠和蘇實真處在對峙中。 休息區游客或行色匆匆,或稍作休整。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位置,顯得楚河陌路、素不相識。期間有相貌姣好的女生過來找秦伶忠問微信,他推辭說“沒帶手機”,風輕云淡給出賀正群的賬號。蘇實真沒有戳穿,只是心里覺得好笑。與此同時,她聽到他朝對方開口,突兀又莫名:“你知道這次國聯的年度mvp是誰嗎?” 國內關注棒球的球迷并不多,更不用說街頭任意出現的一位陌生人。蘇實真卻插嘴:“不是還沒公布嗎?” 他們是氣質同等兇惡的一對男女,與摩天輪、海洋球池和旋轉木馬之類的事物格格不入。等到無關人士紛紛退場,他才駛入正題,要用什么詞來替代“hustle”費了一點腦筋:“我需要能應付家人的結婚對象,不怎么入流、能讓我蒙混過關的最好。你是比較理想的對象,但要是一直像這樣僵持不下,我也沒辦法,只能考慮別的人?!?/br> 她若無其事地遠眺,無所謂地回答:“嗯嗯?!?/br> 夢幻本壘打揮空。 他們坐在原地,旋轉木馬在旋轉。有孩童在歡笑,有家長在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有情侶各自心懷鬼胎地說著“愛”。秦伶忠忽然起身。成群的海鳥飛過海面,仿佛唯獨他孤身一人俯沖,進入冰冷而無聲的領地。他抽出香煙,冷冷地側目,看向她時巋然不動,徑自點燃香煙。 剛要送到唇邊,卻被攔腰截住。她手心貼住他手背,煙從指縫間穿過,如同銜起水面漂浮的剩飯殘羹,輕而易舉掠奪走?!斑@里不是吸煙區?!碧K實真說著,朝他深深地微笑。海鳥翅膀卷曲,在海岸邊嘶啞地鳴叫,無法起飛便無處可躲。 他用目光打量她,翻轉手掌,像索取也像質問:“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結婚?你是認定自己長得漂亮,所以能夠為所欲為嗎?那我只能說,你這一套在我這里行不通——” “我討厭你這種有錢就高高在上的態度。你們的世界是丑惡的世界,”她的聲音很平穩,行徑卻超越歇斯底里,“所有人都把我當成玩具?!?/br> 她將煙頭按進他掌心。 秦伶忠紋絲不動,手臂連帶著脖頸一并緊繃。 蘇實真沒覺得怕,笑意蕩漾開來?!搬t藥費我會付的,要告我也可以?!彼凉u漸后退,落日的余暉中,甩開的袖管像受傷后耷拉的羽翼,在淺水灘上劃出一條清晰的印跡。 他轉身離開,室內沒有涼水,初步判斷了一下傷勢,先鎮定自若地向售貨員購買了一盒冰淇淋。握在手中,痛感游離不定,再走出去時,已經看不見她的蹤影。 到了停車場,坐上車,后腦勺向后仰,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也許見證了真實的殘影。她是這樣看他的,或者說,他給她留下了這樣的印象。這一刻的跑壘原來毫無意義,他現在才意識到。 回去的路上,手有些不方便,但還不到危險駕駛的地步。旋轉木馬在腦海里旋轉,攪拌得海水一片渾濁。秦伶忠持續不斷夢到被投來戒指,大約蘇實真也曾心碎過。這種可能性令人顫栗,可驅使遲疑的卻不是負罪感。交通堵塞,他被迫滯留在日光下墜的公路上。不論他給予多少金錢,她也絕不會因此停留。蘇實真在秦伶忠的理解范疇外,是他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他束手無策,卻完全沒想過放棄,心甘情愿被絕望一次次擊倒。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畢竟愛是快樂的反義詞。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寫得有點太不考慮讀者了,不好意思啊大家。我會盡量抱著改正的心態寫后面的 第25章 讓我(12) - 數年前的夏天, 蘇實真在毛概課上打瞌睡,風卷過劉海,即便偷懶也是風景線。下課鈴響, 幾個呼朋引伴的男同學從后門出去,經過她座位時看得出神,像多米諾骨牌似接二連三撞上桌角, 滑稽可笑,又充滿青春氣息。 等醒過來時,黑板上的筆記已經被擦得一干二凈,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教學樓,在花壇邊遇到賀正群。 她問:“你也剛上完課?” 賀正群搖搖頭:“在等人。你呢?” 他這架勢, 看樣子是等了整整一節課。蘇實真有點訝異, 又瞄了一眼手表, 已經半個多鐘頭了?!拔宜^頭了。你一直站在這?”她問。 他沒否認,只聳聳肩。 她打了個呵欠, 沒頭沒尾地說:“我忘帶飯卡了,你請我吃飯吧?!?/br> 賀正群糾結了好一會兒, 一邊是超越常規級別的美女,另一邊是從小凌駕于他之上的發小,末了, 比起受虐本能,他選擇服從自己的荷爾蒙,點點頭跟上去。 他們半路上就接到秦伶忠電話。他姍姍來遲, 行云流水般向賀正群道歉,太過熟練,熟練到喪失人情味。三個人在食堂碰面。 往日里,和秦伶忠在一起, 賀正群總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投來的關注。而今天,這種能夠穿透一切的輻射比平時還要強烈,幾乎達到“1 1gt2”的水準。 理由很簡單。 當時,秦伶忠剛因創業成功接受過主流媒體采訪,拿到了全額獎學金,期末考試又是年級前十,外貌出眾,家境闊綽,可以說是沒什么可挑剔。他垂著眼睛看向餐盤。蘇實真還是黑發,編成三股辮盤到頭頂,穿著荷葉邊的連衣裙,皮膚白皙透亮,五官長在全地球百分之七、八十人的審美上,是不可否認的美人。她握著筷子走神。 這樣的兩個人。 賀正群默默地咬著調羹,目光轉了一圈,又埋下頭去:“你最近很忙嗎?” “還好吧?!鼻亓嬷艺f,“我朋友生日,叫我帶朋友。你想去玩玩嗎?” “嗯嗯?!碧K實真回答。 那時候他們才見過一次面。 他懷著找個女伴的心態發出邀請,她抱著蹭吃蹭喝的目的答應。 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現在那種場合。小時候到這座城市旅游,來人工海時,蘇實真坐過游覽船。很乏味,沒什么意思?,F在想想,那種快樂本就不是提供給觀光客的。 被包下來的船有著寬敞的甲板,夜景綺麗下被布置成發泄場。搭建成堡壘的子彈杯疊在一起,一擊下去,震耳欲聾。之后是北歐風格的水晶裝飾品、機車、播放著好萊塢大片的led顯示屏,通通在年輕的口哨尖叫聲中被擊碎。有人穿著三點式,有人身上是晚禮服,不論打扮成什么樣,在這里都不顯得違和。每個人都在享受,在慶祝,在快樂著。 蘇實真隱隱約約覺察出身邊的人非同小可,但這也和她沒關系。他們抵達室內,有幾個人在玩桌式足球。秦伶忠游刃有余地發出問候,然后在靠近時將作為禮物的車鑰匙塞到對方手中。 “本來想訂那天展會上你看上那輛?!彼χf。 “那輛我自己買了?!迸笥呀蚪驑返?,攬住他往外走,“正好,以后我就開你送的?!?/br> 走到室外,只消一個眼神示意,服務生就會意地拿起對講機。不管用了什么方法,總而言之,他們做到了,他們把一輛車開上了船。 那是蘇實真前段時間賽車展上負責的商品。 不記得具體的價位,但還是隱隱約約清楚圈內行情。他們的創意永遠發揮在各式各樣揮金如土或蔑視他人的玩法。 有人從酒架旁抽出高爾夫球桿。 剛剛擊打后碎落一地的零件還沒來得及清理,接下來要做什么顯而易見。秦伶忠不予置評。他不認為這種游戲有任何建設性,毫無興趣,所以轉過身打算回避。卻在下一秒見證突發事件。 蘇實真將酒杯放回托盤,走上前去俯身,貼著引擎蓋俯身,富含笑意的聲音說:“好可愛啊?!绷攘葞讉€字并不響亮,但那張面孔漂亮到足以引人矚目。她穿高跟鞋,黑發被束成高馬尾,穿著紅色的格子吊帶裙,露出白得發光的肩膀與手臂,誘人與純真感不分伯仲。在此之前,秦伶忠完全沒料到自己帶了一件極具殺傷力的危險物品入場。 今天的壽星的注意力也悉數轉移,看到她時充滿戲謔,卻又難免被勾引:“你也想玩嗎?”有男性笑話他艷福不淺,有女性在暗暗憎惡捷足先登。 “不用了,”蘇實真卻抬起手來,指尖微微輕輕翕動,俏皮地笑道,“只是覺得很可愛?!?/br> 那輛車最終還是毀于一旦。象征毀壞的響聲四濺,周遭重新掀起浪濤般的歡呼聲,只因為蘇實真并不愿意為了一輛車出售自己今晚的所有權。彩帶飛舞間,她握著棒球棍,被旁邊人熱情地攬進懷抱,暫時性地融入大家中間。秦伶忠佇立在不遠處,清楚她曾做過的決斷,卻還是終結于能力不足,這世界上誰不是身不由己。 那一天通宵達旦,船靠岸時,大部分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秦伶忠趕在美股閉市前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看,就被從身后撞了一下。蘇實真抱住他,低低地竊笑著,不容分說拉他下船。 清晨時分,霧氣包圍的城市還沒亮起來。她笑著給他展示自己拿回來的車鑰匙。 “你瘋了?”他詫異到幾乎失笑。 “沒事的啦,”蘇實真腳步不穩,醉醺醺地把手伸進他西裝口袋,“還給你。他有那么多輛車,根本不會記得你送了什么?!?/br> 這倒是真話。秦伶忠也不否認。 他攙住她,風吹來時,微弱的日光穿過海面,映照到年輕的臉龐上。他們望著對方,街道上空無一人。世界上的美多半是不確定的,危機四伏,充滿陷阱,所以不是什么好東西。倏忽之間,他意識到她確實有吸引他的一面。 - 數年后,蘇丹青的手術很成功。短期休養后自己要求轉院,去到老家的醫院調理。蘇黎旭送她和蘇飛宇回家。 蘇實真已經接到復工通知,也在微博發布了回歸預告的消息。在那之前,她補染過頭發,慫恿別人請假陪她去奧克蘭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