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節
“我倒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會再見到夏小姐?!毙ま鹊拿佳墼桨l看不請,唇角卻依舊噙著笑越發沉郁,“并且,我從來都知道,小瞧對手會有什么下場?!?/br> 夏芍聞言,不動聲色,依舊靜立在門口。唯有她和肖奕兩人明白,兩人見面的一瞬,各自周身的氣場已經蓄勢待發,如今談話不過是試探對方虛實而已,“看來,今天肖掌門是想讓我嘗嘗你所謂的下場了?!?/br>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力氣?!毙ま纫恍?,“我就喜歡夏小姐的聰明,你的聰明成就了你自己,也會成為就了你自己,也會成為埋葬你的墳墓?!?/br> “哦?那今天就請肖掌門指教了,看到底是誰把誰埋葬?!毕纳忠惨恍?,手往腿側一扣,雪色乍亮里陰森黑氣濃墨般震出,夏芍口中大喊,“大黃!” 她一開始就毫不保留實力!沒什么可保留的,肖奕領教過她的修為,也深知她身上有多少護身法寶,保留無用!今天,她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速戰速決!遲了恐生變! 在英國的時候,肖奕既深領過她的修為,今天還敢說出埋葬她的話,夏芍已知他必有準備在手。這個準備一定不是跟她硬碰硬,既然如此,她沒有好心到給他使出殺手锏的機會,一舉拿下他,萬事便定! 肖奕冷笑一聲,似早就料到夏芍的舉動,但他手往輪椅上一拍,輪椅一滑,早就算好了距離般往內室退去。這一切看似是算好的,但他的眼底神色并沒有看起來這么輕松,龍鱗和大黃齊至,縱使是在他全盛時期,也不敢輕敵,更別說現在。 肖 奕退向內室,夏芍卻在外頭一愣。她原來估算,肖奕必不敢硬接,他一定會躲退,去處應該是窗外。此處是山上,房間在二樓,但窗戶是落地窗,與一樓的落差不 大,以肖奕的修為,即便坐著輪椅,沖下去平穩落地應該不是難事。她連下一步的動作都準備好了,甚至到了窗外,如何一舉拿下他的計劃都已在心中,卻沒算到, 他竟會往內室退! 內室的情況夏芍早就開天眼看過了,那是個死室,窗后是崖路,也不存在什么密室一類的設置。那只是一間很普通的會所臥室,休息用的,沒什么特別的。 正因是死室,無處可逃,肖奕又因使用禁術,耗損過重,修為不及在英國的時候,此舉不合常理,夏芍才在外頭愣了那么一愣。 正是這一愣,只聽里面肖奕一聲大喝傳來:“動手!” 夏芍目光一變,便往里面沖!邊沖邊以天眼通的能力再次掃視會所四周——什么都沒有! 別 說這處會所,就連這座山上以及附近的情況,夏芍在來的路上也早就探明了虛實。她心里擔心肖奕有陰招,怎會不防他有埋伏?但當時和現在所探的結果一樣,什么 都沒有。附近干干凈凈,沒有可疑的陰煞陽煞,沒有可疑的人,除了肖奕和姜正祈,這附近只有會所的工作人員和保鏢。 那他剛才是在跟誰說話? 夏芍不知肖奕有何準備,她只往內室沖——肖奕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哪怕他在地底深處安個炸彈,他總不至于炸了自己。 夏芍當然不認為真有炸彈,若有,她早就看出來了。她只是認為沖進去,肖奕有任何陷阱暗招,兩人共處一室,他要施展,也要顧及會不會傷了自己。且她修為在此,到了內室,未必有他施展陰招的時間! 所以,夏芍沖了進去,從門口到內室,不過眨眼間。眨眼間,她抬手,天地陰陽之氣在她身前聚集,狂卷如颶風!大黃與龍鱗的陰煞在前,隨著颶風之勢直撲內室角落里的肖奕! 濃墨般的煞氣似黑夜忽然降臨,將屋里所見一切全數吞噬。在兇猛的吞噬里,夏芍目力極好地對上了肖奕的目光。然后,她看見了肖奕的眼底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夏芍便心中咯噔一聲,也愣了愣。她愣的是,肖奕為什么愣? 他該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殺他,不論他往哪里躲,她都理所當然地會追。她進來,他應該早能料到,為什么會愣??? 難不成,他認為他虛無縹緲地喊了句動手,她就該沒有能力再追進來了? 心中諸般念頭,不過是閃電般一過,肖奕的眼神便在這閃電般的時間里由怔愣變成了震驚、自嘲、痛苦……等等復雜到一時難以辨清的眼神,甚至他的臉上開始露出笑,癲狂而猙獰。 同樣是這閃電般的時間,夏芍殺招已至! 也正是這殺招即將逼面的一瞬,肖奕手往輪椅上一拍,縱身而起!用盡全力往上一躥,人在半空中時手一揮,啪一聲玻璃碎響,屋里上頭一扇小玻璃窗應聲而破,肖奕從窗口疊身翻了出去! 外頭是崖路,但并不險峻,甚至還有小路,對高手來說,根本就摔不死。癲狂的大笑聲回蕩在山間,夏芍在屋里一怒,一刻不停地翻身追出去,越過窗戶時,目光往屋里被棄了的輪椅上一落,難得露出訝異。 肖奕,他的腿根本就沒事? ☆、第五卷 國士無雙 第三十五章 你死我活 肖奕的腿確實沒事。他在從禁術中醒來的時候,身體確實極度虛弱,不得不以輪椅代步。但大半年的休養,他早已行動如風, 可他在人前一直坐在輪椅上,除了冷以欣,就連那些泰國的降頭師都不知他雙腿并無殘疾,姜家人也一直以為他是位雙腿有疾的老人。 這是出于謹慎。肖奕深知修為不及夏芍,兩人早晚有碰面的時候,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有可能成為關鍵時候的活命稻草。而今天,證明了謹慎并非多余。 肖奕在崖路上大笑著往會所前頭奔去,他不會停留在后山,要離開也要從前山走。后山林木茂密,很適合夏芍動手,但前山則不同,下了山就是國道,這會限制夏芍的出手。她再想動手,也會顧忌無辜人的命。 夏 芍從窗口翻出來,只見肖奕的背影已經到了會所一側,人一晃便看不見了。夏芍天眼一開,手一揮,黑森森的煞氣里金色一掠,自窗口掠出的一瞬,金光倏漲,直沖 天際!霎時,天色驟暗,黑云驟生,會所樓頂的天空像一瞬被那金光給沖破成巨洞!巨洞中,金色鱗光泛著青黑,巨大的頭顱自云端俯視地上,半空中數道森冷雪線 晃得人眼都睜不開!那赫然是一雙金色鱗片包裹的獸足,獸頭顱上有角,竟是一條巨大的金蛟! 金蛟巨大的身子盤桓在會所樓身,頭顱俯瞰地面,那里,一人正向前山奔走。他速度雖快,卻怎敵得過它體型巨大,一瞬便將他罩??? 蛟俯下身,張開口,鋒利的倒鉤牙齒寒光森涼,信子一吐,便掃向肖奕腰間!肖奕只狂奔不回頭,手卻往頭頂一震,一道虛空金符射來! 蛟 信子吐著,頭一偏,鼻孔中噴出兩道氣團,嗤地一聲,萬分不屑。想當初,在香港漁村小島,主人收服它的時候,那可是連下了五十四道金符才將它逼得不得不低 頭,現在就這區區一道符,也敢連挑釁它?換做以前,它會忌憚,但自從去年英國一戰,它得益于海龍氣,已真正長成為蛟,小小一道金符,也敢挑釁蛟龍之威? 金蛟晃動爪子,半空中對著那道金符,一爪子拍了下去!這一爪子尚未拍到實處,便有陰風呼嘯如暴風席卷,遠處的樹梢枯葉嘩嘩作響,黑氣暴卷過去,一側樹木眨眼間枯死連綿! 肖 奕在這颶風煞氣席卷里元陽護體,往前頭急奔,奔走間回頭仰望一眼,正見自己震出的金符在蛟龍爪下一捏,像抓一張紙片,砰一聲碎成無數金光,被壓倒性的煞氣 吞噬淹沒。他瞳眸一縮,腳下不停,回手又是一道金符!他這一記也算有本事,金符在煞氣狂卷的勁力中旋轉借力,方向直指蛟龍的七寸! 金蛟頓時大怒!敢動它七寸?敢動它七寸? 敢動它七寸的人類都不得好死!上一回那個不知死活敢用靈符動它七寸的姓余的老頭兒,已經被它嗷嗚一口咬廢了胳膊!那個時候,它還是一條小蟒! 金蛟一爪子拍飛那道金符,狂風怒卷里呼嘯一聲從云端俯沖而下,張嘴,咬! 巨大的頭顱似天空黑洞里墜下一道金火,那金火所逼近之處如泰山壓頂,驟崩于前!而肖奕,正在這山崩的陰影下。那山在他頭頂分做兩半,長出獠牙,要將他一口吞下。他卻在這將要滅頂的一刻,唇角一勾,一笑。 這一笑,極為古怪。 而此刻,金蛟已經將肖奕吞入口中,倒鉤牙齒閃著寒光,就要戳他個對穿! 就 在此時,金蛟的眸霍然一睜,放出異光,隨后頭顱猛地向空中縱起。它張開嘴,地面卻有一道金光隨著它射向高空!那道金光,渾厚悠遠,圓形的光芒里層層疊疊似 有十八重小字,渾似咒語。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以金筆書就,空中沖起時如十八層寶塔,塔尖直沖金蛟頭顱,眼看著便要沖進它口中,將它的頭顱來個對穿! 金蛟急避,可以一爪子拍散金符的它,此刻面對這莫名而來的金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壓力是自漁村小島與夏芍一戰后僅見,且與她給它的壓力不同,那元氣是悠遠的,像含了千年歲月的大悟積淀,那光一個照面,便沖得它神識一昏! 什么東西? 靈物對天地靈氣感應最深,對危險的感知也與生俱來。一個照面,金蛟便知有大險,不能硬敵。此時那光在它眼前,它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看那光就要沖入口中,眨眼間它便會一命嗚呼,神形俱散,從此再不得存在于人間。 金蛟心中悲憤,它是為何跟隨夏芍,心中有何執念,它再清楚不過。跟隨夏芍的這兩年,它得益于她,尋常數百年也不能修成的修為,短短兩年突飛猛進,它甚至已經看到了昆侖,看到了三百年的分別,再見的那一天。 怎能死在這里? 心中悲憤之時,空氣中卻傳來一道嘯音,斷喝:“??!” 這一聲如混沌中的一道清澈天音,震得金蛟靈識一醒,近乎本能地,它聽懂了這話的意思。霎時間,黑云散盡,金光驟縮,擎天般巨大的蟒身眨眼間像撒了氣的氣球,縮成一條嬰兒手指般粗細的小蛇,輕易躲過了那金光,跌入遠處草叢。 草叢中,金蛟抬起頭來,看向前方遠處。 肖奕也停下腳步,抬眸,看向前方。 前方,夏芍堵在他逃脫的道路上。 剛才,夏芍趁著大黃對付肖奕的時間,從另一側繞到了前山,堵在了會所門口,肖奕下山必經的道路,肖奕下山必經的道路上。 夏芍手執龍鱗,目光落在肖奕手上。肖奕手掌上托著一只羅盤。 十 八層的大羅盤,盤身金光護持,元氣悠遠渾厚。夏芍一眼便明白了,冷笑。怪不得大黃不是這法器的對手,這羅盤是茅山派的傳承法器,歷代祖師元氣護持蘊養,少 說上千年了。大黃不過兩三百年的修為,縱然已化蛟,畢竟時日尚淺,怎會是對手?剛才若非應對及時,這會兒怕形神俱散了。 這么厲害的法器,夏芍也只在師父唐宗伯手上見過。肖奕雖年輕,但身為茅山派掌門,手上果然有厲害的護身之物!怪不得,他今天敢不帶那些降頭師,自己一個人在這里等她! 夏芍神色不動,但想到此處,心里又是一疑。今日兩人見面,一場惡戰難免,肖奕為什么不帶那些降頭師?他還有必要保存實力么?莫非,他肯定今天不會能全身而退? 憑什么這么認為? 夏芍又想起剛才在內室里,肖奕那句莫名其妙的“動手”來。若不是剛才想起那些降頭師,她還一時想不到,莫非……肖奕說的動手,是讓那些降頭師動手? 可他是怎樣聯絡的他們?所謂的動手,是指什么? 夏芍雖神色不動,眸底卻有寒光,警覺地盯著肖奕。 而對面,肖奕也在盯著她,只是眼眸微瞇。 夏芍就站在他對面,可以看得出來,她一點事也沒有——他的術法,失敗了? 肖奕眼底露出自嘲的情緒,或許,不是他失敗了,只是老天都在幫她! 他今天之所以一個人敢來,自然是做了準備的。那些降頭師有他們的事做,他們要維持法陣,一個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法陣。這個法陣,從欣兒出事那天,就開始在準備了。今天剛好七七四十九天,她最后的忌日,他選在了今天約姜家人見面,引夏芍出來,為她祭奠。 可惜,老天都在幫她…… 肖奕閉了閉眼,茅山最毒的、也是早已被列為禁術的七煞鎖魂陣,他不僅動用了禁術,而且教給了那幾名降頭師,命他們驅陣。那陣法中,甚至放進了一根頭發。 說是一根頭發,其實只有女子指甲長短——那是欣兒生前留下的,她說,這是夏芍的頭發。 關于這根頭發的由來,他曾細細問過。欣兒曾言,那是她被逐出師門那天,余九志曾想將她和夏芍賣給泰國降頭大師通密的弟子,曾巧取過兩人的頭發,徐天胤寶貝她師妹,連一根頭發都要留著,曾讓她拿回屬于自己的那根。 兩根發絲,發色長短皆極為相似,如何能辨得清?她曾隨便拿了一根,當初因恨狠狠掐斷了那根發絲,一截隨風飄散,一截留在了指甲里。后來,當她醒來,功法已被廢,人也已在冷家大宅。這截斷了的發絲沒人發現,她自己也是在清醒之后才發現,隨后便用手帕包好收了起來。 當時,只是一個閃念,未曾想真有破釜沉舟用到的一天。 欣兒曾提議,以這根頭發作法,任夏芍修為再高,也必死無疑。但他沒同意。因為那根頭發確實有可能是夏芍的,卻也有可能是欣兒自己的。她不確定,卻瘋狂地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博,博那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她的瘋狂令他不快,他沒有答應,不僅是他不愿賭她的命,也是他自己在賭氣。他想讓她看看,沒有殺手锏,他一樣能令夏芍一嘗失敗的屈辱,令徐天胤一嘗痛失所愛的悲痛!可是最后……當她使計離開他,前往東市,他就知道,他失去她了。 她已經死了,他還有什么顧忌? 從她死的那天開始,法陣就在布置,他要在她四十九天忌日之期,以夏芍的命和徐天胤的悲痛來祭奠她?;钪?,她不能得償所愿,死了,她總能! 可惜,老天終究不幫他們。從他出生在那個小山村的那一天,老天就給他安排了不公的命運,他的父母待他不公,唯一視他如子的師父不理解他,他的未婚妻愛別人……如今,就連他要報仇,老天都幫著仇人! 如此不公! 男人的眼底泛起血紅,血絲網著對面女子,手中羅盤金光大盛,人在金光之中,如離弦之箭,向著夏芍沖了過去!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五卷 國士無雙 第三十六章 重創肖奕 肖奕如離弦之箭般沖來,夏芍手中龍鱗黑氣大漲,抬手射出,也如離弦之箭!與此同時,天地元氣急速聚集到她身邊,隨著龍鱗的黑氣一起震向肖奕!那羅盤即便是千年法器,她就不信,天地元氣逼迫,能奈何不了它? 肖奕冷哼一聲,手中羅盤金光大漲,十八層金塔再現,直撞向龍鱗!那勢頭,竟像是要趁著天地元氣足夠濃郁之前重創夏芍! 兩人的招式幾乎同時,轉眼便撞上,會所前的空地上,頓時如此降臨一場浩劫。黑氣森森的匕首裹在濃郁的天地元氣里,迎面撞上金光大盛的寶塔,似兩柄寶劍針鋒出鞘,氣場的碰撞死寂無聲,炸裂的光芒卻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會所的保安全都躲在門口,震驚地盯著眼前一切,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爆、爆炸啦!”,一群人便驚恐地往山下逃去。有人奔逃中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茫茫金光中,夏芍靜立原地,發絲飛揚,衣角翻飛,于天崩地裂中,悠然自怡。金光照亮女子的耳廓脖頸,天地間一抹玉色。 這人不知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這一刻的畫面,此生再難忘。 保安都逃下了山,山上的光卻好像要將整個會所都炸成粉般,山下有人仰起頭來,眼神驚恐。 山上,夏芍依舊靜立,眼卻瞇了起來。她凝足了目力,透過兩道氣場相斗炸裂的茫白光線,忽然目光一變! 這一變,她眼神往一旁疾掃,忽見一道人影向遠處急奔而去。這人影隱在茫茫光線后,若非夏芍有天眼在,目力一貫好,還真不容易發現。她當即冷哼一聲! 好個肖奕!剛才那氣勢,她還真以為他要跟自己魚死網破,鬧了半天,不過緩兵之計,斗法是假,施個障眼法離開是真! 夏芍冷哼之時,已見那人影摸到了極遠處,兩步開外便有一輛車停著。 “肖奕!”夏芍怒喝一聲,怎能由他逃了?當即抬手便是一道氣勁,不是朝著肖奕,而是對準那輛車,猛地震了過去! 這時肖奕已經伸手去開車門,目光一變,猛地縮手后退,只見原地無風起浪,氣浪沖向那輛車,那車的車窗玻璃啪的一聲炸碎,一側車身咣地凹陷進去,嚴重變形!車身雖未被掀翻,但夏芍離此車百米距離,勁力仍如此驚人,實在了得。 這車,眼看是廢了。 肖奕回頭,眼神一時難辨,卻明顯一愣。這一愣,他似有大怒,急忙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