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節
“行了?!毙炜祰绖偛拍欠捰肿屵@孩子難受了,便遞給他個安心的眼神,對夏國喜道,“一家人,只要人還在,什么錯誤都能挽回。趁著人還在!別等人不在的時候再后悔?!?/br> 夏國喜怔愣著不說話,震動明顯很深。他一直以來都鉆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認為自己脾氣不好,家里人都不待見他。忽視孫女這么久,現在她贍養他也只是出于義務,但他沒想過,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只要他肯低頭,改改這脾氣,他們未必不會接納他。就算他現在脾氣不改,他們不也待他挺好?何況是他改了? 一切的癥結都是出在自己身上,只是以前未曾意識到。 沒想到,今天這頓飯會因為老主席肯開口點破,而讓自己茅塞頓開! 徐康國見夏國喜這副樣子,便知他是想通了,不由欣慰一笑。不管怎么說,這是他曾經的兵,戰場上殺敵勇猛,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們曾流過的血,沒有道理讓他到了 晚年,心里還留著解不開的結。在戰爭年代,他可以在戰略上護他們的命,到了晚年,在家事上也能幫他們一把,也不枉費被他們惦記這么多年,至今見了還稱他一 聲老主席。 “老主席……”夏國喜感動,一句話沒說完,又老淚縱橫。 這場面看得夏家人也有所觸動,不知從何開口。 夏芍拍了拍徐天胤的手,示意他不要太擔心老爺子,這才站起身來倒了杯熱茶送到了夏國喜面前,淺笑道:“爺爺,今兒是大喜的日子,知道您跟老爺子見面激動,但酒就別喝了。年紀大了,喝酒傷身。喝茶吧?!?/br> 夏芍雖說的是平常家話,但這樣的話夏國喜這幾年可沒聽到過,孫女一直因為他以前給兒子兒媳氣受的事對他不冷不熱,雖然也沒虧待他,可也沒有祖孫倆之間的熱絡。今天這番話,讓夏國喜受寵若驚,看著她手上那杯茶水,老人接過來,老淚淌得更兇。 江淑惠在一旁看著,又好氣又好笑,只覺得這老頭子年紀大了,反倒小孩子似的,說哭就哭。他以前不是挺能耐嗎?現在在兒女面前哭成這樣,倒不怕丟人了。 夏芍敬過茶坐回去,見氣氛沉默,便笑了笑,張羅著家里人吃飯。夏志元反應過來,也趕緊張羅著眾人吃菜吃飯。 這一頓飯雖然吃得有些拘謹,狀況也不少,但好在徐康國看起來胃口很好,吃了不少,看起來真是有很多年沒吃過家常菜了。 午飯過后,一家子人又陪著徐康國在客廳里坐著聊了會兒,這才為老人安排了住處。自從唐宗伯回了香港,當年他在桃源區里住的宅子一直都空著,李娟常去打掃,宅子里一切都干凈整潔著。 徐康國和徐天胤祖孫倆,在加上秦瀚霖和四名警衛員,這么多的人,夏志元這邊的院子安排不下,徐康國又不能跟警衛員分開安排,于是夏志元只能征得了女兒的同意,將人都被安排去了那邊宅院。 那邊同樣是三進的院落,景致清幽,院子里至今還有風水局在,住著調理身體實是再好不過的去處。 徐康國年紀大了,哪怕是乘坐專機來的,這一中午折騰下來也累了。夏芍陪著父母將老人送了過去,夏志元夫妻走時,夏芍便稱有事留下來要和徐天胤聊聊。 兩人今天算是把訂婚的事給定下了,在雙方長輩眼里也算名正言順了。雖然夏志元還是警覺地看了徐天胤一眼,李娟倒囑咐夏芍不可留太長時間,要早點回來午睡,晚上還得商量年底在京城訂婚擺宴的事。 夏芍點頭應下,見兩人走了,這才回身。這時,院子里已經只有徐天胤和秦瀚霖還在。 夏芍的目光先往秦瀚霖臉上一落,果見他面相上官災的跡象比半年前深了不少。 “嗨,小師妹?!鼻劐匾娤纳挚聪蛩?,便笑嘻嘻招手。 但爪子剛晃了晃,旁邊便一道冷空氣。 徐天胤薄唇緊抿,目光冷得要把人凍成冰渣,“我師妹?!?/br> 秦瀚霖眉一挑,徐天胤牽緊夏芍的手便回了屋。 砰一聲房門關上,把秦瀚霖給關在了外頭。 門一關上,男人懲罰的吻便落了下來。夏芍忍不住輕笑,男人眼眸一瞇。 她還笑! 今天,她冷落他,他滿心期盼今天能見到她,身上穿的西裝是訂婚日子沒推遲時,她親手買給他那時穿的……可是,她進門的時候看鵝看得都忘記了看他。還有,在京城時,她打電話給他,先問別的男人,連掛電話的時候都不忘。 夏芍大抵知道徐天胤為什么鬧情緒,她只是覺得好笑,向來知道這男人的醋勁兒,可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吃一只大白鵝的醋。夏芍越想越好笑,她越笑,徐天胤的吻越狂肆,直到她招架不住,屋里的輕笑聲漸漸變成了喘息聲,男人才停了下來。 夏芍依在徐天胤胸膛上喘息,卻有些奇怪,他往常吃醋,沒這么容易放過她的。今天這么容易就平靜下來了。 “秦瀚霖有官災?!毙焯熵仿曇舻蛦?,說話時緊緊擁住夏芍,習慣性在她頸窩里埋住,蹭蹭。 夏芍有些癢地一縮,輕笑。還以為今天兩人剛見面,又是初定的大喜日子,他會明天再問的。而且,這男人瞧著似乎連秦瀚霖的醋也吃了,其實到頭來還是關心朋友。 “嗯,我發現了些事情。讓秦瀚霖進來,我們坐下說吧?!?/br> ☆、第四卷 嘯咤京城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幕后主使 夏芍打算讓秦瀚霖進屋,將她回東市后發生的事告訴他,門口卻傳來一聲笑咳。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繼續!明天也不晚、不晚!”秦瀚霖倚在門邊,聽墻角聽得正樂。 砰一聲門打開,里面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將秦瀚霖拽了進來。秦瀚霖郁悶拍開徐天胤的手,他到底怎么得罪這小子了? 屋里,不見夏芍,卻見一道雅致的紅木雕花屏風后茶香裊裊。徐天胤轉身進了屏風后頭,等秦瀚霖苦大仇深地繞進來,見兩人已坐在茶桌旁,茶都斟好了。 夏芍擺弄著茶具,氣韻寧靜,似往常一般淡然閑適。唯有細看,才能發現她臉頰隱有薄紅。秦瀚霖進來,她垂眸弄茶,半晌都沒抬過眼。 秦瀚霖苦大仇深的臉頓時笑成一朵花,打趣。夏芍臉頰的薄紅隱有加深之勢,徐天胤一道冷寒的目光讓秦瀚霖打了個顫,總算老實地坐下了。 “小師妹?!眲傋?,秦瀚霖笑瞇瞇一開口,徐天胤冷寒的目光便有夾帶風雪之勢。 “小芍?!鼻劐赜魫?,趕緊改口。哪知某人冷寒的目光非但沒有收回,反而風雪里夾著刀子,更冷。 “那你讓我叫她什么!”秦瀚霖忍無可忍,啪一聲拍了下茶桌。 “嫂子?!毙焯熵氛Z氣冷,冷到沒有起伏。 “噗!”秦瀚霖拍完茶桌,剛喝了口茶,還沒嘗出味兒來便一口噴了出來。 夏芍執著紫砂壺的手也是一頓,忍著笑瞥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比徐天胤小兩歲,但那也比她大八歲。若徐天哲稱她一聲嫂子,她輩分在,倒也當得,秦瀚霖倒實在沒這必要。但夏芍也沒替秦瀚霖解圍,誰讓他聽墻角的? 見夏芍笑吟吟坐著,徐天胤冷颼颼盯著,秦瀚霖苦哈哈。 “你小子狠!”瞪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看向夏芍,變臉比翻書快,又換上一副花一般的笑容,“嫂子,我未過門的親嫂子!聽說您老看出小弟近日有災?求垂憐,求化解!” “咳!”饒是夏芍素來淡定,也不由一嗆,抬眸笑看秦瀚霖一眼。這小子小師兄兩歲,也不知是怎么認識的,一個搞怪不迭,一個成天沒有幾句話,這兩人是怎么混成好友的。 “我meimei錄取名額的事,要多謝你?!毕纳中^之后,開門見山。 秦瀚霖一挑眉,并不意外夏芍知道這件事。以她的本事,自然猜得出來。不過看今天張汝蔓以及她父母見到他時的反應,顯然這件事夏芍看出來后并沒有告訴他們。 “嫂子的意思是,我做了好事,所以現在有好報了?”秦瀚霖笑容還是那么燦爛,只是眼神微深。 這話若不明就里的人聽著,還以為秦瀚霖的意思是夏芍因為感謝他幫了張汝蔓,所以打算出手幫他化解官災。但其實,秦瀚霖這話另有深意,夏芍聽得懂。 “你是做了好事,不過,是有人希望你做的?!毕纳猪幸馕额H深。 秦瀚霖笑意未變,眼眸卻微微瞇了瞇。他生在官門家庭,只這一句話,足夠他明白什么意思了。 夏芍給秦瀚霖重新斟了杯茶,將回到東市后所遇的事一番詳述。以秦瀚霖對官場陰謀的敏銳,這兩件事夏芍一說出來,他便找到了其中的聯系。夏芍說罷,默默喝茶,氣氛沉寂。 秦瀚霖陷入了思考,一時沒有說話,夏芍三盞茶品過,他才笑了,“看來,有人吃里扒外?!?/br> 夏芍聞言,捧著茶杯,一笑。 確實。 秦瀚霖的意思是,秦系里出了內jian。夏芍也這么認為。 連忠榮瞄上華夏慈善基金的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攛掇他。若只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哥連忠勇的面相上不會有官災之兆。對方明顯是挖好了坑讓他跳,把他們兄弟都給算計了進去。而這個人,不可能是姜系的官員,若是姜系的人,連忠榮不可能輕信此人。此人必然是自己人! “這個人不僅能取信于連忠榮,還確信你會幫汝蔓,他對你的私事很了解?!毕纳痔ы聪蚯劐?,這一眼意味有些打趣。 秦瀚霖這小子今天和張汝蔓見面,兩人互相之間連話也不說,偶爾一個眼神,一個笑瞇瞇挑釁,一個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人??雌饋?,兩人的關系并不怎么友好,可是事實真是這樣? 秦瀚霖命宮紅鸞未見喜相,但他面相上的桃花卻比以前少了些。這兩年,夏芍不在青市,并不知這兩人之間的事,張汝蔓從來不提,秦瀚霖看起來依舊風流,但他們之間必然與別人不同。不然,這么似是而非的關系,怎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但這人能看出秦瀚霖必然會幫張汝蔓,要么是盯他很久了,要么就是他身邊的人! 夏芍傾向于后者,因為連家是秦系大員,秦瀚霖是秦家老爺子培養的繼承人,連家必然是親近秦瀚霖的。能取信于連忠榮的人,有很大的可能跟秦瀚霖走得很近。這個人,要么是秦瀚霖的心腹,要么是他在青市任職的時候,身邊時常陪伴的人員。 秦瀚霖顯然也有此推測,因此,向來笑嘻嘻的臉上少見的蒙上一層寒霜,連夏芍打趣他和張汝蔓的事都不顧得解釋。 氣氛又陷入沉默。 夏芍知道,雖然這推測已經縮小了范圍,但要憑猜測找出可疑的人并不容易。秦瀚霖在青市任職這幾年,常在他身邊出入的人絕對不是一兩個。若是人多眼雜,看見了他和張汝蔓的事,那這個人其實并不好找。但恐怕秦瀚霖寧愿不好找,也不愿意往他身邊的心腹人員身上想,畢竟被人背叛的感覺,并不好。 沉默了一會兒,當夏芍以為秦瀚霖會沉浸在有可能被背叛的情緒里時,他抬起了眼。一張面色如常的俊臉,甚至笑容還是那么明媚,“人暫時想不出來,但是誰設的套兒,我倒是有人選?!?/br> “哦?”夏芍挑眉。 “姜正祈?!毙焯熵泛鋈婚_口。他從夏芍和秦瀚霖聊起來后,便在旁邊安靜地盯著夏芍的茶杯,少了便添一點,其余時間冰雕狀態。沒想到,一開口便丟出三個字來。 秦瀚霖一笑,“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有本事在我身邊安內線。這么兩件事,做得這么隱晦,要不是嫂子聰明,瞧出不同尋常來,還真不容易被發現。也只有他做事這么謹慎不留痕跡?!?/br> 就算在錄取名額的事上,秦瀚霖知道風險,連忠榮打華夏慈善基金主意這件事上,如果不是夏芍發現,他絕對不可能知道。做事這么隱秘的,只有姜正祈。 徐天胤和秦瀚霖的意見一致,夏芍自然沒有異議。其實想想也能猜出來,對付秦系的一定是姜系,而能布出這樣的局的人,一定身居高位。只是沒想到會是姜系少主親自動的手。 說起來,京城四少里面,夏芍聽到的最少的就是姜正祈的消息,這個人很低調。比起徐天哲的彬彬有禮、秦瀚霖的風流倜儻、王卓的紈绔高調,姜正祈身為姜系少主,卻幾乎淹沒在三人的各路風評里,低調得跟不存在似的。 據夏芍的了解,姜系在政壇的存在時間遠不如秦系,若按共和國建國的年頭來算,秦系屬于在朝元老,姜系便是新貴。但這新貴可不是初出茅廬的新,而是來勢洶洶,不可小覷。姜系到姜正祈這一代,雖然只傳兩代,但姜正祈的爺爺曾是某位一代領導人的血脈近親,其后姜系走入政壇,姜正祈的父親曾是兩屆共和國當家的心腹大員,因此,姜系在二十年內迅速成長,勢不可擋,到如今已能跟秦系一較高下。 姜正祈在地方上任市長,平時少回京城,京城里關于他的消息也少。但秦瀚霖身為秦系少主,卻從來沒小瞧過姜正祈。 “這人從我們倆較勁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看起來他在地方上當他的市長,不插手京城派系事務,其實很多暗處的力量都是他布下的。就我和他交手的經驗來說,這人嚴謹、低調,也很能忍耐。能忍的程度都快趕上忍者神龜了?!鼻劐剞D著手里的茶杯,笑瞇瞇。 夏芍輕笑一聲,秦瀚霖卻繼續笑道:“除非可以收網,否則他的力量絕不會輕動。也就是說,他對這次的事有很大的把握?!?/br> 事實上,如果不是夏芍看出他有官災來,這次姜正祈一定會成功。秦系會受到重創,搞不好會再次變天,換回姜系人馬。 華夏集團的根基在青省,夏芍自然不會坐視青省落入姜系手里。但是…… “你打算怎么辦?連忠勇身家不干凈,他弟弟的資產來路也有問題?!毕纳痔裘伎辞劐?,話里有話。 夏芍明白,秦系和姜系,無所謂誰正誰邪,兩派不過是政治上的博弈,只不過因為徐天胤跟秦瀚霖是朋友,她選擇了朋友的派系。但這不代表秦系的人馬就都是清官。姜系也好,秦系也好,都有廉潔的官員,也有貪官。從夏芍自身來講,她是不主張縱容的,連忠榮敢動華夏慈善基金的主意,這個人不能饒。他哥當然也一樣。 但從政治博弈的大局來講,恐怕如此處理并不合適。 “難題??!”秦瀚霖苦笑。 可不是難題嗎? 姜正祈這局隱秘,不容易發現,即便是被發現了,對秦系來說依舊是個難題。 姜系已經掌握了連氏兄弟貪贓枉法的證據,最直接的解決辦法,便是秦系先下手為強,派紀委來把人給查了。即便到時候東市的領導班子要換一批人,換的也還是秦系的人馬,這樣姜系的打算就打了水漂。當然,這只是連氏兄弟的事情。錄取名額的事,還得秦瀚霖再想辦法,以秦家的根基和勢力,抹除一些證據想必不是難事。但這樣一來,在連氏的事上,秦系無異于會得罪連老爺子,不僅要失去一員大將,也會令跟著秦系的官員人人自危。 如此失人心的事,想必秦家也不會做。 但如果不跟連氏撇清關系,秦瀚霖一時半會兒還真難辦。 “給我時間,讓我想想?!鼻劐卮鬼?。 夏芍點點頭,這事他剛得知,還是讓他靜一靜,好好思慮思慮再說。她答應了父母不在這邊宅院待太久,這時候也該回去了。但夏芍剛想說讓秦瀚霖想著先,她先回去,就見秦瀚霖笑了起來,隔著茶桌往前一湊,笑得十分桃花燦爛。 “不過,嫂子,小弟有一事相求?!?/br> 夏芍一聽他喊嫂子,便雞皮疙瘩掉一地,笑著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見見連忠榮,打聽打聽,是誰在背后攛掇他?!?/br> 說罷,夏芍轉身繞出屏風,聽秦瀚霖在后頭笑開了,喊:“您真是我親嫂子!” 夏芍皺著眉頭笑,出門便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頭一回想著要不要考慮考慮,把他和張汝蔓的命定姻緣拆了,不然以后他天天喊她姐,她可受不了。這小子,實在太鬧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