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
二十來分鐘,菜都上來了的時候,周銘旭也回來了。 照片還在相框里,也是半身照,但這張照片卻比錢包里放著的要大,且清晰得多。 夏芍一眼落去照片上,便皺了眉頭,這回只是看了一眼,便抬眸問:“這人今年四十一歲?” 眾人愣住,都去看宋學文。宋學文跟潘老交情最好,這事許他知道。 宋學文眼神發直地盯著夏芍,原本人就古板些,此刻看著更甚,“你、你怎么知道?” 嘶! 席間一片抽氣聲! “看準了?” “這真神了!” “小夏怎么看出來的?” 一片追問和灼灼的目光中,夏芍眉頭就沒松開過,表情嚴肅,“此人山根低,雙目微陷,且鼻梁歪斜,四十一歲之年,必見兇險?!?/br> 山根位于兩眼中央,是鼻梁的起點。山根乃是面相里十三通過運之一,上承眉眼運,下開顴鼻運,乃人生中年運勢之起點。山根宜高不宜低,面相里有一種鼻,名為“貫頂鼻”,即印堂和鼻梁呈一條直線,極有力道。這種面相的人通常有非凡之顯貴,而這種鼻并不多見,絕大多數人即使不特別隆起,開闊平滿亦可。但此時照片里的這人山根低限,結合他的其他面相特征,四十一歲是流年,必見兇險! 這所謂的兇險是指什么,夏芍沒說,但席間的人也不傻。剛才夏芍還說,潘老的面相,不像是能享子孫之福的,這不就是說……有性命危險? “小芍子,你看……這有沒有化解的辦法?”周秉嚴在一旁急問。 夏芍聞言垂眸,化解的辦法不是沒有,可是這種大劫,她輕易是不愿動的。當初給李卿宇化劫,那是因為師父和李老的交情,這位潘老,她可是從來沒見過,實不愿給人改命。 “小芍子,潘老就這么一個兒子了,要是沒了,他和老伴可得孤獨終老了。潘老都七十高齡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怎么說都可憐。你要是有辦法,就幫幫忙吧?!敝鼙鼑酪徽f,眾人紛紛跟著附和。 夏芍也沒想到,今天來看周教授,竟能遇上這么件事。她有些為難,“教授,有的劫能化,有的劫不能化。不能化的,應了它,以后才會順遂。此人面相流年是見兇險,但不一定就是性命之憂。我看的是四五年前的照片,此人現在什么樣,要看了才知道。這樣吧,我可以去看看,但要提前說明白,如果是性命之險,我沒有能力化。畢竟我是人,不是神,逆天改命的事,不是鬧著玩的??扇绻麤]有這么嚴重,我倒可以試試?!?/br> 如果不是潘老和周教授有交情,這件事夏芍無論如何也不會碰。李卿宇那樣的死劫,碰過一次也就夠了,再碰她也不知自己身上會不會積累因果業障。世上八字命理有兇險的人太多,不是人人救得來。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身邊的人。這輩子,陪著父母,陪著師兄,才是她的所愿。 但與周教授的師生情誼,讓夏芍也無法斷然拒絕,所以她把話說明白,表明自己能力有限,可以去看看,但不保證有辦法。如此,也算盡心了。 周秉嚴大為欣慰,感慨點頭,“好,好!只要你肯去看看,只當我們這些人盡盡心,如果實在不行……唉!” 宋學文趕緊拿出手機,給潘教授打了電話,本想說明情況,下午到他家里去,但剛打了聲招呼,他臉色就變了。 “潘老的兒子昨晚的時候突發心臟病,送醫院了!” …… 京城大學附屬醫院。 眾人中午草草吃了頓飯,便一個不落地來到了醫院。 走廊上,遠遠地便見一對老人站在病房外,望著里面,老人頭發花白,臉色憔悴,身旁一名老婦人低聲地哭。 這哭聲傳來,在下午安靜的走廊里聽著叫人心酸。周教授和宋學文走在前頭,后頭跟著的一群學者臉上都有不忍神色。 夏芍走在最后頭,心情復雜。中午一聽宋老的話,她心里就知事情不好,這劫恐不好渡。周教授等人心里也明白,但眾人無不百般勸說,讓她無論如何也要來看一眼再說。 夏芍來是來了,但她有條件。那便是她來的目的和她的身份,莫要透露給潘老知道。既然不保證能救,那就莫給人希望,再叫人失望。老人家年紀大了,這樣折騰,只怕受不了??傊?,能救是好事,救不了是天命。 一切且看再說。 一群十來人呼呼啦啦到了潘老跟前,夏芍和周銘旭在最后頭,潘老一臉悲苦,聽著老友們的安慰,老伴在一旁哭著,一時并沒注意后頭還有兩名年輕人。 夏芍身前的幾名學者倒是注意著她的舉動,頻頻回頭看她,眼神希冀。但回頭的人卻是紛紛一愣,見夏芍站在最后頭,不看病房,也不看潘老,只是微低頭,蹙眉。 怎么了? 幾人不解,夏芍卻在蹙了蹙眉之后,臉色嚴肅地一步到了病房窗口! 病房里,光線柔和,床上躺著的男人還插著儀器管子,面容憔悴,印堂……發黑! 夏芍一瞇眼,果然! 印堂發黑的人,她見過。但是病房里那男人,印堂的黑并非大限將至的黑氣,而是青黑,眼下、人中,皆籠著一層散不去的青黑邪氣! 這股邪氣籠罩在男人身上,邪氣之強,夏芍在病房外頭就感覺到了。 流年兇劫,夏芍敢保證,自己面相看得是不錯的,但是沒想到,這件事竟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這男人,絕不是簡單的兇劫,他是中邪了。 這時,走廊里這么多人已經引起了護士的注意,主治醫師帶著護士過來,本想讓眾人離開,但一看是周教授和一堆專家學者,醫生的態度便好了許多。面對眾人詢問病情,醫生只道:“病人是心臟病,這大半年反反復復住了幾次院了,有咳血癥狀,但是目前恢復穩定。幾位擔心病人病情,這我了解,但是病人還是需要安靜。今天不適合探望,按目前病情的恢復情況,三天后就能探視了?!?/br> 潘老的老伴聽了,又開始哭,“王醫生,我兒子都反反復復住了幾次院了,你們開的藥也不管用,回去一段時間又反復,你們醫院到底能不能治?” 這類家屬的埋怨王醫生聽得多了,安慰起來也很熟練,“咱們醫院在這方面已經是國內領先的水準,病人的病情我們一定會控制住的,治療是需要時間的,您二老先放寬心?!?/br> 潘老和老伴只得嘆氣。兒子婚姻不美滿,幾年前離了婚,如今公司破產,家里欠了一身的債,哪里還有錢和精力轉院?在這里,京城大學還有補助。 盡管沒聽說過心臟病有吐血的癥狀,但也只能相信醫院了。 周教授等人又是一番寬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想到夏芍也跟了來。盡管她囑咐過不要透露她的身份,但眾人都想知道,她看得怎么樣了。 卻沒想到,轉身的時候,后頭走廊空空如也,沒了夏芍的身影。 眾人怔愣的時候,見周銘旭在走廊盡頭對眾人打打手勢,周教授等人這才跟潘老告辭,一起快速出了醫院。 醫院門口,還是不見夏芍,只有周銘旭在那里等著眾人。 “小夏呢?”宋學文問道,有些驚愕。難不成是看見不能救,怕眾人纏她,跑了? 可是,這一上午相處,雖然時間不長,可看這女孩子不像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這是怎么了? “小芍說,潘老的兒子情況有些奇怪,不像是單純的流年兇劫。她去處理這件事,就先失陪了。另外,這件事希望先不要透露給潘老知道?!敝茔懶駸o奈地轉達夏芍的話,并拿出一張名片來,交給周教授,“二爺爺,這是小芍讓我交到您手上的,說是看病的錢,能幫兩位老人解解難?!?/br> 周秉嚴一愣,接過名片一看,上面寫著:華夏慈善基金會。 宋學文和李教授等人湊上來一看,頓時眼神感動。 “小芍還說,您可以把名片先給潘老,傍晚她會讓人過來找潘老?!敝茔懶裱a充道。 周秉嚴一嘆,“唉!這丫頭,跟潘老素不相識的,倒叫她費心了?!?/br> “她就沒說潘老的兒子是怎么回事?”李教授問道。 周銘旭聳肩,搖頭,表情很無奈。 眾人跟著一嘆,心想大師行事都這么神秘?罷了罷了,她肯插手,他們也算放下心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死也沒用,等著吧! 其實,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芍從醫院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答案。 她只斷定,這必然是中邪,但是天下邪術之多,不細看,僅憑一眼很難斷定。 心臟病,咳血,僅僅這兩個關鍵詞,她可以想象到的作法、巫術、降頭、蠱毒,林林總總就有好幾種,這件事,必須細看。 而白天醫院里人多,潘老和他的老伴也在病房外守著,顯然不是進去查看的時候。天底下大多邪術,都是夜晚作祟,因此想知道那男人是中了什么邪,晚上最合適。 夏芍之所以果斷離開,是因為那群學者求知欲太強,她若說一句,他們會追問許久,不如離開,事后再說。 自從來到京城,先是京城大學舍友中蠱,再是昨晚舞會上鄭安的親戚有中邪跡象,再到今天潘老的兒子中邪,一樁樁事,雖然并不一定有關聯,但至少說明京城藏龍臥虎。 這是夏芍必須弄清楚這事的原因。不管對方是什么人,都要弄清楚來路才好。 …… 眼下還是國慶假期,夏芍離開醫院之后,沒回大學宿舍,而是回到了徐天胤的別墅。 回去的時候,夏芍順路買了菜。今天徐天胤回徐家,車開了回去,夏芍和周銘旭去周教授家里是打著車去的。她來到京城之后,還沒來得及買車,雖然公司落戶京城之后有配備的車,但是夏芍決定,改天有時間還是要去買輛,這樣方便些。 待哪天有時間,讓師兄陪她去挑吧。 打車回到別墅,夏芍發現徐天胤還沒回來??戳丝磿r間,已近傍晚,她便開始穿著圍裙進廚房,洗手作羹湯。 徐天胤今天回徐家,不知徐家人對昨晚劉嵐被打的事作何反應。夏芍對他們作何反應其實并不太關切,她只關心師兄今天回去,會不會受指責。 想到此處,夏芍目光便冷了下來,但隨即她便想起早晨徐天胤說過晚上會回來吃飯,她便眸底又生出笑意,轉著圈兒在廚房里忙活起來了。 徐天胤回來的時候,一開門便聞見了飯菜的香氣。他立在門口,愣了愣,望不見廚房里的景象,卻望著那里,怔了許久。 他關了門進來,繞過客廳,走廊,遠遠看見廚房里,少女一身居家的常服,圍著小花圍裙,繞著灶臺轉。 廚房里,菜香誘人,新出鍋的一盤古老rou色澤金黃,香氣蒙了她恬靜的眉眼,男人從霧蒙蒙的香氣里看她,神情微怔,卸一身孤冷氣息,此刻柔和得似生出亮光。 他看她把菜放到一旁,拿來勺子筷子,夾一顆偷嘗滋味,但rou太燙,她唇剛觸上,便果斷被燙得一縮。 徐天胤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手里的筷子勺子放去一邊,把人掰過來細看,蹙眉,“燙著沒?我去找藥?!?/br> 夏芍愣住,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眉宇,糾結。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按理說,以她的耳力,不該沒發現才是。但許是太專心了,她真沒注意。 “沒燙著?!毕纳忠恍?,目光暖柔,瞥一眼廚房外頭地上隨手丟下的袋子,里面灑出新買的菜和一些調味品,夏芍便一愣,“師兄買菜去了?” “嗯?!毙焯熵愤€在盯著夏芍的唇瞧,直到確定沒起泡,才道,“以為你會在周教授家里待到很晚?!?/br> 夏芍笑,“所以,你就穿著這身衣服,逛菜場了?” 徐天胤今天是穿著軍裝回徐家的,他這一身少將軍裝,穿著去逛菜市場…… 夏芍倒不是覺得徐天胤不能去買菜,而是她一想到他穿著筆挺的軍裝,手里提著菜袋子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唔?!笨此澚嗣佳?,男人又現一副呆萌表情,很明顯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夏芍也不解釋,只開始編排他,“我還差一道菜,什么也不用你做。去換衣服,洗手,準備吃飯?!?/br> 徐天胤被推出廚房,一步三回頭地執行命令去了。 兩個人,四菜一湯,一張餐桌,一頓晚餐。 夏芍和徐天胤面對面坐著,見他吃得多,便也跟著胃口很好。想問他回徐家有沒有受到責難,但最終在這吃飯的時候,夏芍還是體貼地沒問。 她不想破壞著溫馨的氣氛。 但徐天胤卻抬起了眼來,扒了兩口飯,看她,“爺爺說,讓你去家里吃頓飯?!?/br> 夏芍一口菜剛放進嘴里,險些噴出來!她拿手一遮,挑眉,表情略呆滯。 徐天胤看著她,深邃的眸被餐桌上暖柔的燈光和熱騰騰的飯菜香氣蒸得柔和,看她一副少見的呆相,他唇邊淺淺笑容,“爺爺說,讓你去家里吃頓飯?!?/br> 夏芍咽下口中的菜,好半天,問:“老爺子說的?什么時候?” “明天中午?!毙焯熵返?。 明天中午,那按時間算,徐家人應該都還在。 夏芍倒是沒想到,這么早老爺子就發話,讓她去徐家做客了。她還以為,怎么也得過段日子呢。徐老爺子對她的考察,結束了? 夏芍一笑,有些興味。徐老爺子有請,她當然是要賞光的。盡管心知徐家對她的身份,一定頗有微詞,但是,她并不懼。